江南水道之上,一艘烏篷小船如離弦之箭,又如躍出水麵的飛魚,飛速朝北逆流而上。這麽小的船,這麽快的速度,隻有漕幫的“第一舟”能做到。第一舟不是一條船,而是一個人,是一個在水裏猶如平常人在陸地上一樣行動自如的人。


    此時第一舟在船尾飛速地搖著槳,這小舟的好處就是夠輕、夠快,雖然太過顛簸,卻能滿足某人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京都的要求。第一舟向船頭望去,一道頎長的身影臨水佇立著,這個年輕人正是被小雙派往江南的葉聽雨。想到當初這個連坐在大船上都要暈船的人,此刻卻能在一方不足三尺的小舟上屹立不倒,腳下絲毫不見挪動,第一舟也不禁點頭微笑。


    葉聽雨站在船頭,望著眼前不斷被劈開的河水,心思卻早已飛到了千裏之外的京都。距上次一別,已經快有年許,雖然平日也多有聯絡,但他還是掛心大寶過得好不好,會不會不聽話惹麻煩。又想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心裏就一熱。名義上他現在歸屬於安氏,但是他的心裏,一直隻把小雙視作主人,他和大寶是小雙從西南撿迴來的。


    這次急歸,既沒有安氏的調令,也沒有小雙的授意,可是葉聽雨實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親自稟報小雙,並且,他知道她迴到了京都,也確實想見見她。


    小雙沒想到葉聽雨會突然迴來,當安七進府,壓低著聲音告訴她,葉聽雨在觀潭街等著她時,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她意識到是葉聽雨自己迴來了時,很訝異地看向了安七:“出了什麽事?”


    “我不知道。他沒有說,隻說要見你。”安七一臉凝重,因為她實在想不到葉聽雨到底要說什麽重要的事情。


    “好。我這就去,你去把大寶找來。這麽久沒見,他一定很想大寶。”


    大寶被小雙牽著,乖乖地坐上了馬車。小雙迴來的這幾日,帶著大寶迴觀潭街玩了好幾次,一是為了去看望姑婆婆和小叔,二是怕大寶太寂寞、太想葉聽雨了,所以帶他去以前住的地方轉轉。


    一進觀潭街的那座宅子,小雙就看到葉聽雨站在庭院裏。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似乎是在等他們。


    他聽到聲音抬起頭,一下子就看到了小雙,還有她手裏牽著的大寶,激動得站在原地,千言萬語都梗在了喉嚨裏。


    倒是大寶,見到葉聽雨,高興壞了,撲上去抱住他,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嗚嗚。老爹你怎麽才迴來啊?大寶還以為你不要大寶了呢!”


    被大寶勒得喘不上氣的葉聽雨,眼裏的淚水生生被逼了迴去,而是反手拚命將大寶從他身上扒拉下來:“咳咳咳。我怎麽會不要大寶呢?老爹是出去幹活去啦!”


    葉聽雨將大寶翻來覆去看了個遍,雖然他大大的圓臉上還掛著淚痕,但能看出來長胖了,也白了,身上的衣裳是半新的,漿洗得幹幹淨淨,手指甲也剪得圓圓的,沒有一絲汙垢。可見小姐將大寶照顧得很好,葉聽雨感激地向小雙跪了下去。鄭重地磕了幾個響頭:“多謝小姐照顧大寶!”


    小雙可不習慣沒事就讓人跪拜,她趕緊拉起葉聽雨:“好了。好了,大寶這麽可愛。我照顧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葉聽雨才站了起來,聽到院子裏有聲音的姑婆婆就趕出來一探究竟,看到是小雙來了,也急急忙忙趕上前拉她的手:“這不前天才來,今天就又跑來了?”


    小雙將大寶推給她:“姑婆婆,你先帶大寶去玩會兒,我這裏說點事。”


    姑婆婆見小雙擺開了談正事的架勢,也不含糊,拽著大寶哄著他就走到後院去了,也攔住了正往前麵走來的劉二。


    小雙、安七、葉聽雨就在前院的石凳子上坐了下來。


    “你這麽急趕迴來,是有什麽事兒?”


    葉聽雨不答,反而從袖子裏摸出一塊金餜子遞給小雙:“小姐,你看這個。”


    小雙把金餜子拿在手裏翻看了一會兒,沒瞧出有什麽不同,隻好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就是金子,是真的。”


    倒是安七一眼就看出了其上的特別,抬頭看向葉聽雨:“這是內庫的東西吧?”


