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川?”張四九微微挑眉。


    辛十四娘看在眼中,問張四九道:“公子,怎麽了?”


    張四九搖頭,“沒什麽,吃飯吧。”


    三人一雞吃著早餐的工夫,從遠處慌慌張張地走過來兩個人,那二人都是青衣小帽的打扮,一看就是誰家的仆從。


    偏偏那兩人來到張四九等人坐的攤位前的時候,攤位老板還認識他們,張嘴喊道:“小乙哥,你二人這是要到哪裏去,來吃點東西吧?”


    “不吃了,不吃了,我們是來鎮上找大夫的。”被稱為小乙哥的青年隨口應答,邁步就要離開。


    可是走在小乙哥身後的另外一個仆從卻拽住了他的衣袖,衝他使個眼色,然後朝張四九看去。


    “嗯?”小乙哥一愣,順著同伴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張四九一身道者的打扮,旁邊擱著一個旗幡,朝上的一麵寫著降妖除鬼四個字。


    “小乙,咱們出來的時候夫人可吩咐了,找大夫為要,但如果遇到能降妖除怪的修道之人也要請迴家去,以防萬一。”同伴道。


    小乙哥點了點頭,“既如此,你去請王大夫,我和那道者聊聊。”


    “好!”


    同伴答應一聲,邁步朝著鎮子裏麵去,小乙哥緩緩走到張四九的身邊,衝他一躬身,“道爺請了。”


    “嗯?”張四九正在吸溜豆腐腦,聽有人衝自己說話,抬頭一瞧,問道:“有事?”


    小乙哥道:“道爺,真能降妖除鬼嗎?”


    說話間小乙哥衝張四九身邊的旗幡一指,滿臉堆笑。


    “我們道爺降服妖鬼的本事大了去了。”已經變化為女道童模樣的辛十四娘替張四九開口,滿臉的驕傲。


    張四九明知眼前之人的家中是出了事情,故作深沉道:“怎麽,家中有事?”


    小乙哥見左右無人,攤位老板在遠處忙活,於是對張四九道:“實不相瞞,我家小少爺有些古怪,這不,老爺叫我們進鎮來找大夫給瞧瞧,夫人囑咐,若遇到像您這樣的得道仙人也請迴家去給少爺看看。”


    張四九聞言,心說眼前這位小乙哥會說話,一個“得道真仙”,這馬屁拍的那叫一個爽。


    “尊府在什麽地方?”張四九問道。


    小乙哥道:“就是鎮子南邊十裏外的蒲家莊。”


    正在低頭吃東西的白朵朵隨口吐出一句,“既如此,去瞧瞧吧。”


    小乙哥愕然,他見張四九和辛十四娘是道者的打扮,白朵朵是俗人打扮,隻以為張四九和辛十四娘兩個是一起的,白朵朵隻不過巧合和他們坐在一起,可這會兒沒想到白朵朵竟然也是和張四九、白朵朵一起的。


    張四九見小乙哥打量白朵朵,似乎有些惶恐之色,於是道:“這是我朋友,別看是女子,降妖除魔的手段不比我差,我們是結伴出行的。”


    小乙哥點頭,“既如此,就請道爺和您的朋友一起到我們莊上瞧瞧?”


    “可以。”張四九點頭。


    一會工夫,小乙哥的同伴請來一個五十上下的大夫迴來,而張四九等也吃完了東西,小乙哥給結了帳,大家一起往蒲家莊的方向走。


    ……


    ……


    蒲家莊是一個村落,姓蒲的居多因此得名。


    蒲家莊基本都是農戶,好幾輩子務農而生。唯獨世代居住在這裏的蒲磐,仗著祖上留下的產業供養家族中的子侄讀書,自己又中過秀才,算是蒲家莊的大戶人家。


    張四九等人在小乙哥的帶領下來到蒲家莊的村口,迎麵就見一座好大的宅院。


    小乙哥對張四九等人道:“這就是我們家了,幾位請!”


    進了院子,王大夫被請到後院給蒲家的小公子治病,張四九等人被小乙哥留在前院的廳上,小乙哥道:“幾位先在這裏喝茶,我請我家老爺過來。”


    “有勞。”


    張四九、白朵朵坐下,辛十四娘因為化身成女道童的樣子,就隻能站在張四九的身後。至於雄啾啾,被辛十四娘牢牢抱在懷中。


    不一會一中年男子在小乙哥的帶領下走出來,那人麵容方正,一身青衫,頭上戴著小帽,見到張四九等急忙欠身行禮,笑道:“為小兒之事,有勞諸位光臨。”


    張四九起身衝男子行禮,心知這就是家中的主人,於是道:“蒲員外客氣了,降妖除魔是我輩的本分。”


    簡單寒暄幾句,蒲磐請張四九坐下。


    這時王大夫在蒲家人的引領下從後院走出來,蒲磐見狀,忙問道:“大夫,我家小兒情況如何?”


