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和娘都不知道,他們倆出去玩兒時,那個狗蛋兒很得瑟地在她們麵前,把糖吐在地上,用腳踏,再鄙視地說出。“趙二丫,趙小三兒,我吃的扔地上的東西,你們也沒得吃。呸,什麽玩藝兒,一個外來的番人,還混賴在我們村裏麵,連塊糖都吃不起,還混個屁啊。”


    每一次,接受村裏孩子們的鄙視時,他都在想:哪一天,她們也能驕傲地把糖在這些人麵前亮出來,告訴他們,他們吃剩下的,這些人也夠不著。可是,這一天……何其漫長。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嫂子帶著她們吃糖了,還買了這麽多的糧食。


    而這,隻是幾張獸皮換來的呀。


    “好了,把這些糖塊兒都拿走吧。不就是幾塊糖麽,看你這小氣巴拉感動的要哭的樣子,咱們家小三兒是有大誌向的人,以後不興這樣兒了。”


    小三兒黑亮的眼睛閃爍著淚水,一個勁兒地嘿嘿傻笑點頭。


    “嫂子,我知道了,以後,咱要有節操。”


    李紅梅愣住。這“節操”二字兒,是她來了這一家子後,曾經教訓三兒說的一句話。不曾想,現在被這小子活撿活用了呢。


    “行啊,小三兒也懂節操了呢。不錯,咱們趙家人,就是得有節操。走,咱迴家,今天晚上嫂子做好吃的給你吃。”


    這小姑子力氣是有,但是做菜啥的,真不怎麽樣。


    至於婆婆媽,眼睛都半瞎了,青光眼的老人家,你還指望著她做的好吃?


    能把菜洗幹淨,她就阿彌陀佛了呢。


    一家人興奮地往家裏走。


    在經過村子裏那一截路時,好些人看見二丫兒扛著的糧食,一個個驚訝到不行。


    “嫂子,我也有糖吃了呢。”


    小三兒很得瑟,故意把嘴裏的糖吮吸的山一樣響亮。


    李紅梅跟隻驕傲的公雞一樣,抬頭挺胸,“不就是一塊糖麽,嫂子下一次再給你們買。”那聲音亮的喲,酸著好些人的耳朵了。


    一群村民聽著這話,看著這些人,全被閃瞎了眼。那個人走路跟公雞樣的女人,是趙大山新買來的媳婦兒?這麽牛?如此牛!真的牛!


    村裏的狗蛋兒,聽著三兒的話,牙都酸痛了。


    媽蛋的,他也好想吃糖了有沒有!事實上,他都好久沒吃著糖了。


    被一村子的羨慕眼神送迴家裏,姑嫂幾個得意的就跟打了勝仗一樣。


    還沒到家,遠遠看見那個柱著棍子,站在門前大樹下張望著的婦人,李紅梅的腳步不自禁地放慢。


    二丫和小三兒也跟著放慢了腳步。


    旋即,三兒就提著一口袋的糧食大步往趙母走去。


    “娘,娘,我嫂子給我買糖吃了,還有好多好多的糧食,跟以前咱哥上街市一樣,得了好些呢。哦,還有一些用的,這一塊,娘,你吃。”


    趙母似乎鬆了口氣,臉上舒展出開心的笑容,俯身,叨過三兒小心喂到嘴裏的糖塊兒。“娘,是不是特別甜啊?”


    “嗯,是甜,你嫂子真能幹。三兒啊,記住,這是嫂子給你吃的糖啊。”


    “嗯,我記住了呢。”三兒用力點頭,又把糖往趙母手裏塞。


    “不了,娘的牙口不好,就嚐一下甜味兒就成。這些啊,給咱們家三兒和嫂子她們吃。”


    “嘻嘻,好嘞,俺聽娘你說的。”


    看著這溫情的一幕,李紅梅的鼻子又泛酸了。


    那個婦人,是她的婆婆,她雖然看不見,可卻有一雙這世上最溫柔的眼睛。那個活潑孝順可愛的孩子,是她的小叔子。雖然頑劣,卻很懂得孝順。身邊這個大力神的美少女,是她李紅梅的小姑子。人長的漂亮不說,力氣也極大的喲。


    突然間覺得,這樣的家,真的……真的滿好的。


    “娘,我們迴來了!”


    自然而然地,李紅梅也跟著二丫和小三兒叫出了這樣一聲。


    趙母很高興,嗬嗬地笑著,手在空中揚了揚,似乎想抓住她。“好好,迴來就好。走,進屋兒去,今天都辛苦了吧,一會兒早點吃了休息去。”


    李紅梅緊上前幾步親熱地挽著她胳膊,殘陽映照在倆人身上,拖出長長的影子。親密,和諧。


    “娘,今天我不累的,一切啊,全是二丫兒扛迴來的,她可真是厲害呢。一個人扛著二百斤的糧食,蹭蹭地就跑了迴來。我提了個小口袋,還喘個不停的才攆上她了。娘,你說咱家二姑娘咋這麽厲害呢?她是不是隨了咱爹啊?”


