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壺島,終年隱藏在海上的雲霧中,若無人引路,終其一生難窺其貌。


    安七坐在引路小舟之上,於碧波蕩漾之間,失了心神。她隨著師父去了東晉以後,再也沒有迴過仙壺島。後來師父隱遁,她作為安氏的大掌櫃之一,隱匿在了江湖。


    安素隨著天算大人出現在京都,安七也沒有見到過師父。其實安氏上下都明白,自從大老板安妮死後,二老板就已經等於棄了安氏商行。所有守著安氏的人,都做好了永遠沒有起複的準備,可是師父最後還是將安氏交到了小輩的手裏,雖然不是她,安七也始終高興,她小半輩子的心血都在安氏。


    安七上島,是簽筒領著她去見的安素。在仙壺島上,三師伯沒有臉覆輕紗,簡簡單單穿了一件袍子,挽了一個髻。


    “出事了?”三師伯見到安七的第一句話直擊要害。


    安七尷尬地點頭:“師父——”原原本本將所發生的事情稟告了一遍。


    “大雙願意出來嗎?”三師伯偏過頭想了想,如今把大雙弄出北齊皇宮才是要緊事。接下來,楚太後和戰天狂之間還有的鬥。要是大雙在北齊皇宮裏被殺了,那她可是救都來不及救的。


    “恐怕大老板不會願意。她是自己進的冷宮。”


    “唉——”三師伯歎了口氣,“當初看上這個徒弟,就是因為她不卑不亢又重情義。可她如今把這情義看得也太重了吧?”


    既然大雙嫁了戰天狂,想來是不會拋下他自己走的。


    三師伯站了起來:“走吧。”不管大雙願不願意,她得去把她帶走,總不能看著自己徒弟去死吧?


    大雙最近覺得兩個粗使的宮女怪怪的,幾乎無處不在。有時候她坐在窗邊看一會兒書,抬起頭就能發現一雙探究的眸子在院子中盯著自己。或者她在院子裏散會兒步。總有一個不緊不慢跟在後麵假裝灑掃。


    如果楚太後想要盯著他們夫妻,也是完全合理的,可是也不應該挑兩個如此蠢笨的宮女啊。這兩人一開始的愚鈍絕對不是裝的。可是一夜之間,倒是機靈了不少。大雙隻能暗暗地多留幾個心眼。


    這一日大雙隻覺得渾身乏累。仰靠在美人榻上一動都不想動。戰天狂摸摸她的臉,有些許燙人,知道她是病了,急得搓著手在屋裏團團轉。不多一會兒,他跑出宮殿,就往大門衝去。


    兩個粗使宮女中,容長臉的那個嘴裏嘟噥了一句:“倒也不算壞。”就伸手將戰天狂抓了下來。


    戰天狂被一雙手拽得緊緊的,迴頭一看。是平日裏負責掃院子的那個宮女,此時一臉輕蔑地拉著他,不讓他再靠近宮門一步。戰天狂何時受過這種待遇,他顧不得對方是女人,氣急敗壞地揮拳就往她臉上招唿。


    戰天狂也是練過武的,這一拳即使沒有什麽精妙,力量還是有的,可是被灑掃宮女輕飄飄地一擋,全部的力量都被她握在了手中。


    “放肆!”戰天狂大怒,即使他被軟禁了。也還是北齊的皇帝,什麽時候輪到一個下等宮女來欺負了。


    “小子,別以為自己是虎落平陽。要知道你現在也就是落地鳳凰不如雞。”宮女似乎從戰天狂的臉上看到很多不平和憤恨,她輕描淡寫地將他一推,戰天狂差點摔到地上。


    容長臉的宮女抬腳就往屋裏走,另一個扁平麵孔地也隨之跟了進去。戰天狂急得去攔,可哪裏攔得住。等他隨著進了殿,就見容長臉的宮女已經抱著大雙喂什麽東西了。


    戰天狂大驚失色:“你給朕放下皇後!”


    兩個宮女充耳未聞,一個將大雙半抱著坐起來,另一個取了水來。大雙暈暈乎乎地睜開眼,卻見自己被平日從不進殿的宮女抱著。嚇得魂飛魄散,雙臂軟綿綿地去推她們。


    “蠢貨!這麽久竟是沒有認出為師!”容長臉的宮女不高興地掐了大雙一把。


    大雙一聽這個聲音。反而嚇得更厲害了,變得結結巴巴:“師。師父?”


    原來兩個灑掃宮女早就不知什麽時候被調了包。三師伯易容術天下無雙,帶著安七直接來到大雙身邊,伺機帶著大雙走人。沒想到大雙會突然生病。


    “師父?”戰天狂一臉詫異,畢竟誰都知道嘉敏郡主師從天算大人,天算大人天下聞名,什麽時候變成了女人?還是說天算大人扮演女人惟妙惟肖?


