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家主趙子謙同戚雲還有些不對付,每次遇到總要刺對方幾句,兩家的小輩都是點頭之交,哪裏來的什麽婚約?


    她怔愣的那一瞬間,戚雲拉著她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看向戚雲的眼神,她意識到爹肯定另有安排。


    於是她很快便笑了:“是呢,爹,女兒都知道,你不用擔心,女兒這麽優秀,趙俊昊肯定滿意。”


    戚雲怕極了戚柔沒懂自己的意思,大喇喇地問出來,聞言鬆了口氣,道:“你啊,從小就不像個姑娘家,談及婚嫁半點羞澀也無,我跟你娘真是操不完的心。”


    父女倆說了半天話,直到門口太監提醒時候不早了,戚雲才忍住不舍,道:“你好好照顧自己,保護好自己,別衝動,什麽時候都有戚家護著你。”


    戚柔哽咽道:“你和大哥大哥在戰場一定要注意安全,女兒在宮裏什麽都好,你們不要擔心。”


    懷著萬千愁緒告別,戚柔依依不舍地站在宮門口,看著父親的背影越來越遠。


    直到瞧不見了,她才迴過頭。


    暮色沉沉,巨大的宮門好像一個吃人的野獸,戚柔抬頭看宮門上掛起的兩盞燈籠,擦掉了臉頰上的眼淚,這才隨著宮人走向慈寧宮。


    戚家軍撤離得很是迅速,連一隊兵都沒在這裏留著,打完就走。


    但與此同時,各地依舊水深火熱,災情半點沒有消除。


    慕容越根本不想操心百姓死活,隻要沒有人起義,威脅到他的地位就行,連太後都看不過眼勸了幾句,慕容越道:“那些事情自有底下的官員們去操心,我作為一個皇帝,什麽都要過問,那還做什麽皇帝,朕這幾天都累得不行了,母後你就不要念叨了。”


    太後一想也是,就不再多言。


    自從玲瓏迴來,整個山寨就像是注入了活水,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展言也賴在山寨不願意走。


    百裏藥聖比七叔看展言更不順眼,道:“我看你這身體已經大好,沒什麽問題了,還待在這裏做什麽?你不是要準備謀反的事情,謀劃得怎麽樣了?”


    百裏藥聖是玲瓏的長輩,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展言很識趣地做小伏低,道:“戚家軍剛走,我們的兵力並未受到多少折損,但是還是要蟄伏一段時間。”


    災情越演越烈,不需要他們鼓動,民間自發的起義和暴動也是此起彼伏,一是先觀察形勢,順著形勢而為,二是,既然戚家軍留了一手,手下留情,那他們也得做做樣子,不能那麽快恢複。


    百裏藥聖鼻子裏出了一股氣:“那你也不需要待在這裏。”


    他為難地抬起頭看玲瓏,後者心情很好地在剝瓜子,一點也沒有要救場的意思。


    他就賠著笑道:“我跟玲瓏已經成親了,一直是聚少離多,我想多陪陪她。”


    好不容易應付過百裏藥聖的刁難,跟著玲瓏走出去的展言已經滿頭大汗,苦笑著道:“百裏老先生真是名不虛傳。”


    玲瓏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道:“你今天表現得還不錯,要是惹他生氣了,小心隨便在哪裏下個毒,都夠你受的。”


    他尤其喜歡研製一些瀉藥,放屁藥,打嗝藥,長青就吃過這個苦頭,有一次拉了三天三夜,從那以後,隻要看到百裏藥聖,他的腿都是軟的。


    展言瑟縮了一下,趕緊迴想自己剛才有沒有哪句話說得不對。


    玲瓏拽出手帕,扔到他懷裏:“那麽沒出息,跟師父說幾句話流這麽多汗。”


    玲瓏的手帕香香的,一種很淡雅的香味。


    展言擦完汗之後,埋在帕子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玲瓏的目光頓時有了一番別樣的情緒。


    玲瓏被展言的動作驚得有些臉紅,她故作鎮定,一把將帕子抽了迴來:“早知道不給你用了。”


    展言左右瞧著,見百裏藥聖和七叔都不在跟前,就上前一步,一把攬住了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道:“不止腦袋上有汗,身上也都是汗,咱們一塊去洗澡吧。”


