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雙的臉色很不好,非常不好,她將手裏的紙團捏成一團,丟在地上狠狠踩了兩腳,猶自不解氣。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她從沒懷疑過葉聽雨的忠心,也不懷疑安七的能力,那麽隻有將滿腔怒火燒到大皇子身上去了。打自己親外甥女的主意?莫不是腦袋進了水?


    “最近大皇子來過嗎?”小雙問桂皮,平時她去上課都是夏花在跟著,她留在屋子裏。


    “最近來了幾次,不過都是在公主那陪著公主說話。”桂皮小心翼翼地迴答,雖然是她把紙條傳進來的,但她也不知紙條上寫了些什麽,看郡主生氣的樣子,應該不是小事。


    小雙聽了更煩悶了,大皇子是娘的親弟弟,他來看望娘親是天經地義,她總不能把人趕出去吧。可是大皇子真的包藏了這樣的禍心的話,那確實要好好堤防,雖然他不見得敢做出什麽來,可叫人惦記上就夠讓小雙不舒服的了。


    “去把姐姐找來,我有事兒和她說。”小雙揉揉發燙的太陽穴讓桂皮去找大雙,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算了,還是我自己去找她吧。”


    藏珠樓裏,大雙聽了小雙的話也震驚地無話可說,良久她問:“可是為什麽會是皇帝外公默許的?”


    小雙苦著臉:“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但我想除了陛下誰也不能迴答你這個問題。”


    “隻有多留個心眼了,你要小心,雖然他是我們的親舅舅,但委實沒有多少感情,他說的你別信就好了。”大雙想了想,妹妹一向聰明,這些倒不用特別叮囑,“至於娘親,暫時還是不要告訴她的好。免得她傷心。”


    小雙也是這個意思,娘知道了又要生一場閑氣,還是別告訴她的好。


    日子很快就過去,這天氣越來越冷。接連著下了幾場雪了,京都的街頭突然開始多了些流民,據說有的地方遭了雪災,這些流民都是背井離鄉出來尋食的。安氏已經隱隱成了京都商界的龍頭老大,此次作為表率,率先支起了粥棚,開始施粥施藥。


    不過災情似乎一直沒能得到緩解,湧入京都的災民越來越多,更不用說周邊的城鎮了。而隨著災民進來的,還有饑餓、疾病。整個京都街頭隨處可見倒斃的人,而來不及掩埋造成的後果就是傳染病的流行。幸好如今天氣寒冷,傳染病沒有大規模爆發。但是隨著災情不斷擴大,明年的收成必然不會好了,就算雪停了。明年也會出現大麵積饑荒。


    而如今暴雪一日不停,救災工作就一日難以展開。大量湧入京都的難民幾度讓京都無法維持原來的正常運轉了。到了最後,京都府尹甚至下令關閉城門以阻止災民進入。而安氏的善堂也搬向了城外。


    朝堂之上的爭辯也格外激烈,圍繞著如何救災,一殿君臣已經討論了不少時間。其實正常的救災工作一直有原有章程可循,殿上爭吵的竟然是如何讓大暴雪趕快停止。這種議題聽起來是多麽不可思議,老天要下雪。誰還能阻住不成?然而就是有這樣的人,能夠想出與眾不同的辦法,有大臣要求天算大人共同上天,傳達大夏國君主的意願,讓老天別再下雪了,大夏國願意奉上最豐盛的祭品。


    “荒唐!”就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小範大人都忍不住出言斥責。暴雪是天災,若天算真能阻止上天降雪,那他恐怕都是仙人了吧?


    “不管荒不荒唐,讓天算大人試一試總不會有什麽損失吧?難道小範大人有更好的辦法來阻止天降大雪?”出言的是定國公柳重言,他一向與小範大人不合。


    “哼!”小範大人也隻是甩袖冷哼一聲。左右不是他去祈神,既然這些人想搞些事情出來轉移京都流民四竄的問題,他也懶得管。


    夏帝倒對讓天算祈神沒有什麽意見,反正都是試一試,就算不能阻止大雪繼續下下去,也能安撫一下百姓的心。可惜天算不是他想指揮就能指揮的動的,讓天算去祈神,嗬嗬……


    “這個……”夏帝拈著胡須沉吟。


    “陛下,天災並非人力能及,臣恐怕以天算大人一人之力無法逆改天時,故臣鬥膽舉薦一人。”出列的還是柳重言,可見他一直等在這呢。


    “哦,定國公舉薦何人,竟然能同天算相提並論?”夏帝聞言大感興趣,天算門的本事一直是受到皇室認可的,如今柳重言敢誇口可舉薦一人助天算一臂之力,那也應是當世的人物。


    “臣要舉薦的是東晉前國師,魏無涯。”


    柳重言話音一落,舉殿嘩然,東晉前國師早在十幾年前的皇室內亂後就不知所蹤了,無數人猜測他是死在了亂鬥之中,如今柳重言敢保舉他,難道真的是魏無涯再次現世了?


