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後院。


    眨眼到了正午,該是用飯的時節,蔣超留張四九和冬寶在自己住的小院裏吃飯。


    “孩子們都下學迴家了,四九啊,你樂意的話就在學堂裏轉轉,我去安排飯食。”蔣超道。


    “好!”


    張四九跟著蔣超一起從書房出來,蔣超奔小廚房,張四九奔前院。除了要在學堂裏轉轉之外,張四九還想找找冬寶,冬寶方才跟著書童出門溜達,一直就沒有迴來。


    撂下張四九找冬寶不提,單說蔣超奔小廚房。


    那小廚房就在蔣超住的別院的角落,是他的私廚,負責做飯的是一個老媽子,是一直伺候蔣超的人。


    蔣超來到小廚房的門口,衝裏麵吆喝一聲,老媽子急忙出來,詢問蔣超要什麽飯食。


    蔣超吃素,平日裏又節儉,自己吃飯的話也就是一菜一湯,今日張四九來了,蔣超叫老媽子做四個菜、一個湯,多蒸一點米飯。


    “是!”老媽子得了吩咐,忙迴轉廚房料理飯食。


    蔣超又迴到書房,剛剛進屋,還沒來得及關門,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正是冬寶。


    冬寶和蔣超隔門相望,蔣超本待關門的手急忙放下,規規矩矩地往旁邊一站,侍立一旁。


    冬寶瞧他一眼,邁步進入到書房裏麵,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下。


    蔣超急忙關上了,深吸一口氣,一轉身給冬寶跪倒:“拜見師叔!”


    冬寶坐在椅子上雙足還沾不到地,一臉的稚氣。可冬寶那雙眼睛卻不似童子般澄澈,而是滿布深邃,甚至有一絲滄桑。


    “起來!”冬寶用清亮的童子聲開口,對蔣超道:“你是佛門弟子,我是道家弟子,誰是你師叔。”


    蔣超依舊跪在地上,喃喃道:“但師叔和師父畢竟是一奶同胞,弟子……”


    嘭!


    蔣超的話還沒說完,冬寶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一股氣勁從他掌上激發,順著椅子的扶手躥到地上,接著遊龍一般閃到蔣超的雙膝以下,直接將蔣超掀翻起來。


    唰!


    蔣超就覺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著自己的膝蓋,將自己給彈起來。


    好在那股力道沒有什麽破壞性,隻是將蔣超給托了起來。


    蔣超穩住身形,長出一口氣,衝冬寶拱手,“多謝師叔手下留情。”


    “別!再!叫!我!師!叔!”冬寶一字一句道。


    隨著一個一個的字從冬寶口中蹦出,蔣超就覺自己周圍的空間正在緊縮,自己的身體被壓抑在某個範圍內,好像要被碾碎一樣。


    “是!”蔣超急忙答應。


    “是”字一出口,蔣超才覺那股壓抑的氣氛消失,一切都恢複了寧靜。


    蔣超站在那裏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良久,冬寶淡淡道:“你剛才替我說謊,有心了。”


    原來,冬寶是特意來感謝蔣超的。


    “不敢!”蔣超急忙欠身道:“弟子正在床榻上觀書,聞得真君的傳音,就急忙衝到門口,將張公子阻攔下了,不叫他往城隍廟去。關於《玄天九變》的事情,弟子隻是按照真君吩咐的說,沒什麽功勞。”


    “但到底叫你說了謊,此是你門中的大忌!”冬寶道。


    蔣超搖頭:“遵命而行,僅此而已。”


    冬寶搖頭,“這是我欠你的,將來自會還你。”


    蔣超聞言麵露喜色,急忙跪倒在地上,猛得扣頭道:“多謝真君,多謝真君!”


    “你起來。”冬寶喃喃開口,見蔣超站起身來,問他道:“你既然已經覺醒了前世的記憶,就該找一個地方安心修煉,好得成正果,怎麽還在塵世逗留,莫非貪戀紅塵嗎?”


    蔣超搖頭,“弟子本也有心避世修行,可師父傳法旨,叫弟子以兩世修為鎮壓睦裏莊,以防青石峪那樹妖出來作亂,還說這是弟子成正果的機緣。弟子豈敢違背師命,就以學堂講師的名義留在睦裏莊,時刻防止那樹妖出世。”


    “可笑,那樹妖千年道行,你兩世不過才百年道行,怎麽可能鎮壓得住他。”冬寶冷冷道:“他之所以不出世,隻不過忌憚你背後的佛門勢力罷了。”


    “真君教訓的是,弟子的確修行不夠。”蔣超順著冬寶的意思道。


    冬寶冷哼一聲,“你也不用處處恭維我,畢竟我不是你師父。”


    蔣超心中咯噔一聲,已經忍不住要擦額頭的冷汗了,心說我是又說了什麽話惹人家不高興了?


