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俊卿就是諸城縣人,家在城內的西北角。


    韓俊卿父母早亡,家中就他自己,別無牽掛。於是六年前他就離開諸城,到西域經商。現如今他已經徹底將家安在西域,這次迴來隻不過是祭祖,順便把家裏的宅子賣掉,以後就不打算再迴來了。


    但韓俊卿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家鄉諸城如今已經成了人家地獄,街上沒什麽人不說,旅店中竟然在販賣人肉,而且還是大大咧咧售賣,現場宰殺活人,實在令人齒冷。


    “幾位,這就是小可的家了。”


    韓俊卿年輕的時候讀過幾年書,是以說話比較文縐縐,對張四九等人很是客氣。


    張四九順著韓俊卿手指的方向瞧,就見麵前是一棟倘大的宅院,院牆是青磚灰瓦堆砌,院門是朱紅色,上麵掛著銅環,銅環上掛著鐵鏈,上麵掛著鎖。


    “來人,把門打開!”


    韓俊卿叫身後跟著的小廝開了門,嘩啦一聲鎖頭落下,門被推開,張四九等就見院子裏麵一片荒涼,地上長了很多的荒草,最高的有半米,甚至在角落還長出了幾棵小樹苗,已經有小兒的胳膊般粗細。


    “叫諸位見笑了。”韓俊卿道。


    韓俊卿說,他本來是想在旅店裏麵吃點東西,待半日,叫小廝們迴來打掃,可眼見得旅店旅店裏麵是那樣的情況,實在待不住。


    “無妨!”張四九笑道:“我們闖蕩江湖風餐露宿早已經習慣。”


    這時辛十四娘對張四九道:“公子,我幫忙收拾下吧。”


    張四九看著辛十四娘,就知道她要使用法術,這也好,一來神光方才已經展示了一些異術,二來張四九有用韓俊卿的地方,讓他再見識見識自己等人的能耐更能籠絡他。


    “好!”


    張四九略微點頭,就見辛十四娘率先跨入到院落當中。


    韓俊卿不知道辛十四娘要用術法,急忙道:“哪裏能叫姑娘動手,還是叫我的小廝們……”


    韓俊卿的話還沒說完,張四九就攔住他,道:“韓先生就看著吧。”


    此時辛十四娘已經到了院內,她站在中間一點的位置,腰身一轉,一團粉紅色光芒以她的身體為中心向著四周蔓延。光芒所到之處,地上的雜草、小樹全部被拔除,自己就飄到了院子角落的位置,整齊地堆在那裏。


    “這,這……”


    韓俊卿和他的小廝們見狀頓時都呆了。


    張四九淡淡道:“這樣比較快!”


    韓俊卿呆呆地點頭。


    這時候辛十四娘已經往後麵的院子去了。


    張四九對韓俊卿道:“韓先生,請吧。”


    “請,請!”


    大夥進入到院子裏,韓俊卿叫小廝們急忙去燒水煮茶,把隨身帶來的西北名吃、各樣點心取出來,大家就在廳上就坐,聊了開來。


    一會小廝們煮茶迴來,激動地對韓俊卿道:“老爺,煥然一新啊,家中所有的灰塵都被洗滌一空,太厲害了。”


    辛十四娘也走了迴來,來到張四九的麵前,“公子,打掃完了。”


    張四九微微點頭,“辛苦了。”


    韓俊卿起身衝著辛十四娘一拜,對自己的小廝道:“你們還不快點感謝這位姑娘。”


    小廝們急忙衝著辛十四娘拜謝。


    ……


    ……


    大夥在廳上聊著,韓俊卿突然歎息一聲,“哎,沒想到如今的諸城已經成了這個樣子。”


    張四九道:“誠然。”


    韓俊卿道:“韓某人一路走來,見河南、山東各地都是一片災景,據說京師、江南一代也有一些災情出現,雖然不太嚴重,但是商人們已經在囤積糧食,百姓也在屯糧。韓某人有心要賑濟百姓,但空有銀子,卻沒處買糧。”


    張四九道:“想來成都天府是該有餘糧的。”


    “不錯!”韓俊卿道:“可惜成都太遠,而且要運糧過來,路上需要經過三秦之地,如今那裏群盜並起,怕糧食根本就過不來,即便過了三秦之地,到河南還不得被災民們給搶了。”


    張四九淡淡道:“實不相瞞韓先生,我其實正要和韓先生商量從成都買糧的事情。”


