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雙被仆婦引進周家大門,走了一段路,自然有小丫鬟來帶她進後院。


    這會兒酒席未開,請來的客人都在一處客廳裏聚著。今天周枝兒請了不少閨秀,人人衣著光鮮亮麗,或坐或站,或圍著一處說話兒。隻有她一人誰都不認識,百無聊賴地站在客廳的角落裏。


    “小雙妹妹你可來了,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周枝兒迎上來,親親熱熱地挽住她的手臂,仿佛兩人之間真的相交甚厚。


    小雙怎麽可能把大雙和娘親帶過來?姑婆婆她倒是挺想帶的,但就怕娘知道了不放心,會跟著一起來。她索性就一個人都沒說,隻說今日自己去上工了,所以今天她穿的也是家常的衣服。早春的天氣還是很冷,她的夾襖還是前兩年做的,在一眾閨秀中間,瞬間變成了燒火丫頭。


    “枝兒,這是誰?你怎麽拉著個丫鬟說話?”一個女孩子不高興地打斷了兩人的交談。這個女孩子也就十四五的樣子,穿著大紅的夾襖,在屋子裏還沒去了披風,顯見非常怕冷。本來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因為一臉驕縱的神色,顯得很不討人喜歡。


    小雙對於這個鼻孔朝天的閨秀沒什麽好感,也想試試周枝兒今天請她來的目的,所以擺出了一副更不可一世的表情:“你不知道隨便打斷別人說話是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嗎?”


    小姑娘哪受過這種待遇,一雙小手都快伸到小雙的鼻子上去了:“你···你···你什麽態度?”


    “原來是個結巴啊,那就不要說那麽多話了。你不說話別人就隻會把你當啞巴,不會知道你結巴了。”小雙才不怕這個比她高一頭的少女,這種閨秀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哪比得上她天天幹活的身板,她才不怕吃虧呢。


    “這是誰的丫頭?!”少女快氣死了,這個丫頭穿的灰撲撲的不合身的襖子,比她們家的丫鬟還不如,竟敢這麽說她,她一定要給她個教訓。


    眼看小雙張嘴還要說,周枝兒急了,攔在了裏頭:“瑤兒姐姐,你莫生氣,這是我二哥的未婚妻···”


    小雙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是什麽節奏?周枝兒上次來找她還是一副“你家門第和我家門第差的太遠,門不當戶不對是不會幸福”的說辭,現在竟然把她請過來,當眾介紹她為未來二嫂,這丫頭吃錯藥了吧?小雙不認為周枝兒想害她,要害她也是應該誣陷她偷了什麽,或是做了什麽壞事,然後趁機解除婚約才對啊。難道這是什麽“欲抑先揚”的招數?


    周枝兒雖然臉上笑吟吟地,可是心裏卻惡心的慌,看看這劉小雙穿的衣服,看看她剛才沒有分寸的談吐,她還得把她介紹給這楚州城的名門閨秀,這就是她周枝兒未來的二嫂。


    “瑤兒姐姐不是知道之前王爺稱讚過一個小姑娘的詩詞才華的嘛,不就是我這未來的二嫂。”提到郡王爺對小雙“好女無雙”的批語,周枝兒心裏更堵得慌。


    “原來是那個跑堂姑娘,難怪···”江瑤兒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眼看著好幾個人都圍了上來,周枝兒更是緊緊挽著小雙的手臂,提高了聲音:“之前有市井流言說我們周家不守諾言,嫌貧愛富,怎麽可能呢,這就是我那未來二嫂,今日也來賀我生辰。”


    小雙大怒,好你個周小二,你這是拿我來為你周家正名了。你們周家願意娶,我還不願意嫁呢。


    小雙的怒氣麵上一點都沒有帶出來,反而顯得非常震驚:“枝兒妹妹說差了吧,今日我來賀你生辰,不是因為咱倆感情好嗎?你不是還來求我退掉與周二公子的婚約嗎?其實我們家沒人願意我嫁你二哥。”


    “你與我二哥的婚約是祖父定的,怎麽會容我這種小輩說什麽呢?”周枝兒的笑容不見一絲尷尬,隻是眾人沒瞧見她袖子裏攥緊的拳頭,這劉小雙不是個好拿捏的,竟然一點麵子都不給,就這麽**裸地戳穿了她。


    江瑤兒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兩個都是裝腔作勢的假貨!”轉身就跑。


    這——這——這姑娘太拽了!小雙突然一點都不討厭江瑤兒一臉的狂傲驕縱了,看看周枝兒天仙一樣的臉憋成了豬肝色,她就隻能讚歎江瑤兒太給力了。她還隻能裝傻充愣,江瑤兒這是等於直接罵啊。至於江瑤兒連她也罵了進去,小雙可一點都不在乎,人家本來就沒說錯麽,她不就是在裝腔作勢。況且,她在這群大家閨秀前本來就沒有麵子,也不存在什麽丟不丟臉。


    “小雙妹妹莫要放在心上,瑤兒姐姐就是這麽個性子。”周枝兒不簡單啊,被江瑤兒這麽下了麵子,一轉眼就能若無其事,甚至向小雙為江瑤兒解釋起來。


    “這人是誰?”