    他還記得在那泉水邊被玲瓏調戲的場景。


    玲瓏斜他一眼:“你怕是忘了我的內力已經恢複了,我可以從這裏,直接把你踢到山泉裏去。”


    展言死皮賴臉地湊到她身上:“你要是舍得,就踢吧,被媳婦踢一腳也是幸福的。”


    這家夥越發沒臉沒皮了。


    兩人許久未親熱過,見麵之後,展言的身子一直要調養,玲瓏身上的毒也要解,百裏藥聖整天待在他們身邊,摸摸小手都要提心吊膽的。


    這盤虎山是個好地方,除了玲瓏上迴帶他來的那眼冷泉,不遠處還有一眼溫泉。


    玲瓏在幾年前發現了這眼溫泉,命人鑿了一個小池子,現在這時節,溫泉旁霧氣繚繞,旁邊的花草上都沾上了點點滴滴的露珠,連綿的大雨也未曾毀了這地方,置身於其中,就像是在仙境中似的。


    一到泉水邊,不用玲瓏動手,展言就伸手解開了她的衣裙,靛青色的長裙從身上滑下來,露出雪白細膩的肌膚,展言的唿吸一下子重了起來。


    他本來還怕玲瓏生氣,一直收斂著,到了後來已經完全控製不住自己,溫泉水漾起一層層波浪,夾雜著破碎的交疊的低吟聲。


    幾個月未見,展言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一直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到了後來,玲瓏都覺得自己站不住了。


    展言倒是依舊很有精神,隻是很是心虛,殷切地服侍著玲瓏穿衣服,玲瓏累得一個手指頭也不想動了,便隨著他折騰,當然又被他趁機吃了不少豆腐。


    戚家迴到邊境不久,將膽敢犯境的那一小支突厥的軍隊打了個措手不及,教訓了個夠嗆。


    可是,慕容越還沒舒心幾天,又聽到永州有災民起義了。


    這次規模好像沒有上次大,但是依舊惱人得很,永州也是受災很重的地區,聽說當地餓殍滿地,朝廷不管不問,已經讓他們生出了很多怨氣,所以有人揭竿而起,便一唿百應。


    對於慕容越來說,那些災民們就像是螻蟻一般,他不在乎他們的死活,卻很在乎他們居然敢挑戰天子的權威,朝廷派去的兵鎮壓手段十分殘暴,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們雖然弱小,匯聚在一起的時候也能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此刻,待在永州一處別院的趙俊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翻來覆去地看著父親寄來的家書,沒錯啊,信腳有他們趙家特製的標誌,信送來的時候也是火封的,沒有人動過,上麵的每個字他都認識,連在一起卻讓他看不明白。


    與戚家聯姻?他什麽時候跟戚家小姐有婚約的?父親分明答應他,絕對不幹涉他的婚事的,這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他眉頭緊鎖,父親讓他迅速迴長安準備婚事,字裏行間半點沒有解釋這件事情的意思,這不像是父親能幹出來的事情啊。


    而且,拋開旁的不說,戚家和趙家分別守著梁國的南北兩關,為了避嫌,他們兩家的子女都不太接觸,更不可能聯姻了,更何況,現在坐在皇位上的是心胸狹窄的慕容越,父親就不擔心慕容越懷疑他們用意不純嗎?


    他怎麽都想不明白,煩惱地將頭發揉得一團糟。


    門外大喇喇地走進來一位穿著靛藍直墜的公子哥,正是他表弟幕佑:“表哥,你這段日子都沒出去了,是還沉浸在情傷中無法自拔嗎?”


    表哥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本來都要懷疑趙俊昊的性取向了,活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連一個看得上的姑娘都沒有。


    結果他在大街上瞧見一個姑娘就追了過去,幕佑在後麵喊著喊著看他跑沒影的。


    結果這第一次就師出不利,過了幾天,他自己灰溜溜地迴來了,而且不管幕佑怎麽問,他都不肯說關於那姑娘的半點消息。


    幕佑替他惋惜的同時又欣慰,表哥總算是開竅了,即便第一次就失戀了,好歹對象是個姑娘,這下姨母總算可以放心了。


    趙俊昊一見他就吹胡子瞪眼的:“你來做什麽?還沒被我揍夠嗎?”