    “哦?”韓俊卿疑惑地看著張四九,“請您明示。”


    張四九道:“諸城的情況韓先生看到了,若不快些解決的話,還不知道有多少婦孺淪為口糧。此時官府難禁,隻因為百姓無糧,但若是有了糧食,誰還願意把自己的家人賣出去當菜人。”


    韓俊卿點頭,“說的是。”


    “所以,我想請韓先生出錢賣糧,至於運輸的事情,我們來操心。”


    張四九告訴韓俊卿,自己等不是凡人。


    為了叫韓俊卿相信自己,張四九直接將城隍金印取出,那金印灑出萬道豪光,照耀張四九。張四九的身上頓時披上圓領官服,頭戴烏紗,已經是城隍老爺的樣子。


    韓俊卿見狀急忙跪下去,“拜見城隍老爺。”


    張四九叫韓俊卿起來,他也將城隍金印給收了,道:“韓先生,現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不敢不敢,小人知道。”韓俊卿急忙道。


    韓俊卿表示,他願意拿出全部的財產到成都買糧,不僅要周濟諸城縣的人,就連周邊州縣的,若是能照料到,他也願意幫忙照料。


    張四九搖頭,“善門難開,有再多的糧食也難以周濟如此多的災民,你要想辦法讓買來的糧食發揮最大的作用。”


    “這……”韓俊卿疑惑地看著張四九,“請城隍老爺指教。”


    “首先,不要白白施舍糧食,要叫百姓們拿家裏的東西換;其次,若是家中沒有東西來換糧食,就叫他們通過做工來抵償;其三,一斤糧食摻半斤麩糠!”


    韓俊卿愕然,前兩條他倒是可以勉強接受,可是後麵的第三條,在糧食裏麵摻雜麩糠是什麽情況,這不是坑人嘛。


    雖然韓俊卿是一個商人,卻秉性忠誠,做買賣從來不坑人害人。因此,張四九說的一斤糧食摻雜半斤麩糠的事情,他覺得自己沒辦法做到。


    “城隍老爺,那麩糠不是人吃的東西啊,是喂牲畜的草料。”韓俊卿道。


    “韓俊卿!”張四九盯著韓俊卿,沉聲道:“災情嚴重,百姓已經開始易子而食,這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你親眼所見。所謂虎毒不食子,我問你,易子而食,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


    韓俊卿啞然。


    張四九道:“就這樣做吧,你我可能都會因此背上罵名,但對與錯,上天自有公論!”


    “善哉,善哉。”神光喃喃開口。


    韓俊卿仔細思量,其實他知道張四九說的對,張四九的辦事方式是真正能夠解決問題的。但是就禮法上來說,叫韓俊卿自己選擇,他不會按照張四九說的做。


    然而如今這天下,或許也顧不得禮法了吧。


    “城隍老爺,小人全聽您的吩咐。”


    韓俊卿當即叫小廝取銀票過來,足足的三萬兩。


    韓俊卿道:“這是我隨身攜帶的,另外在西域我有八萬兩銀子可以動用,都藏在家中的庫房裏,現銀就這麽多了,若是不夠我可以叫人變賣田產、店鋪,再湊銀子。”


    張四九搖頭,“也不用都花了,十萬兩足夠。”


    張四九叫辛十四娘收了眼前的銀票。


    “辛辛,西域韓先生家庫房裏的銀子,你去取來吧。”張四九對辛十四娘道。


    辛十四娘剛要答應,神光雙掌合十道:“這事情貧僧可以做。”


    張四九沒想到神光居然主動請纓,於是道:“那就麻煩大師了。”


    “善哉,善哉。”


    韓俊卿也不知道神光要怎麽取銀子,就想著先把自家的庫房以及庫房內放銀子的地方說了,於是道:“大師,我那銀子在……”


    “不必!”神光衝韓俊卿搖頭,笑道:“我自己知道。”


    說話間神光衝著廳上的一根柱子一指,邁步走了進去。


    韓俊卿雖然知道張四九等不是凡人,但是看到神光展現出來這一術法,不禁還是覺得詫異。


    “大師他這是,去,去哪裏了?”韓俊卿驚唿道。


    辛十四娘道:“你在西域的家。”


    一炷香時間不到,神光就又從柱子裏麵出來,並對韓俊卿道:“快準備箱子,接銀子吧。”


    韓俊卿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急忙吩咐小廝,把家中空著的箱子全部搬來。


    小廝們忙前忙後搬箱子,剛準備完,就見廳上的柱子裏不斷有金印滾出來,嘩啦嘩啦全部掉在了地上。


    小廝們目瞪口呆,韓俊卿道:“快裝起來啊,愣著做什麽。”


    小廝們這才忍著心中的驚詫,把從柱子裏麵滾落出來的金銀一一裝到箱子裏麵。


    神光看著小廝們往箱子裏裝銀子,道:“數著多少,到了七萬兩跟我說!”