    王大夫皺著眉頭,沉聲道:“那孩子沒病啊!”


    蒲磐一愣,“可是他怎麽一直滿嘴胡話呢?”


    王大夫搖頭道:“這我也不太清楚。”


    說話間王大夫看了張四九一眼,告辭離開。


    蒲磐叫小乙哥幫自己送出去,自己則在廳上連連歎息。


    張四九問道:“蒲員外,不知貴公子究竟是什麽問題,你說出來,我也好想想辦法。”


    蒲磐道:“實不相瞞,我家那孩子平日其實也正常的,但唯獨一早一晚,總做些奇怪的事情。”


    “哦?”張四九滿臉好奇。


    蒲磐道:“早上起來,這孩子得先出門衝著天說一聲你好、歡迎一類的話,然後才迴屋洗漱;傍晚臨吃晚飯的時候,他得在院內衝天說聲再見、辛苦了之類的,然後才肯吃飯。搞的我和夫人一直覺得我家白日是不是有什麽東西來了,在家裏待了一天,傍晚才離開。為此我們沒少找大夫給小兒看病,以為他是癔症,可加上王大夫,已經是七個大夫了,都說小兒沒病。可道爺您說,他沒病的話怎麽會這樣奇怪?”


    “爹爹!”


    這會兒一個兩三歲左右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出來,說來奇怪,這孩子年齡不大,但是走路穩健,說話也清晰,張開手要蒲磐抱。


    蒲磐一把將那孩子抱起來,“留仙,你怎麽又出來了?”


    張四九眉毛一挑,“誰?這孩子叫留仙?”


    “是啊。”蒲磐有些疑惑地看著張四九,“有什麽問題,道爺,是不是這孩子的字取的犯忌諱?”


    蒲磐現在以為是自己給孩子取的名字不好,這孩子才神經兮兮的。


    張四九搖頭,“不是不是,我就是想問問這孩子的大號是?”


    “不敢。”蒲磐謙虛道:“賤名是鬆齡二字。”


    蒲!鬆!齡!


    張四九突然覺得自己唿吸有些急促,他強製叫自己穩定心神,探著手想戳戳小蒲鬆齡肉嘟嘟的臉,這可是活生生的真人啊。


    可是張四九那顫巍巍探著手的樣子,在蒲磐看來就是要掐自己家的孩子。


    “道爺!”蒲磐急忙抱著小蒲鬆齡閃身避開,並滿臉錯愕地看著張四九,大喝一聲。


    張四九這才迴過神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名字好,太好了啊,這個名字預示著你家的孩子將來飛黃騰達、聲傳萬代啊,我是激動,激動的。”


    白朵朵和辛十四娘麵麵相覷,心說張四九這是怎麽了,一個孩子激動成這樣,不知道還以為是他的私生子呢。


    “借道爺吉言。”蒲磐咧嘴一笑。


    “那個,我能抱抱他嗎?”張四九試探著問道。


    蒲磐看了看張四九,還是有些謹慎的,不過他看張四九眼神清明,沒有惡意,於是將小蒲鬆齡遞到張四九的麵前。


    唰!


    張四九一把抱住小蒲鬆齡,將臉湊到他的臉上,在那裏蹭呀蹭的。


    白朵朵和辛十四娘看著張四九這副模樣,心說,別真是他的私生子吧?


    這時候小蒲鬆齡突然在張四九的懷中掙紮起來,喊道:“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怎麽了?”張四九愕然道。


    小蒲鬆齡指著大廳外麵的天空,“來了,來了!”


    白朵朵、辛十四娘頓時緊張起來。


    蒲磐也是滿臉驚惶,衝張四九道:“道爺,您看這……”


    “蒲員外別慌,有我在!”


    說著話張四九將小蒲鬆齡交還給蒲磐,轉身麵對大廳外麵,一副迎敵的模樣。


    小蒲鬆齡在蒲磐的懷中掙紮,“父親,快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白朵朵道:“不如就放下他,看看他和誰說話。”


    蒲磐看向張四九,“道爺,不會有危險吧?”