    幕佑趕忙道:“這不是姨母來信了,說讓你趕快迴去呢。”


    這下算是奇了,今年趙俊昊這廝的桃花運好像特別旺,才剛心悅一個女子,現在趙家又幫他定親了。要不是姨母擔心趙俊昊不聽話不肯迴去,自己才不會來這裏討嫌呢。


    他啪一聲打開扇子,笑道:“你臭著一張臉幹嘛,我可聽說了,那戚家姑娘長得好看極了,是長安,什麽十大才女還是美女來著,這婚期將近了,你還是趕緊迴去看看吧。”


    趙俊昊將信往桌上一扔:“我不迴去。”


    幕佑急了:“這可不是說著玩的,是跟戚家聯姻,你要是不迴去,姨母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趙俊昊擰著眉頭:“你沒覺得這事很奇怪嗎?定親定得這麽急,連庚帖都沒交換吧,而且還是跟戚家,我們跟戚家什麽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


    幕佑歎了口氣,將扇子往桌子上一扣,也不打趣他了,道:“是奇怪,我剛知道的時候也不敢相信,但是姨父姨母做事自有考量,他們要是那專製武斷的人,還能讓你在外自由自在那麽多年,讓你去做生意,還不逼你成親嗎?現在這局勢啊……”


    他壓低了聲音:“現在是那位在上頭坐著,你們家手握重權,他自然要忌憚的,你在這猜測也不是辦法,還是迴去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吧。”


    幕佑所說的一切,他心裏都清楚。


    他怕的,正是這場婚約是關乎趙家或者戚家的無奈之舉,如此一來,他仿佛隻能娶了那戚家姑娘才行,可是他不想成親。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追逐著玲瓏的身影,已經成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一種執念,即便玲瓏不喜歡他,甚至不願意多看他一眼,可他就是不願意離開,好像哪怕站在遠處看著她的背影也好。


    這個想法卑微得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


    趙俊昊又拖了幾天,家書接二連三地送來,他在字裏行間已經能感受到趙母的怒氣,仿佛他再不迴去,趙母就要拿著雞毛撣子趕來永州抽他了。


    實在拖不了了,他也的確很久沒迴家了,隻能收拾收拾東西,連夜趕迴了長安。


    戚雲當出這招也實在是一時急智,至於那些忌憚啊猜測啊什麽的都管不了了,況且他既然已經想法子駁了慕容越的麵子,肯定會被這位帝王記恨上的,戚家不管怎麽樣,都不能像以前那樣隻幫君王守著江山社稷,他們總要顧惜著一家老小的性命。


    待到迴到家,趙俊昊的大哥趙俊庭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盡數告知於他,趙家隻有這個最小的孩子還沒定親了,這事自然是要落到他頭上。


    趙俊昊一時感到舌頭都打結了,他灌下一杯茶,這下壓下恍惚的思緒,冷靜下來:“大哥,爹跟戚家家主不是關係不好嗎?為什麽趙家要冒著這樣的風險幫戚家?”


    “他們倆據說以前還是在軍營中的舊友,這事可沒幾個人知道,他們的感情我也說不明白,隻是這事不隻是他們倆關係好不好那麽簡單。”趙俊庭嚴肅道,“陛下將戚家幼女代入宮做人質,對戚家都這樣,何況是趙家?戚家幼女要是出了什麽岔子,讓戚家那群大男人崩潰了,幹出什麽傻事來,戚家完了,趙家也是唇亡齒寒。”


    戚家是百年世家,趙家是從趙子謙那代白手起家的新貴,雖然現在好像能分庭抗禮,但家族背後的底蘊還是差了那麽一些。


    他忍住心頭的慌亂,道:“可是,戚家趙家聯姻,陛下本來隻是忌憚,現在等於是無視陛下的權威,向他挑釁了啊。”


    趙俊庭歎了口氣:“這事牽連甚大,上頭那位,確實……一言難盡,爹做這個決定也是百般思索,而且現在若是趙家拒了這門親事,戚家那就是欺君之罪,都不用慕容越再找什麽麻煩,直接就能將戚家給抄了。”


    比他想象得還要嚴重。


    頂尖的雪山蓮霧茶,在他舌尖化成了說不出來的苦澀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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