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聽了真是好受傷。


    林敏亮不自覺地深唿吸,故作調侃似的吃味道:「喲,真看不出來你也有這麽小男人的一麵。」


    「我這叫鐵漢柔情。」


    「你少惡心了,我無法接受你說出這麽羅曼蒂克的台詞。」


    聞言,陳士勳隻是微笑,沒答腔,靜靜地把指間的煙給撚熄。


    林敏亮以為他是打算下樓了。


    「為什麽你會知道我跟她的事?」他卻突然這麽問。


    林敏亮先是靜了靜,然後微笑。「是你告訴我的。」


    他一愣,直覺辯道:「我怎麽可能告訴你這種事?」


    「因為你不知道啊。」


    這娘兒們到底在說什麽?


    見他那錯愕的模樣,林敏亮雖然有些不甘心,但能夠讓他露出困擾的表情,也算是一種情緒上的平衡了。


    好吧,就告訴他。


    「有一年的尾牙你喝得爛醉,是我扛著你、硬把你送到家。這事情你總該記得吧?」


    「當然。」而且他記得,隔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林敏亮撐在一旁的沙發上打噸,似乎是照顧了他一整他頓時內疚萬分,從此不再碰酒——至少在外麵不碰。


    「然後呢?」他追問。


    「其實,我有一些事情沒向你坦白。」


    這種口氣怎麽讓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陳士勳不自覺地皺了眉頭,神情詭異地看著對方。


    「我該不會是哭得死去活來、抱著你訴苦吧?」


    「當然不是,有的話我一定錄下來。」


    「你……」他深唿吸,閉眼了幾秒,「不然到底是什麽事?」


    「你喊了她的名字。」林敏亮直截了當地說出口。


    陳士勳一頓。


    意外嗎?不,其實不意外。別說是名字了,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在他的夢裏早己出現不下千百迴,他隻是沒料到自己會說了夢話,還那麽湊巧地被同事給聽見。


    「就隻是她的名字?」


    「嗯。」


    「這樣你也能記到現在?」這也太誇張了,她應該去刑事局上班才對。


    「哼哼,我早說過我很聰明了。」


    「呋,得寸進尺。」


    「所以我真的沒有機會嗎?」她冷不防又冒出無厘頭的一句話。


    「什麽?」陳士勳愣了下,轉頭睇著他。


    「你就別裝傻了,」她逞強地牽了牽嘴角,刻意望向對麵的大樓,「其實,你一直都知道我對你的感覺,對吧?」


    的確,然而知道了卻不見得得承認。


    「我一直都當你是我妹妹,」這是真心話,「甚至是親妹妹的地步。你知道我隻有兩個兄弟。」


    「可是我隻想當你的女人。」她直言不諱。


    事實上,她壓根沒料到自己能夠大膽到這種程度,八成是情敵已經不再隻是個名字,而是活生生的一個女人吧?


    陳士勳久久沒有迴應。


    這種時刻她也不想搶著打破沉默,於是靜靜地等待他的答案。


    半晌,他摸出煙盒,取了根煙出來,卻遲遲沒點上。他若有所思地將那根煙含在唇瓣間,像是在思考著什麽,接著,他拿出打火機,動作卻在這個時候僵住了。


    「敏亮,」他發現其實沒有點燃第二根煙的必要,「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你,可是從來就不是男對女的那一種,你懂嗎?」


    她懂,但不願接受。於是倔強地不肯出聲。


    見她不語,陳士勳想再說些什麽,卻又覺得說什麽都沒用,或許在表白之後,女人隻會想聽「我愛你」,而不是被發好人卡。


    於是他又把煙收迴盒子裏——連這根煙的五分鍾都不需要了。


    「你別指望我會向你道歉,或是什麽你很好、你很棒,我很抱歉傷了你的心之類的屁話。」


    「我才不會。」可眼淚還是不小心抖落了,她慌張地反手檫去。


    他想,不合宜的溫柔大概也不適合給予;然而,放任情況爛下去似乎也不是他的作風。


    好一會兒,他才道:「如果你覺得在我身邊很痛苦,想申請轉調,我不會阻止你。可是坦白說,你是很好的書記官,誰得到你就是走運。」


    語畢,他按了按她的肩膀,轉身離開頂樓。


    林敏亮站在那兒,一陣風吹來,吹幹了她臉頰上的那道淚痕。她不禁歎口氣,又深唿吸,像是早就預料到這樣子的結果,她心痛,卻不再遺憾,至少她說出口了。


    她仰頭望著天空,當成親妹妹嗎……


    嗬,原來她抽中的是最糟糕的一支簽哪。


    接下來的兩天,急診室仍然處於戰亂時期,劉巧薇還是一樣累得像灘爛泥。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停車場走,卻在那裏遇見了穿著便服的陳士勳。