    張四九想了想,“不會,要有危險的話,留仙早出事了。”


    蒲磐一想也是,就將小蒲鬆齡放在地上。


    小蒲鬆齡的雙足一接觸地麵,吧嗒吧嗒地快步跑到大廳外麵的院子裏,張著嘴笑著抬頭,衝東邊的方向一邊招手一邊喊道:“早上好,歡迎歡迎!”


    蒲磐看著這一幕,隻覺得毛骨悚然。


    張四九看向白朵朵,“有發現什麽嗎?”


    “什麽情況都沒有!”白朵朵道。


    張四九和白朵朵一樣,也沒發現任何問題,就連他袖中的斬鬼劍都沒嗡嗡作響。


    小蒲鬆齡在院子裏待了一會,就心滿意足地走迴來,滿臉堆笑。


    “公子,不如直接問問吧。”辛十四娘提醒張四九道。


    “對!”張四九點頭,問小蒲鬆齡道:“留仙,你在跟誰說話啊?”


    “公公啊!”小蒲鬆齡笑著道。


    所以說,來的是男的?還是個老頭?


    “什麽公公?”白朵朵滿臉警戒。


    “太陽公公啊!”小蒲鬆齡道。


    張四九:“……”


    白朵朵:“……”


    辛十四娘:“……”


    所以小蒲鬆齡早晨衝著天空打招唿是歡迎太陽公公升起,傍晚衝著天空打招唿是歡送太陽公公離開?


    鬼在哪裏?妖在哪裏?


    張四九無語地迴頭看著蒲磐,心說,都是人心啊人心!


    張四九邁步走到蒲磐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後多和你兒子交流,別疑神疑鬼的。”


    蒲磐慚愧地低下了頭。


    ……


    ……


    依照張四九的意思是想就此離開蒲家莊繼續趕路的,不過蒲磐為了表示歉意,特意挽留張四九等人在家中住一日,明日再啟程。


    張四九一想,自己難得遇到一個曆史大名人蒲鬆齡,尤其這會兒的蒲鬆齡還是一個小正太,肉多可愛,不如就留下陪他一日,於是點頭答應。


    留下來的這一天張四九沒別的事,就是陪小蒲鬆齡玩。鬧得白朵朵和辛十四娘越來越覺得小蒲鬆齡是張四九的私生子,否則他怎麽會那麽喜歡別人家的孩子。


    陪小蒲鬆齡玩了一天,張四九發現他雖然隻有兩歲左右,可實在聰明異常,並且對事物的認知也很奇特。


    就拿太陽公公的事情來說,小蒲鬆齡告訴張四九,他覺得世間萬物都是有靈性的,人類應該尊重他們,平等地看待他們。


    張四九問蒲鬆齡,那世間很多的妖鬼邪祟,他們害人啊,難道還要尊重嗎?


    小蒲鬆齡想了想,說都是為了生存,誰都不容易,且行且珍惜吧。


    張四九徹底對這個小孩膜拜了。


    同時張四九也明白了為什麽蒲鬆齡能寫出《聊齋誌異》這樣的巨作,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悲天憫人的善士,對天地萬物都平等對待。換言之,蒲鬆齡是一個真正具有佛心佛性的人。


    聊到最後,張四九老生常談地問小蒲鬆齡將來長大了有什麽誌向。


    小蒲鬆齡道:“和父親一樣要考科舉。”


    張四九心中暗歎,蒲鬆齡的科舉之路可不怎麽順遂啊。


    “但是除了科舉,我還想幫著爹把《誌異》寫完。”


    “誌異?”張四九好奇道:“那是什麽?”


    “是爹寫的書,裏麵有很多鬼狐妖魅之事,他們都很可愛。”小蒲鬆齡腆著臉衝張四九道。


    張四九忍不住捏捏小蒲鬆齡的臉蛋,想著原來《聊齋誌異》並不是蒲鬆齡獨自完成了,裏麵還有他老爹的努力,或者說,蒲鬆齡是繼承父親的意誌才寫完的《聊齋誌異》。


    “嗯,這的確和太史公司馬遷差不多,難怪蒲鬆齡又自稱異史氏呢。”張四九心道。


    “你爹真厲害,為了那本書,肯定搜集了不少故事吧?”張四九隨口問道。


    可是小蒲鬆齡卻搖頭,道:“爹說了,他寫的故事也不過是整理的前人的遺錄,頂多是狗尾續貂。他告訴我,如果我寫的話,一定要多搜集民間的故事,然後再整理成冊,那才是自己的東西。”


    張四九微微點頭,還要和小蒲鬆齡聊下去,沒想到辛十四娘走了過來,對張四九道:“公子,朵朵姐姐說在蒲磐的書房裏有古怪的靈氣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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