    趙母笑著拍了拍她手,側首,“她啊,是隨了她爹喲。不止是她,還有老大也隨了她爹。你現在的感受,娘最能理解。當年我嫁給孩子爹的時候,他一隻手就能舉起一頭豬啊。唉呀媽啊,你是不知道,當時我看著嚇的半天也沒敢吱聲。事後,更是懷疑他是大力鬼上身來著。就這事兒啊,被孩子爹嘲笑了好些時候呢。嗬嗬……”


    小二丫和三兒聽著倆人的談話,提著東西,在落日的餘輝中一起歸家。枝上,鳥兒嘰嘰不停,田野裏,花香迷人。


    到家後,李紅梅就勤快地洗手,和麵,這一天,她答應了二丫兒要好好做一頓好吃的。


    要說這做吃的,其實李紅梅也不知道具體做個啥。


    但她知道一點,好吃不過餃子。


    看這一家子做菜做飯都是熟了就吃的程度,李紅梅相信,一會兒的餃子,或許會讓她們喜歡。


    “嫂子,你這又是和麵,又是揉的,打算做個啥啊?我們以前爹還在世的時候,也買過這樣的精麵,調和著做成了一些疙瘩湯,感覺也挺好吃的。嫂子你不會也要做這樣的吃食吧?”


    小二妞兒迴來後,隻是略休息一下便跟著三兒圍觀她做菜了。


    趙母雖然看不見,但也樂嗬嗬地在一邊兒坐著,聽著這幾個小的說話做事兒。


    “麵疙瘩湯啊,這是挺好吃的,不過,今天嫂子打算做餃子給你們吃。嫂子不是答應了你,迴來後做好吃的麽,正好,今天買了麵,咱們做餃子。”


    說著,李紅梅開始揉麵。


    二丫兒看她揉的挺吃力的,便主動擼袖子上前。


    “嫂子,這種出力氣的活兒,俺們來幹。”


    李紅梅挺尷尬了,“這個,還是我自己來吧,都說了是我來做吃的。你再幫忙揉麵,多不好啊。”


    趙母樂嗬嗬地接話,“囡囡啊,你就讓二丫和吧。這孩子也老大不小的了,以後還得找婆家呢,這會兒你若是不讓她學著做一些灶房的活兒,以後嫁了人,還不定怎麽吃虧呢。”


    二丫兒啐,“娘,人家不嫁,我說了不嫁人的。俺啊,就守著你和哥哥三兒他們一輩子。還有我嫂子,嘻嘻。”


    說完,她羞澀地垂頭,主動上前搶過李紅梅手裏的麵團兒。


    “嫂子,你說咋揉搓吧,俺都會的。這巧勁兒不怎麽會,但是使力氣的活兒吧,俺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看她把麵條揉巴的跟泥巴團兒似的,李紅梅也不再攔著。


    “那行,你揉著吧,我叫你停的時候你再停,我現在就剁肉餡兒。對了,三兒,咱們家裏有韭菜,或者是白菜啥的沒?”


    “啊!韭菜啊,這個有,嫂子要多少,俺去割。”小三兒正瞪的來勁兒呢,一聽要韭菜,雖然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兒,可還是很積極主動地要幹活。


    “那,你就去割這麽多吧。”李紅梅隨意比劃了一下,小三兒得令高興地去割菜了。


    趙母就主動來到灶膛前,“我來燒火,別看我眼睛不是太好,但是這火還是能燒的。”


    趙母的眼睛並不是完全看不見,她這就是眼睛花,模糊的。


    看啥東西,都不是太清晰。在現代,這種眼病還是好治的。不過,在這古代,據說若是沒個幾十上百兩的銀子,估摸著是治不好的。


    “娘,等到有一天,咱有錢了,也把你這眼睛治治。到時候你也能正常地看看這外麵的世界。”


    李紅梅擇著大蒜,野香蔥。香蔥是在迴來的時候,路上隨便摘來的。


    這些東西,到目前為止還沒被人開發出來。家裏也沒現成的香蔥,是以李紅梅便想著用這個東西替代。


    趙母無所謂地笑著,“不用了,娘這樣也可以為你們做事兒的。聽說治眼睛花錢,當年孩子爹在世的時候,也說要為我攢錢看眼睛,可惜啊,後來發生了那事兒。你說這力氣那麽大的一個人,怎麽就被野獸給咬了呢?當時,聽說刀子還插在他後背的呢。要不是那一刀,估摸著是不會被野獸給啃了的。”


    “你說,咱爹死的時候,還有刀傷?”李紅梅動作停了停,直覺這裏麵事情似乎不對勁兒。


    “是啊,聽說有好幾處刀傷呢也不知道是怎麽給弄的。唉,要說是仇家吧,這也不怎麽可能。終歸,咱老頭子就這樣沒嘍。”


    李紅梅沉默了,這種事兒,不好說。


    在沒有根據之下去斷言是被仇殺要,或者是謀殺了的,反而增添老人家的心事。


    不一會兒,三兒就把韭菜割了迴來。


    “嫂子,這搓好了麽?”


    二妞兒把麵團兒頂在手指尖上唿唿地轉。看著這小皮猴子,李紅梅樂的。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一會兒我來教你們包餃子哈,我可告訴你們,這餃子啊,真是好吃的舌頭都得吞下去呢。”


    “真的啊?”


    幾個人都眼巴巴地看著,趙母就含笑燒著火。


    內心,卻是暗自感歎:這個兒媳婦兒,似乎能留住了呀。看她這麽快就融入這一家子,真好。


    肉餡兒,又被小二丫兒接手了。這丫頭掄著刀,砰砰地一通砸,那響聲喲。嚇的李紅梅趕緊製止,“我說二妞兒啊,這個菜墩兒雖然也厚實,但咱也架不住你這樣的砍法兒哈。我們吃的是肉餡兒,咱不要吃那個菜墩兒渣,你輕點兒,再輕點兒,聽我的指示,再輕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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