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小雙辨得出那人身上的味道,心下稍安。她微微穩住了身形,手往腰間探去,那把從不離身的刀還在。她死死握住了刀柄。


    “不至於。”雖然在黑暗裏,天算大人仿佛也能感知她的動作,他抓住小雙的手臂,“別怕,不會到那一步的。”


    小雙感受著手臂上傳來的熱氣,師父的話有種讓人安心的魔力,她緩緩垂下握著刀的手,將還僵臥一邊的小七拖過來摟在懷裏。


    馬車外已經激戰成一團,來圍攻他們的有十幾人之多,個個身手不錯。除了李忠外,葉聽雨和大寶已經明顯處在下風,稍一不慎,身上就被劃出一道口子。而李忠要對付四五個敵人,勉強自保而已。這已經不是尋常的劫道,分明是生死相博。


    夏花守在第一節車廂,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一把長刀,誰想拉開車門就狠狠捅去,常年冷若冰霜的臉此刻更是添了幾分狠戾,竟被她硬生生守住了車門。


    不時有刀劍砍到車身上,發出噗噗的悶響,現在小雙隻能慶幸自己沒有心疼銀子,這馬車做得極為結實。


    可是這樣能熬到幾時呢?葉聽雨和大寶受的傷越來越多,李忠也漸漸獨木難支,夏花全憑著一股戾氣支撐著。


    而敵人的攻勢越來越緊,竟是招招都是殺意。更有人衝到馬車的窗邊試圖用長刀刺死車裏的人。李忠不顧被圍攻,一個縱身衝到車邊將試圖攻擊車內的人當頭劈下,同一時間,自己也被砍了好幾刀。


    突然遠處亮起更多的火光,“得得”的馬蹄聲整齊地叩擊著地麵,向著這個方向趕來。小雙一顆心都吊了起來,敵人來了這麽多,難道他們終究是要死在這個地方嗎?她緊緊抱住了懷裏的小七,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死了,她不甘心!


    夏花已經被砍了好幾刀,她咬著牙一聲不吭,一把刀橫在車門口,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天算大人一貫溫潤的手突然從她身後抽走長刀,代替了她的位置:“你已經力竭了,閃開!”


    “天算大人!”


    天算大人向來隻碰書籍木簽的手白如瓷,現在緊緊握著還在滴血的長刀,在火光裏格外妖異。“殺人?我也是會的。”


    騎馬的一隊人越靠越近,已經能看清楚他們穿的統一的藍衫藍褲,背後背著刀劍。甫一接近,一言不發,抽出刀就往人身上砍。


    偷襲小雙一行的大漢被這隊騎馬的人衝亂了陣腳,騎在馬背上的人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很快就將攻擊他們的人全數砍倒在地。


    葉聽雨已經倒下不知生死,大寶抱住他,臉上的血汙讓他此刻看上去格外猙獰。李忠警惕地看著這隊突然冒出來的人,渾身肌肉繃得僵硬,血流的遮住了眼睛也不敢抬手擦一下。


    不知是敵是友,不知是生是死。


    馬上的人將武器插迴背上,翻身下馬,轟然跪倒:“參見掌門!”


    手握長刀的天算大人站在馬車趕車位上,眸色在火光的閃爍下晦暗不明,“簽筒,這次可有點晚啊。”


    為首被稱為簽筒的男子扯扯僵硬的嘴角,這不是您不讓跟得太近嗎?但這話心裏想想可以,說出來就不行了,隻能麵色沉痛地表示敵人太膽大妄為,怎麽敢傷害我們英明神武俊秀非凡料事如神天神庇佑的掌門大人巴拉巴拉···


    小雙一顆躍到喉嚨口的心終於跌進肚子裏,腿一軟,抱著小七跌坐在地。


    聽到小雙動靜的天算大人手一揮,讓簽筒帶人料理接下來的事情,他則低頭進了車廂安慰早已嚇得臉色煞白的徒弟。


    “師父,你怎麽成了掌門了?”小雙苦笑,早知道天算大人有後招,她何至於此嚇成這樣,都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你師父我屬於一個門派,就叫天算門。曆代掌門都被稱為天算,這一代掌門自然是為師。如果你能繼承師父我的衣缽,以後也可以接掌天算門,被稱為天算。不過我估計你沒有這等天賦。”


    小雙沒有興趣和他糾結自己有沒有天賦,隻是想要知道其他的事情:“那就是說,一直有人跟著我們?”


    “總得有人保護為師的安全啊。你師父我假假也是一代神算,想要窺得天機的人那麽多,怎麽可能沒有防範。”


    小雙很是鬱悶:“那你不早把這些人喊出來,我們的人也不用受傷。虧我還擔心害怕得要死!”


