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夫人等得有些心焦,仆婦端上來的膳食也沒吃幾口,就連前來拜會的嚴夫人,也被她尋了借口打發走了。


    孫嬤嬤見她急得在房裏打轉,忙過來安慰她:“夫人,您也別太擔心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什麽事的。剛剛知客師父不也說了,小姐在方丈禪房好好的呢。您呐,你安心地坐下來等老爺帶小姐迴來。”


    夜漸深了,屋外還飄著細雨,四周如同被蒙了一層水霧,不覺讓人有些壓抑。


    寧夫人微微歎了口氣,到底坐了下來,跟孫嬤嬤說:“自從老爺迴來以後,沁兒不是生病就是失蹤,我這心裏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我也知道有釋靜大師在,沁兒不會有事,可我總覺著心裏不踏實。”


    孫嬤嬤遞給了熱茶給她,含笑說:“小孩子總免不了磕磕碰碰的,就像您小時候,不也是三天兩頭的出點岔子,如今不也平安過來了?沁兒小姐聰明伶俐,又懂事孝順,佛主自會庇佑她平安無事的。”


    她點了點頭,如今也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了。剛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想起另一樁事來,忙問道:“不過,沁兒好端端的,怎麽會到跑到後山去了?在殿內我就囑咐過她,靈福寺開寺期間魚龍混雜,四處不乏乞丐盜賊,哄人的花樣層出不窮,讓她切勿亂跑,供奉完長明燈就迴來……”


    她說著就往邊上瑟瑟發抖的知畫看了一眼,“她怎麽沒聽我的話,連個侍衛也不帶就去了後山?”言語間已含有指責之意。


    知畫臉色煞白,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夫人饒命……是小姐說要去後山掛祈福帶,不讓侍衛跟著……小姐執意如此,奴婢……奴婢也勸不住。”


    “即便如此,你如何又將沁兒一人丟在後山,自己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地跑迴來?”寧夫人問她。


    她也知道自己女兒性子倔,一旦決定要做的事,很少有人能勸動,但她沒想到,犯過一次錯的知畫,還會如此疏忽大意。


    若不是知客師父來的及時,她恐怕都要心急如焚地把整個靈福寺翻過來了,擾了寺內僧人清修不說,還可能惹人非議……畢竟女子失蹤這事,可大可小,稍微有點眼界的人,都不會大肆宣揚。


    這也是她為何不讓寺內僧人幫著尋找的原因。


    知畫自責地快要哭出來了,“……小姐說什麽也不讓我幫忙丟,說是要自己親手掛上去才靈驗,奴婢實在沒法子……後來小姐扔累了,就坐在菩提樹下休息,覺得口渴,就遣奴婢去附近的禪院討碗茶水喝……等奴婢迴去的時候,小姐已經不見了人影。”


    她紅著眼眶說:“奴婢還在兩旁的道路上看到了穿程子衣的侍衛,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陣仗……奴婢想循著小道去找小姐的,卻被那些人給攔住了,奴婢沒法,隻能等那些侍衛走了,才敢去找小姐……”


    說著她就低下了頭,咬著嘴唇,滿臉自責,小聲道:“奴婢當時心裏急,也就沒想到……要先迴來告知夫人……”她跪在地上給寧夫人磕頭:“夫人,您責罰我吧,是我照顧不周……若小姐有什麽三長兩短,知畫也沒臉見您了……”


    這麽說來,也怪不得知畫了……沁兒口渴,知畫也總不能不去吧?


    不過讓她比較關心的是,沁兒為何對掛祈福帶這事這麽執著……聽完佛經迴廂房的路上,就聽到有幾個香客在說,方丈已經不讓人在菩提樹上掛祈福帶了,說是褻瀆了佛主。還把先前香客掛的祈福帶都撤了下來,也不知道這事是不是真的……


    “沁兒為何要去掛祈福帶?她不是已經跟嚴小姐去燈樓供奉長明燈了嗎?”


    長明燈和許願帶都是用來祈福的,有一樣也就足夠了,沁兒卻兩樣都要……


    腦海中忽地閃過寧沁在小佛堂的畫麵,寧夫人頓時被驚了一下,猛地站起來就問:“沁兒難道還是因為那個夢?”


    知畫看到夫人臉色忽然就變了,心中不免詫異,卻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小姐雖沒跟奴婢說到底為了什麽,但奴婢能感覺得出,小姐心裏有些害怕……供奉長明燈的時候,還特地拉著燈樓的小師父,問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具體的奴婢也記不太清,隻記得小姐好像問了小師父長明燈的典故,還說,是不是隻要供奉了長明燈,佛主就會保佑夫人和老爺一生無虞……祈福帶也是給老爺和夫人求平安的……”


    莫非那個夢是有關他們的?所以沁兒才會這麽害怕?


    寧夫人眼眶有些濕潤。


    為了莫須有的事,就把自己搞得這麽累……沁兒真是個傻孩子。


    寧夫人不由得垂下眼瞼,喃喃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知畫很愧疚,還想上前說點什麽,孫嬤嬤眼尖,在一旁看到後,趕緊走過去笑著跟知畫說:“快下去洗漱吧,可別著涼了把病氣過給了小姐。”說著就扯了一下知畫的衣服。又示意旁邊的人都先下去。


    有機靈的小丫鬟連忙拉起知畫,笑著說:“奴婢去問問知客師父薑湯熬好了沒有……”


    寧夫人頷首,扶著孫嬤嬤的手臂,慢慢坐了下來。


    孫嬤嬤看著夫人悵然若失的神情,又是歎了口氣。


    …………


    寧夫人一夜沒合眼,將近亥末,寧沁才悠悠轉醒。


    她睡得極不安穩,一會兒喊著“不要過來”,一會兒又喊“爹娘”,還有幾次喊的是“我什麽都沒聽到”。


    她不知道女兒在後山發生了什麽,又或許是夢到了什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女兒會這樣,完全是為了他們。


    她心裏既心疼又酸楚。


    她第一次覺得,女兒太過孝順也不好……她輕輕地摸了摸寧沁的額頭,果然出了汗,正想拿帕子給她擦拭,寧沁卻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娘。”她露出柔柔地笑容來,“您怎麽在這兒?”


    寧夫人很快斂了情緒,露出一抹笑容來,“娘來看看你啊……”


    說著就扶她坐起來,“你玩得很累吧?一覺睡到了現在,晚膳還沒用,也還沒沐浴,渾身都是髒兮兮的,娘都快認不出你了。”她打趣道,絕口不提自己找她的事。


    寧夫人知道她累了,也沒讓人吵醒她,卻沒想到她居然能睡到現在……


    幾次欲拿了濕帕子給她清洗,她嘴裏都嘟囔著什麽,似乎不太樂意。


    寧夫人索性也就由著她了,這會兒好不容易等到她醒了,寧夫人連忙吩咐外頭守夜的小丫鬟,“去打點熱水,另外端些吃食過來,小姐恐怕是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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