    三師伯雖然易了容,但臉上的表情卻生動明顯。她一臉不耐煩地看著自己徒弟的夫君,雖說生得不錯,但也太娘了!


    三師伯轉而問還糊裏糊塗的大雙:“跟師父走可好?北齊自己亂他自己的,你跟師父迴仙壺島?”


    大雙還沒有表態,戰天狂一步衝了上去,把自己的妻子從三師伯懷裏抱了下來:“我不管你們是誰,總是不允許你們帶走她。”


    三師伯翻了個白眼:“不走,陪你死啊?”真是瞎了眼自己才會說他“不壞”,明明是自私地要拖大雙下水。


    “還沒到最後,你怎麽知道死的一定是朕?”戰天狂即使被關了這麽久,依舊有強大無匹的信心。


    “因為我知道你指望的人可不一定會迴來護駕。除非你手裏還有別的底牌能把楚太後拉下來。可你別忘了,如果項天歌沒有迴來,而你掌握了朝局,那下一步,就是你要奪項天歌手裏的兵權了。你可能會贏得了楚太後,但是和項天歌之間的生死之戰,可不好說。別到時候再連累我的徒弟。”


    三師伯說得沒錯,戰天狂不是一個無能的皇帝,他自然還有隱藏起來的力量,隻是他更期望是項天歌迴來護駕,若非如此,他隻能在將來和項天歌分道揚鑣了。一旦君臣兩人分手,將是不死不休的結局。是他,一開始給了他太多的權力,太多的特殊,以至於兩人連各退一步都將做不到。


    大雙一直強打著精神聽著兩人之間的對話,這時突然插嘴:“師父,我都已經嫁了人,也要生孩子了,怎麽還能跟你去仙壺島?自然是他在哪裏,我也在哪裏的。”


    戰天狂抱著大雙的手緊了緊,不著痕跡地將大雙抱得更舒服一些。


    三師伯冷笑一聲:“你倒是不管自己的生死,隻是不知道北齊的皇帝拿不拿你當妻子!”三師伯心裏有火拱著,她這個沒出息的徒弟就跟安妮一樣,為了個男人舍生忘死,倒不問這個男人是不是真心對她的。“他要娶的可不是你!”


    戰天狂聽得分明,他本就是聰明人,稍一聯想就明白了,原來是姐姐妹妹早就調了包,他娶的恐怕不是“天命之人”。


    戰天狂遲疑地望向懷裏的大雙,隻見她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欲言又止。戰天狂還哪有不明白的,難怪剛才皇後的師父說項天歌不一定會迴來護駕,恐怕這掉包計裏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戰天狂雖然神色不虞,但手下沒有放鬆,此刻大雙正虛弱,全身的重量都掛在他身上,他若撒手,大雙就要摔下去了。戰天狂始終記得,大雙還懷著孩子。


    “讓我帶她走吧,留在這裏,不僅對她不利,你也多一份危險。”三師伯知道大雙是不會自己主動跟她迴去的,隻有對戰天狂多費口舌了,雖然她一點都不想和他說廢話。依照她的脾氣,將大雙扛著走就是了,可是如今她們在北齊的皇宮中,大雙又懷了孕,如果大雙自己不配合,她始終無法悄無聲息地帶走一個大活人。


    戰天狂麵上有了一絲猶豫,大雙嫁給他,本來就是欺騙之舉,他若還要將大雙硬留在身邊,未免不是一場笑話。


    大雙眼見戰天狂麵上的神色變了又變,一顆心沉到了穀底,難道說戰天狂就是想娶一個會帶給他好運的女人,即使自己已經和他成了婚?


    “不,我不走!”大雙首先出了聲,她得趕在戰天狂讓她走之前把話堵上,否則她不知道在戰天狂讓她走後,自己是否還有勇氣留下來。騙婚的人是她不假,但是在她決定要嫁給戰天狂的時候,也已經下了決心,要和他共度一生。


    三師伯氣得不怒反笑:“你不走?你知道自己現在身體是什麽狀況了嗎?本來你就長得比別人慢,又中過毒,更是不宜過早生育。如今胎相不穩,你不跟著我走,找個地方好好調養,是想在這冷宮裏等死嗎?”


    大雙一愣,她素日隻覺得疲乏,極為渴睡,但肚子沒有不舒服也沒有疼痛的感覺。


    “你不信?”三師伯見大雙猶疑的樣子,問她,“你現在肚子也大了,可感覺孩子在你腹中動來動去?沒有吧?因為你的孩子太過虛弱,隨時有落胎的危險。你可以繼續任性,就帶著肚子裏的孩子在冷宮裏自求多福吧!”


    大雙嚇得掙開戰天狂的手臂,“啪”一下就給三師伯跪下了,雙眼含淚,“師父,求你救救我肚子裏的孩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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