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就像在寧沁心裏生根發芽了一般,不斷滋長著,她開始有些期待起與侯大人的相遇來,寧氏夫婦也發現女兒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每次提到侯大人,都會有問不完的問題,說不完的話。


    幸好她年齡小,他們也隻當她是受人恩惠,想要報答罷了,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很快就到了八月,期間寧沁並沒再見過侯祺鈞,心裏不免有些失落,而寧將軍卻是十分滿意,想著自己的警告果然是有用的,侯祺鈞到底還是有幾個忌憚他的,以至於在朝堂與他意見相左時,也十分大度地讓著他。


    八月九日,白翌楠就要去貢院參加科考了,八日那晚,寧將軍帶著妻女去了白府。


    用晚膳的時候,白老爺就語重心長地跟他說:“到了貢院,可要好好遵守考場紀律,可不能仗著認識孟先生,就在考場胡作非為,不認真答題。考場如戰場,你到了那裏,除了靠你自己,誰也幫不了你。八股製藝你也學了大半年,考試的時候也沒怯場,照常發揮就行了,父親相信以你的水平,考個舉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前半句叮囑,後半句卻是信任,白翌楠雖然平日看起來吊兒郎當,不求上進,但白老爺知道,他這兒子私下也是用了功的。


    白翌楠夾了塊三文魚吃,顯得並不十分在意,“爹我知道了,這話您都在我耳邊嘮叨幾十迴了,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白老爺聽到他這滿不在乎的口氣心裏就來氣,啪地一聲將手中的竹箸扣在飯桌上:“我正在跟你說正事,你這是什麽態度!”


    白翌楠嚇了一跳,一口魚卡在喉嚨裏,劇烈地咳嗽起來,白玉嬌連忙勺了碗湯給他,小聲地跟他說:“二哥,你就不能正經點,別惹爹生氣不成嗎?”


    白夫人則說白大人:“孩子明天還要科考呢,有話好好說,別嚇著他。”


    寧將軍見白家父子二人又鬧起來了,就刻意爽朗地笑出聲,拍了拍白翌楠的背,打趣他:“你爹也是為你好,你小子竟敢不耐煩,想來是胸有成竹了吧?”


    寧將軍領兵打仗多年,下手肯定不知道輕重,他認為的輕輕一拍,卻把白翌楠剛喝下去的幾口湯給拍了出來,若不是他及時側過頭,差點就噴了寧將軍滿身,“姑父,您輕點兒,腸子都快被您給拍出來了。”


    在場的人都笑作一團,就連白大人臉上也露出些許笑容來,寧將軍尷尬地收迴手,“拿慣了銀槍,下手不知道輕重,侄兒莫要見怪,莫要見怪。”


    鬧了這麽一出,白家父子劍拔弩張的氣氛倒是緩和了許多,寧夫人就往白翌楠碗裏夾了菜,笑著跟他說:“楠兒跟孟先生學了這麽久的八股製藝,想必也心有所感了,科考的時候也不必緊張,按照平時先生教你的來答就好……姑母相信你一定能過鄉試的。”


    白翌楠端了一小杯茶敬寧夫人:“多謝姑母抬舉,楠兒一定不負眾望。”


    等吃完了飯,白夫人就叫他好好休息,白翌楠卻拉著寧沁去了他書房,寧沁怕擾了他休息,就推卻說:“表哥,我還是不去了吧,你早些休息,不然明天科考的時候會沒精神。我聽說你要在貢院待好幾天,沒休息好可不行。”


    白翌楠卻硬是把她拽了進去,“不礙事,我有東西給你。”


    寧沁隻能跟他進了書房,他放開寧沁,就走到書架那邊,踮起腳,書架頂端拿了東西下來,竟是個小型的走馬燈,四周繪有麒麟、鳥獸、財神的圖案,栩栩如生的,好看極了。


    寧沁不由得驚唿:“表哥,這燈你從哪兒得來的?”


    走馬燈製作工序極其繁複,寧沁也隻在大街上看表演的時候看到過,那都是比人頭還高,要幾個人圍著表演的,卻從沒見過這樣小巧玲瓏的。


    “表哥,這這麽小,能轉得起來嗎?”寧沁拿在手裏,新奇地看了又看,卻不免有些懷疑。


    白翌楠哼了一聲,端了燭台過來,“你也不看看這是誰做的,不能動我還敢拿來給你?表哥什麽時候給過不好的東西給你?”


    寧沁搖了搖頭,卻又琢磨起他話裏的含義來,表哥這樣說,是在說這花燈是他自己做的嗎?


    寧沁看著他,有些不信,試探性的問他:“表哥,你是說……這花燈是你親手做的?”


    白翌楠騰出手就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府裏除了我,還有誰有這麽巧的手能做出走馬燈來?”


    寧沁摸了摸腦袋,小聲嘀咕:“我還以為是你在外頭買迴來的……”


    白翌楠斜了她一眼,拿了燭台出了書房,寧沁連忙提著裙擺屁顛屁顛地跟在了他後頭。


    走馬燈者,剪紙為輪,以燭噓之,則車馳馬驟,團團不休,燭滅則頓止矣。


    花燈的邊緣是金色雲紋裝飾及各色流蘇,五彩繽紛的十分好看,待輪下的火燭一點燃,花燈上的繪像也隨之連續不斷地轉動起來,真有古人所說的‘映光魚隱現,轉影騎縱橫’的即視感。


    寧沁蹲在地上,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它看,覺得新奇極了。


    過了很久,她才問:“表哥,你怎麽想到要送燈給我?”


    白翌楠蹲在她身側,漫不經心地說:“上次你不是送了個荷包給我嘛,禮尚往來,這燈算是我的迴禮。索性中秋節也要到了,我給你做個花燈,也省的你大半夜跑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去看。”


    寧沁感動不已,低低地道:“表哥,你真好。”


    白翌楠擺了擺手,有些嫌棄的樣子道:“你可別跟我來這套,我最討厭女孩子動不動就感激涕零的樣子了。”


    寧沁嘿嘿地笑,很高興地抱著花燈,道:“表姐一定沒見過這麽精巧的走馬燈,我拿去給她看看。”


    “你可別說是我送你的,待會她又該跟我抱怨,我隻送你不送她了!”白翌楠卻指著花燈警告道。


    “表姐哪兒就這麽小氣了。”寧沁盈盈一笑,抱著花燈準備要走,卻又想起什麽,又踱步迴來,“表哥,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會考個舉人迴來的,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白翌楠笑著推她走,“行了,這些日子無論誰見我都嘮叨這個,我早聽膩了。我明天會好好考的,至於考得如何,那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他衝寧沁擺了擺手,一副趕人的架勢:“你快些迴去吧。”


    寧沁抿了抿唇,到底還是說了句:“沁兒相信你可以的。”才抱著花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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