    “罷了,我不難為你。”冬寶看著蔣超那副模樣,語氣緩和道:“既然是他叫你待在睦裏莊的,你就留下吧。你口中的張公子最近要對付那樹妖,你的天眼通能幫上忙就幫,幫不上忙就算了。”


    “是,是,是。”蔣超連連答應,道:“不過有真君在,又有隔壁那三位,恐怕也不用弟子幫忙吧。”


    “我不便出手,隔壁那三個……看情況吧。”


    “是,是,弟子能幫上忙的一定盡力幫,請真君放心,不過……”


    蔣超略微一猶豫,冬寶就道:“有什麽話盡管說!”


    蔣超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真君,您降世為人,是恰巧和張公子這個縣城隍結了伴,還是專門為了……”


    蔣超的話沒說完,就覺一股冷意傳來。


    蔣超急忙住了嘴,用餘光一掃,就見冬寶瞪著一雙森寒的眼睛盯著自己,麵色陰冷,目光森森。


    “弟子多嘴。”蔣超渾身戰栗道。


    冬寶這才緩緩閉上了眼睛,倏得從椅子上跳下來,往門口走。


    “恭送真君。”


    冬寶來到門口,正要伸手去開門,突然怔住,用幽幽的聲音問蔣超:“他在靈山,怎麽樣?”


    蔣超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才忙說道:“師父常年在靈山文通塔內修行,極少出塔,從不理會俗事。他老人家,過的很好!”


    “哼!”冬寶聞言冷哼一聲,“好一個旃檀功德佛!”


    ……


    ……


    冬寶推門而出,去找張四九。


    書房內的蔣超終於長出一口氣,緩緩地迴到椅子上坐下來。


    他思考著方才和冬寶的對話,心中喃喃,“真君雖然沒明說,但是他不叫我多問他降世臨凡的原因,說到張四九的時候,他更是那副陰冷的態度,可見他降世臨凡果然就是衝著張四九。那張四九究竟是什麽人,以活人之軀在地府供職不說,身邊還有孟戈、牛頭和馬麵三人為輔吏,再加一個二郎真君,這究竟是什麽樣的搭配?”


    蔣超左思右想始終想不明白,最後喃喃道;“師父啊師父,你叫我在睦裏莊等待機緣,莫非說,這機緣也應在張四九的身上?”


    想到這裏,蔣超突然醒悟,“對了,真君方才說張四九要對付樹妖的,那樹妖修行千年,盤踞在青石峪傷身害命不知凡幾,聽說還和地府中的什麽人有聯係,我若是能協助張四九除掉樹妖,豈不是大功德一件?那樣的話,還不能成正果?”


    蔣超越想越激動,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輔助張四九,將青石峪中的樹妖鏟除。


    ……


    ……


    “四九哥!”


    張四九在從學堂的前院迴後院的路上偶遇冬寶。


    “冬寶,你在這裏啊。”張四九笑道:“我還以為你和書童出去玩了。”


    冬寶搖頭,“我一直在院子裏麵,書童哥哥有事情去忙了,叫我不要出院子。”


    張四九點了點頭,衝冬寶伸出手。


    冬寶探著小手叫張四九抓住自己,二人一起來到蔣超住的別院裏。


    蔣超再次見到冬寶,就見他頑童般被張四九牽著,小臉上堆著笑,滿臉的澄澈,哪裏有之前冷酷的樣子。


    不一會午飯做好,張四九和冬寶、蔣超一起吃了飯。


    “打擾蔣伯,實在不好意思。”


    吃了飯,又喝了一會茶,張四九和冬寶告辭離開。


    蔣超親自送二人到學堂的門口,正趕上學堂的孩子們迴來上下午的課。


    孩子們都認識蔣超,紛紛圍著他。張四九見狀,道:“蔣伯就別送了,快帶孩子們進去吧。”


    “好。”蔣超答應一聲,這才領著孩子們進學堂。


    張四九和冬寶就此離開睦裏莊。


    二人迴到白石村的家裏,白朵朵和辛十四娘忙不迭問張四九此去睦裏莊的情況如何。


    張四九道:“老獵戶不是樹妖的傀儡,蔣超蔣太史早在注意他,經過蔣太史的觀察,他沒問題。”


    “那功法的事情呢?”辛十四娘道。


    張四九搖頭,“功法就那上部,下部的話,孟戈他們也不知道在哪裏。”


    白朵朵沉吟道:“看來也隻能先將上部的修煉完再說了。”


    “嗯。”張四九也是這個意思。


    白朵朵接著道:“張四九,這一次你去了睦裏莊一趟,有什麽想法嗎?”