    天算有些尷尬地笑笑:“我不是嫌他們跟著煩麽,你也不想整天有這麽多人跟著你吧?”見小雙還是不說話,天算語氣裏帶上了委屈,“一有人來攻擊我就放信號了呀!”


    “要不是李忠他們死命擋著,我們早就死啦!”小雙雖然也不喜歡被人跟著,可是她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和小命比起來,這些都不重要。


    李忠受了重傷,不致死也要好好休養幾日。葉聽雨則是失血過多,暈過去了。隻有大寶,受了輕傷,不過葉聽雨不醒,他一個勁地嚎哭,天算的人都製不住他了。


    “大寶,過來。”小雙撐著酸軟的腿下車查看,把大寶叫到身邊,“老爹隻是累了,睡一覺就醒啦,你別哭啦,當心把他吵到了。”


    “真的?那大寶不哭了。”大寶的臉上猶帶著淚花,可聽了小雙的話就真的立刻噤聲,折迴去守著葉聽雨,不肯離開半步。


    夏花傷得也不輕,可她雖然是一個女子,愣是忍著不吭一聲,還是小雙發現她步伐趔趄,把她拽入車上查看才發現。


    “你可真能忍!”小雙又氣又心疼,上藥的手也重了些,夏花額上冒著豆大的汗珠,隻是死咬著牙不吭聲。小雙拿她這性子真沒辦法,隻能把她圈在車上,不讓她再下去幫忙。


    “掌門,這些人是山賊。”剩下的活口被簽筒拉下去訊問了,得出的結果卻叫人不信。


    “山賊不搶東西,一上來就殺人?”小雙挨著天算大人,她如今是天算大人唯一的弟子,簽筒都得喊她一聲“師叔”。沒辦法,簽筒輩分太低,但功夫卻是天算門中的一等高手。


    “迴師叔的話,這些確實是山賊,而且並非為了搶人錢財,而是來殺人滅口的。”


    “是為了小七?”


    “師叔英明!”


    “那客棧裏的人也是他們殺的?”


    “應該不是。師侄無能,沒有查出到底是誰做的。”


    既然不是這些人殺了客棧裏的幾個人,小雙也想不出來會是誰做的,就索性先不想了。不過這些人為什麽殺小七,卻是一個問題。


    “師叔,其實這些人和客棧裏和你們動手的人是一夥的。隻不過客棧裏的人是為了把嚴小姐送往西蠻,這些人是為了殺死嚴小姐。至於嚴小姐是怎麽會落入他們手裏,他們又怎麽有膽量禁錮嚴小姐,這些都得問嚴小姐自己。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最近西南王瘋狂剿匪,應該和此事有關。”


    小雙扭頭向馬車望去,小七還在車裏,依舊不能動不能說話,叫她怎麽問她?


    原地休整了一夜,一行人在簽筒他們的護送下往固城駛去。葉聽雨和李忠皆草草處理了傷口,現在萎靡不振,需早早到達固城請大夫好好調理。


    現在趕車的人換成了簽筒,顧及著傷員,走得依舊不快,不過兩日之後,也到達了固城。


    固城是嚴家祖地,現在的一等將軍府也建在此地,整個城市禁衛森嚴,他們過城門的時候被好好盤查了一番。直到守城的士兵想要揭開車簾,簽筒一鞭子就抽了上去。沒等這一鞭子抽實,幾個士兵刷刷抽出腰間的佩刀,直指這一行人,氣氛馬上劍拔弩張。


    天算大人懶得嚕蘇,把自己的牌子丟給守城帶隊的首領。守城的將領看清楚了牌子上的印記後,立刻大吼:“全他媽給老子把刀放下!”然後小心翼翼朝馬車鞠躬行禮:“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得罪。”


    “我們要去嚴府,帶路吧。”


    守城的將領一聽竟然是個女子的聲音,心下疑惑,然而天算大人帶個女子同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乖乖帶路。早有下屬去將軍府報信。


    一等將軍府府門大開,一等將軍嚴登卿立於門前,靜靜看著越駛越近的馬車。馬車之上的人絲毫沒有下來的意思。嚴登卿不禁心下大怒,你天算雖然得蒙陛下看重,被封為國師,淩駕於百官之上,但也不能這麽折辱自己。然而他畢竟是城府頗深的人,臉上沒有帶出絲毫,等馬車駛到麵前停下,雙手拱拳:“天算大人!”


    馬車裏靜悄悄的,沒有人迴答,等了一會兒,嚴登卿甚至要以為車上根本沒人了。突然一隻細白的小手伸出車窗外,手指捏著一枚玉佩,輕輕晃了兩下。


    看清楚玉佩的樣子後,一向心機深成,喜怒不形於色的一等將軍嚴登卿漲紅了臉,失態地大喊:“把閑雜人等給我趕出去!誰也不許進來!”


    在嚴登卿親自帶領下,第一次有人不下馬車直接從正門駛入了一等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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