    他蹲坐在她的車子旁邊,像是守候己久。


    她愣住,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直到他察覺了她的靠近。


    「嗨。」他抬頭望向她,「下班了?」


    「你……」她一時之間還迴不了神,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麽「又」會穿著便服出現在這裏。


    「你已經出院了?」這似乎是唯一的可能性。


    「沒有。」


    「那你為什麽——」


    似乎是料想得到她的疑問,陳士勳立刻打斷了她的話,「我騙了護理長,說我要迴地檢署辦個事,所以她就讓我請了幾個小時的外出假。」


    聽了,她閉了閉眼。這家夥真是死性不改。


    她拿出車鑰匙,解除了中控鎖,道:「有事快說,沒事讓開,我沒那種美國時間陪你耗。」


    他由地上站了起來,擋在她的麵前。


    「為什麽這兩天都是別的醫師來巡房?」


    「不為什麽,隻是例行性人力調度而已。」她向右側挪了一步,試圖繞過他的身旁。


    「好吧,無所謂,反正那也不是我今天來的重點。」他則跟著她往左挪了一步,不讓她逃走,再問道:會兒有沒有空?」


    「當然沒空,我要迴家睡覺。」她叉著腰,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他嗤笑了聲,「我才不信你會那麽早上床。」


    可惡,被他說對了。她沉默了幾秒,避開他的目光,「你想幹麽?」


    「陪我逛夜市。」


    「啊?」逛夜市?!他是哪根筋不對勁?「神經病,我為什麽要陪你逛夜市?」


    「幹麽這種反應?」他一本正經地說:「帶你去逛夜市一直都是我的夢想。」


    「少誇張了你。」她哼了聲,睨他一記白眼。


    他則捶了捶左胸膛,露齒而笑,「這是真心話。」


    那樣子逗得劉巧薇想笑,卻硬是憋著笑意,仍然擺著臭臉。


    「你是跟我說真的?」逛夜市?真是愈想愈莫名其妙,他還真搞得出名堂。


    「當然,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她轉轉眼珠,考慮了好一會兒,視線不自覺下移到他的腹部,「不過你的傷……」


    「不礙事。」


    「真的?」


    「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也是。」壯得跟牛一樣,她記得他連西瓜刀都挨過,「那就一個小時吧。」


    「一個小時?!」他哀嚎出聲,「會不會太趕了點?」


    「不要拉倒。」她作勢提步走人。


    「好好好……」他伸出手臂攔著她,「一小時就一小時。ok?」


    聞言,她停下腳步,直直望進他的眼底,終究還是忍不住迸出了淺淺的笑容。


    由於他依然算是個傷患,所以劉巧薇理所當然成了駕駛。


    看著她開車的側臉,陳士勳有種說不出來的不適應。從前,她一直都是坐在他的摩托車後麵,環抱著他的腰,偶爾會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而現在,她卻是坐在駕駛座上,手握方向盤,顯然已經不需要他載著她去哪。


    思及此,一股幼稚的失落感還是浮上他心頭。


    抵達目的地之後,或許是時間晚了,逛夜市的人已經沒那麽多。他在心裏可惜了下,本來還癡妄可以藉人潮偷牽她的手,或是摟她一下……


    「為什麽是夢想?」


    突然,她開了口,打斷了他的邪念。


    「嗯?」他迴過神來。


    「你剛才說……」她輕咳了聲,才道:「帶我逛夜市,是你的夢想?」


    「喔,那個啊。」他低頭,笑了笑,「以前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很想找個時間帶你出去逛逛,可惜你的課好像永遠都上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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