    “你指的是青石峪那樹妖的事情?”張四九反問白朵朵。


    白朵朵還沒開口,辛十四娘接口道:“公子和冬寶去睦裏莊的時候我和朵朵姐姐一直在商量是現在就對付樹妖,還是等公子修煉到地仙境界之後再對付他。”


    “嗯。”張四九微微沉吟,“這件事情我也在考量,要說等我修成地仙之後對付他,那是最保險的,但如此一來就不知道這期間那樹妖又要傷害多少百姓。”


    “但不到地仙境界,你實力不夠,要對付樹妖的話,怕隻能借助孟戈、牛頭和馬麵三人了。”白朵朵道。


    “的確是這樣。”張四九點頭,“好在這三人現在比較聽我的話,我叫他們幫我,他們總不會拒絕的。”


    “你這次沒跟他們提及要對付樹妖的事情?”白朵朵好奇地看著張四九。


    張四九道:“我壓根就沒見到孟戈他們。”


    白朵朵愕然道:“這就奇怪了,你沒見到他們,怎麽說他們三個也不知道下半部功法在何處呢?”


    “是蔣太史告訴我的。”


    張四九就將蔣太史和孟戈他們之間有來往,閑聊的時候聊到《玄天九變》,以及牛頭坦言《玄天九變》沒有下部功法,並不知道下部在哪裏的事情說了。


    白朵朵微微皺眉,“這都是那個蔣太史告訴你的?”


    “對呀。”張四九點頭。


    “嗯……”白朵朵陷入沉思。


    辛十四娘看著白朵朵,“朵朵姐姐,你想到什麽了?”


    “沒什麽。”白朵朵搖頭,“我在想咱們應該怎麽對付青石峪中的樹妖。”


    張四九笑道:“這有什麽可想的,加上孟戈他們三個的話,那咱們完全不用怕那樹妖,直接堂而皇之地衝到青石峪就可以。”


    孟戈不說,牛頭和馬麵可是地府存在之初就存在的老人,他們的實力不容忽視。而且辛十四娘也說過,牛頭和馬麵曾經是上古妖族的大聖,是死後才在地府供職的。上古妖族的大聖,何其厲害,又怎麽可能對付不了青石峪的區區樹妖。


    “孟戈他們三個的實力的確非凡,但青石峪畢竟是樹妖的地盤,他占地利,咱們就這樣冒然過去,萬一中招怎麽辦?”白朵朵想的還是很周到的。


    “那依你的意思,怎麽辦?”張四九問白朵朵。


    “很簡單,想辦法將樹妖從青石峪裏引出來,將他引到有利於咱們的地方,再對付他!”白朵朵喃喃道。


    張四九連想都沒想,直接抬眼看向正在院子裏溜達的雄啾啾。


    唰!


    雄啾啾想都沒想,直接振翅從院子裏飛出去,遠遠離開。


    “它怎麽了?”白朵朵看著雄啾啾越牆而出的方向,疑惑道。


    “它怕你將它當誘餌。”張四九道。


    當初對付沈家後院那蛇妖的時候就是白朵朵出的主意,說先將蛇妖給引出來,並且叫雄啾啾當誘餌。


    如今要對付樹妖,白朵朵的意思和對付蛇妖的時候一樣,也是先引人,再下手。那麽誘餌自然又是雄啾啾咯。


    至少張四九、辛十四娘和雄啾啾都是這樣想的。


    然而白朵朵卻搖頭,“這一次用不到雄啾啾,樹妖不會將它放在眼中的。”


    張四九一想也是,按照老獵戶說的,那樹妖的枝杈遍布整個青石峪,每一根枝杈上都掛著一個人,供他吸食陰魂,區區一個雄啾啾,樹妖怎麽會放在眼中。


    “雄啾啾不行的話,誰來當誘餌?”


    “你!”白朵朵一指張四九,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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