    “是!”幾個小廝答應著,就一邊裝一邊數。


    金銀足足裝了十二個箱子,到最後箱子不夠用,有小廝把家裏藤條編的筐都拿來了,以備使用。


    這時候一個小廝喊道:“夠了夠了,七萬兩!”


    “好!”神光斷喝一聲,就見再沒有金銀從柱子裏滾落出來。


    韓俊卿道:“再數數,別弄錯了。”


    “是!”小廝們又數了一遍,十二個箱子裏的加上一個筐子裏的,七萬兩沒錯。


    這七萬兩真金白銀加上張四九叫辛十四娘收下的那三萬兩銀票,正好十萬兩。


    “咦?”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廝突然繞到柱子的後麵,從地上撿起一塊銀子,“這裏還有一塊落下的,是十兩的。”


    神光笑道:“善哉善哉,叫它迴去吧。”


    神光話音剛落,那銀子突然從小廝的手中飛起來,直鑽入到柱子裏麵,消失不見。


    神光又對韓俊卿道:“檀越,請寫一封書信,待貧僧放在庫房裏麵,以免你在那邊的夥計瞧見銀子不見,著急報官。”


    韓俊卿一想也是,就當即寫了一封信,交給神光。


    神光照例將信丟入到柱子當中,衝韓俊卿道:“可以了。”


    韓俊卿這才點頭。


    張四九開口道:“如今這銀子已經齊備了,神光大師,一客不煩二主,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如還是您往成都走一遭,把糧食的事情辦下來。”


    神光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答應了張四九,神光迴過頭來看著韓俊卿,對他道:“檀越,我得帶著你一個夥計去成都,商賈之事,我不懂。”


    韓俊卿當即叫一個老實持重的小廝過來,叫他陪著神光到成都。


    神光點頭。


    於是張四九給辛十四娘一個眼色,辛十四娘當即將之前收的三萬兩銀票取出來,遞給那小廝。


    小廝指著地上的箱子和筐道:“這七萬兩金銀怎麽辦?”


    銀票好拿,可是真金白銀卻不好帶。


    張四九笑著看向神光,神光道:“說不得也得是貧僧施展佛法了。”


    神光叫那小廝取一個招文袋來,那小廝領命。


    待招文袋取來,神光對小廝道:“你就把地上的金印放在招文袋裏吧。”


    “這……”小廝愕然,“大師,您別開玩笑。”


    神光搖頭,“不是玩笑。”


    小廝看看韓俊卿,韓俊卿道:“裝吧。”


    小廝先走到那筐的前麵,畢竟筐裏的金印還少點。小廝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招文袋裏。他本以為銀子入了招文袋會鼓起來,沒想到銀子放進去,那招文袋還是扁扁的。


    “這……”小廝愕然。


    辛十四娘笑道:“你這樣一錠一錠地放,什麽時候能全部放進去,還是連筐一起放吧。”


    說話間辛十四娘上前,就把地上的筐拎起來,對那小廝道:“你把招文袋的口給撐開。”


    小廝帶著一絲疑惑照做,待招文袋的口被撐開,辛十四娘將筐往裏麵一丟。


    唰!


    那筐在招文袋的袋口處縮小,直接鑽了進去。


    小廝愕然,再看那招文袋,還是扁扁的。


    “你們幾個,把箱子扛起來放進去。”韓俊卿衝其餘幾個小廝喊道。


    幾個小廝兩人一組抬著箱子,全部往招文袋裏麵扔,不一會十二個箱子全部進入到招文袋裏,看那招文袋卻還是扁扁的。


    大夥目瞪口呆地看著神光。


    韓俊卿道:“大師當真是佛法高深啊。”


    “善哉,善哉!”神光雙掌合十,對韓俊卿微微欠身,隨即對那個小廝道:“咱們去成都吧。”


    那小廝已經知道神光是一個神僧,滿臉恭敬道:“大師,怎麽去?”


    神光伸手一指那柱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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