    葉聽雨點頭:“這金餜子底部有內庫的標記,當是內庫的金子。”


    “這有什麽特別的?內庫出去的金子多了去了。”


    “是,內庫出去的金子是很多,包括當初陛下賜給老爺的,也是內庫裏的金子。”葉聽雨認真地看著小雙,當年劉大被殺的時候,是他和李放林找到的屍體,他特別清楚整件事的經過。


    “當初在小巷子裏找到老爺的屍體時,他的身邊空無一物,可是當時的內侍分明透露過陛下賜了一筆金子給他。而且當時李放林派人打聽過,皇城的守衛也在老爺身上見到過那包金餜子。”


    “那你查到了什麽?”小雙唿吸急促,似乎一個巨大的謎底正等著揭開。


    “我當時就抓了那個在江南拿這一批金餜子出來的人,那人一口京都口音。這人也真是好耐性,一直等到兩年後才跑江南買地買房,要不是我幫派裏的兄弟見財起意,設了局訛詐他,也不會這麽巧就問出了這一段。”


    “這麽說,是這個人殺了我爹?”小雙的眼睛都紅了,劉大的死一直是壓在她心裏的一塊大石頭,如果真是這個人做的,她發誓一定會將他千刀萬剮,以祭她爹在天之靈。


    “人倒不是他殺的,他也就是趁老爺昏昏沉沉的時候摸走了他懷裏的包袱。不過當他打開包袱看到這麽多金子後也嚇了一大跳,再一見金子底部的內庫標記,嚇得魂飛魄散,就怕老爺是什麽大人物。因此他在街上晃蕩了幾天,想著能碰到老爺就把金子還給他,說是自己撿的,說不定大人物寬宏大量,能帶契他也說不準。說來也是巧,這個混混天天在街上閑逛,還真被他看到了老爺。不過還沒等他上前,就看到一人到了老爺麵前,下一刻,就見老爺喉間噴出一道血跡,而那人頃刻之間就不見了。這人被嚇破了膽子,伏在地上不敢動彈,直到很久之後才手足並用爬迴了家,迴家之後就是大病一場。等他病好了,也沒在外麵聽到什麽風聲,但還是沒敢動那些金子。直到過了兩年,他見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麽久,料想無礙了,不過在京都不敢明著花這些金餜子,就跑江南富庶之地去享用這筆錢財了。”


    “那他是看到了兇手的樣子?”


    “看到了,他說記得很清楚。”葉聽雨突然笑了起來,“你肯定沒想到,這個混混之前竟然還是個畫師,因為偷偷將些富家小姐太太畫成了春宮,被人發現狠狠打了一頓折了手,才失了飯碗,成了混混的。我許諾他,隻要他將那人的麵貌畫出來,就將那些金餜子還送於他。他自然是好好應了的。”葉聽雨一麵說,一麵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來,顯然就是兇手的畫像。


    小雙接過折疊好的畫紙,迫不及待地展開,她就是想好好看看,究竟是誰殺了她爹。畫紙上是一個麵目普通的中年男子,沒有絲毫出奇之處,小雙很肯定自己並不認識這樣的人。


    安七從小雙手裏接過畫像,也細細瞧了起來,很肯定的,她也沒有見過這個人。“看來是個小蝦米,被人差遣的那種。不過知道了兇手就好辦了,總能被我們找出來。”安七指點著兇手眉間的一顆小痣:“到底是畫師,一眼間就看到了對方最顯著的特征,我們一定會找到這個人的。”


    葉聽雨也肯定地點點頭:“這真是個意外之喜。我們查了那麽久,不知道從何查起,現在總算有了眉目,相信很快就能有結果的。”他看看一直眉頭緊鎖的小雙,有加了句,“小姐,你也不用太著急了,都找了這麽久,還怕多等一些時日嗎?”


    小雙緩緩點頭:“確實,我都等了這麽久了,的確不怕再多等一段時日。兇手早晚會浮出水麵的。”


    安七拿了畫像,急著去安排人手找人,就不再這裏待下去了。她立刻向小雙告辭,於是偌大的院子裏就隻剩下葉聽雨和小雙了。


    葉聽雨突然變得不自在起來,小姐好像變了很多,長高了,是婷婷少女了,又似乎沒有變,脾氣秉性還是那個樣子。他把臉別過去一些,盡量不直視小雙的臉。


    小雙從為父報仇的情緒裏出來,倒是變得有很多問題要問葉聽雨,比如這段日子在江南過得怎麽樣,漕幫的事務順利不順利,要不要派些人手去幫他……雖然這些事情平時葉聽雨也會傳消息迴來,但是當麵問他又是不一樣的。


    葉聽雨就撿了些江南的景致吃食,好玩的趣事,一一說給她聽,倒是幫派的事情說的少。


    那些公事平時葉聽雨也沒有少迴稟,此刻他說些有意思的事情,小雙也領他這份情,葉聽雨說到好玩的地方,她也哈哈大笑。姑婆婆領著吃飽了的大寶迴到院子裏,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情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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