    周枝兒本來不想跟小雙多解釋,但周圍還有人看著,她隻能顯得更為溫柔有耐性:“這是澹州江知州的女兒,她娘親是範夫人娘家哥哥的女兒,所以來楚州小住一陣。”


    原來是範老夫人的親戚,怪不得她爹雖然隻是個五品知州,周枝兒也不敢發作。


    周枝兒和小雙又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就去應酬其他人了,小雙一個人在大廳的角落裏站著,顯得頗為格格不入。


    “誒,那個小丫頭,過來,給我換盞茶去!”一個女孩子抬眼看了一下,指著小雙招手。


    小雙正無聊著,就有人向她說話了。不過,換茶?看那女孩子的神色,應該不是要捉弄她,估計是把她當成丫鬟了吧?小雙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慢吞吞地蹭了過去。


    “倒杯燙一點的水。”女孩子很自然地吩咐著。


    小雙也不動,氣定神閑地等著,看一個丫頭經過就一把拽住:“給這小姐換杯燙一點的水。”


    女孩子驚訝極了,沒見過當著客人麵支使下人的下人啊。


    江瑤兒不知突然從哪裏躥了過來:“嚴小七,我跟你說哦,那個不是丫頭,是周二公子的未婚妻!”


    被喊嚴小七的女孩子狐疑地看著小雙:“你不會就是那個跑堂姑娘吧?”


    小雙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什麽時候這麽有名了。


    看小雙不否認,嚴小七興奮了,臉上洋溢著八卦的光輝:“真的麽?你真的自己去退了周順睿的親?聽說你有個姑婆婆可兇了,打得周家老太爺三天下不了床?”


    小雙看著嚴小七吧啦吧啦說個不停地嘴,頭都大了,這什麽閨秀啊,怎麽和市井長舌婦一樣。那一臉的狗仔八卦相是怎麽迴事?而且市場上的謠言這麽誇張了嗎?


    小雙不知道,結伴出來“遊山玩水”的江瑤兒和嚴小七暫住在範府,日日津津有味聽範夫人她老人家說些這楚州城的大八卦,早就對劉小雙的大名“如雷貫耳”。


    江瑤兒也湊了上來:“聽說你在渭南王壽宴上當場做了好幾首詩?醉裏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一點都沒有剛剛和小雙有過口角的樣子。


    “獻醜,獻醜了!”小雙難得老臉一紅,那是辛棄疾的大作,要她麵不改色說是自己做的,她還沒這麽厚的臉皮。


    “哼,虛偽!”江瑤兒似乎頗為看不上小雙難得的謙虛,“好就是好,這般做作哪像是能寫出這種詩的!”


    小雙的汗都要滴下來了,這江瑤兒到底是怎麽教養出來的,這麽直來直去。


    “確實是好詩,我把你這詩抄給家父,家父來信中也是頗為讚歎,對於最末幾句更是感同身受,說沒有幾十年的沙場生活根本不相信是出自一個小女孩之手。”嚴小七對於這首詩佩服的緊,她自幼跟著嚴將軍生活在西北邊界,看慣了軍營之色,接觸的都是軍中的漢子,這樣大氣磅礴的軍旅詩,她比江瑤兒更有共鳴。


    三個人正聊得開懷,一陣環佩叮當之聲傳來,原來是周夫人進來了,在場的閨秀都起身和她行禮。


    “今天是枝兒的生日,也沒請什麽外人,都是認識的同齡的各家小姐,大家不要拘束,隨意一處玩玩笑笑。”周夫人今天不見了往日麵對小雙的尖酸刻薄,可以稱得上慈愛了。


    隻是她的目光掃過小雙的時候一滯,要不是昨晚枝兒和她說到老晚,讓她徐徐圖之,她現在恨不得立刻就把小雙給趕出去。睿兒的婚事重要,但是老爺的名聲更重要。葉兒一直向皇上懇求把她爹的爵位再提一提,眼看皇上要答應了,可不能讓老爺這時候傳出不誠不孝的名聲。


    “過了幾年,再悄無聲息退了這門婚事是一樣的。左右哥哥現在也沒相看上合適的。”楊氏想著枝兒的話,手指在衣袖裏攥緊再鬆開,左右不過一兩年,這些事情就都會淡下去了。到時候老爺爵位上去了,還怕睿兒挑不到好姑娘嗎?楊氏想著想著看向小雙的眼神就帶上了輕蔑與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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