    “定國公說的魏無涯,可確實是那個魏無涯?”夏帝自己都覺得自己問的繞口,然而他必得有這麽一問,魏無涯也曾是名震大陸的人物,據說此人也有通天徹地之能,一手占星術和天算門相比不遑多讓。然而他同天算不同,天算是很少為皇室測算,魏無涯是隻為顧氏皇族測算。


    “臣敢擔保,確實是魏無涯無疑。”


    “要是真的是魏無涯,怎麽可能跑到國朝來?”有人質疑定國公,魏無涯出了名的隻認顧氏皇族,跑到夏國實在蹊蹺。


    “這魏無涯早就脫離了東晉,這麽多年沒有現世,如今來依附我夏國,也很正常。”柳重言偶然之間遇見了魏無涯,知道這是一條大魚,當然會千方百計將他拖入夏國的官場。不過這個魏無涯也實在討厭,總說自己的占卜之術隻能看到皇族成員,他想問個前程都不可得。


    “既然你確定是真的魏無涯,那就讓他來上書房見見。”夏帝倒是很好奇,曾被顧氏皇族奉為座上賓的魏無涯究竟是何許人,如今有機會,他也想見識見識,其人是否真如傳說中那樣,可與天算門相提並論。至於祈神之事,押後再議。


    在上書房裏,夏帝見到了魏無涯,一身簡單的灰布長衫,趿一雙黑布鞋,相貌平凡,兩鬢已有斑白的痕跡。夏帝些微有些失望,雖然不至於像如今的天算如此俊美,至少也應有些仙風道骨吧?而今站在他麵前的這個農夫一樣的人物,居然就是名滿天下的魏無涯?


    失望歸失望,客套話還是要說的:“魏先生遠道而來,朕見之心喜……”


    “心喜?難道陛下如今不應是焦頭爛額嗎?”魏無涯不跪不拜就算了,說出來的話也著實一點都不客氣。


    夏帝一愣,要不是為了彰顯聖君的名聲,他早讓人把這個村夫丟出去了。不過他能忍了兩代天算,這點門麵功夫還是有的,於是一臉真誠地望著魏無涯:“先生果然神通,朕確實在為國事煩惱。這大雪要是再不停下來,國朝的百姓可就受罪了!”


    “你不是有神女在手?大雪怎麽不可停?”魏無涯說著無頭無腦的話,然而夏帝卻臉色大變,真正露出肅容。


    “全都退下吧。”把人都趕出去後,夏帝麵上的真誠、謙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肅穆,“先生果然是有大神通,看來朕確實要向您好好請教請教。”


    “請教”兩字咬的頗為重,夏帝是動了殺心。原本機密的事被一個外人一語道破,無論是誰都會心生警惕。


    “請教不敢當,倒是老夫不明白,神女一禱,明明這場雪就可停下來,陛下卻不肯設祭台,難道陛下不願意雪災早早過去?”


    夏帝的臉色此刻已經黑得如鍋底,他如何能知道神女禱告上天就能停下天降暴雪?天算不曾說起,甚至連到底哪個是神女他都沒有指認出來。他怎麽會不想讓暴雪停下呢,如果雪繼續下下去,明年國朝的收成必然銳減,要是北齊趁機攻打,他要從哪裏征得糧草?天算真和他師父一樣,可恨!可恨!


    如今夏帝已經沒有殺魏無涯的心思了,魏無涯能說出這等秘事,看來其占卜的功力和天算也不遑多讓。


    “既然先生有辦法停止這場暴雪,還請先生指點一二。”夏帝此刻的真誠絕無作偽,完全是發自內心的。


    “其實陛下不用尋我,您想要的,夏國原就有人能做到,就看那人願不願意了。”魏無涯幹巴巴地說完,竟然自己轉身走了


    夏帝也不阻攔,喚個小太監把魏無涯送出去了。


    “來人,把天算給我宣進宮。”


    天算大人此刻正和兩位師兄鬥智鬥勇,他們在京都住得很開心,時不時給三師弟找點麻煩,日子一點都不煩悶。宮裏來人的時候,兩位師兄吵著要跟他一起進宮,好說歹說才讓他脫了身。


    “天算,你可有辦法讓這場天災早日過去?”夏帝將各地受災情況的奏折丟給天算看,“各地災民流離失所,就算是京都,天子腳下,也有災民餓斃街頭,你看到了嗎?”


    天算自然也看到了災民的慘狀,然而天災不是他想停止就能停止的,要減少天災帶來的傷害,隻能依靠朝廷有效的賑災措施。


    夏帝見天算默然不語,心中有股怒氣在胸臆間衝撞:“到底哪個才是神女?才是那個天定之人?”


    天算大人驚詫地抬起頭,怎麽好好的說起了這個?天定之人和這場雪災有聯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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