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放發現,今天惡霸沒銜著食盆來要東西吃,連個狗影子都沒出現。


    不正常,這很不正常。


    惡霸不會去別人那裏玩,院子大門一般不開,惡霸也從不主動出去,應該也不會丟,但是凡事就怕有例外。


    徐放抓起手電筒去找狗。


    還沒走兩步呢,他就聽見東牆角那邊有動靜,走近一看,半米高的月季花花枝亂顫,然後淩亂中露出一個黑漆漆的狗腦袋來。


    惡霸哈著舌頭,抖了兩下沾了土的毛,看到徐放後,一雙狗眼變得圓潤,歡快的將腦袋頂向徐放的腿,毛茸茸的大腦袋在他的小腿上亂蹭。


    徐放扒開月季叢,手電光打過去,牆底下有個連接東西院的大洞,洞剛好能容惡霸匍匐過去,這傑作,看樣子是粘著他腿的狗子所為。


    但是土不像是狗子新刨出來的,反而因為狗匍匐過去,土麵蹭了狗肚皮而變得光滑,也不知道刨了多長時間了。


    他拍了兩下惡霸的腦袋,將手電關了轉身往外走,惡霸屁顛屁顛的跟著他。


    用備用的狗盆,裝了糧往狗子麵前一放,狗子聞都不聞,反而有要趴下的架勢。


    徐放:“坐。”


    惡霸正曲起的前肢猛地抻直,屁股著地,坐的端正,跟認真上課的小學生似的。


    徐放手順著狗子的前胸鋪往後摸,大掌摸到了狗子吃的滾圓的肚子。


    徐放歎了口氣,起身的時候順勢彈了下狗子的腦門,去廂房找了鐵鍬,點了支煙,站牆邊填洞去。


    東邊的院子,隻有尤禮在住。


    惡霸屬於大型犬,黑臉黑背,猛地衝出來挺嚇人的,他也不知道尤禮看到惡霸沒有。


    惡霸坐在他後麵,耳朵豎的老高,瞪著眼睛見男人一鐵鍬一鐵鍬將它辛辛苦苦用前爪子掏出來的洞給填上。


    它伸出爪子扒拉徐放大腿,“嗷嗷嗚~”


    徐放沒搭理。


    繼續伸爪,“嗷嗷嗚~”


    徐放迴頭,一人一狗對上眼,空氣凝固了那麽幾秒。


    惡霸趴下,下巴擱在前爪上,眨巴兩下眼睛,偏過頭往遠處看。


    “嗚~”叫的時候,嘴邊的肉跟著抖動,抖出個波浪線。


    ……


    尤禮打算出去找個小攤吃早餐,開了院門,站外抻了個懶腰,一轉頭,就見男人正往這邊跑來,上身穿著黑色t恤,下身穿了條離膝兩寸的運動褲,露出兩條修長的腿,配上那張薄汗微出,冷硬麵容的男人,怎麽看怎麽合風景。


    他大概是晨跑迴來了。


    尤禮雙手抱臂,打算再看一會。


    徐放在距離她幾步遠的時候慢下來改成走,出乎她意料的是,他沒著急進自己院子,而是站到了她的麵前。


    “昨晚你迴去的時候,有沒有在院子裏看到一隻狗?”因為剛晨跑完的關係,男人還有些微喘,聲音低低沉沉的往尤禮耳膜裏鑽,配上字字間的頻率,就像是暴曬的大熱天,有人往你額頭上貼了一瓶剛從冷凍室拿出來的冰水。


    倆字,舒爽,再倆字,爽炸。


    “黑背?”


    徐放喉結滾了下,“對,它是我的狗。”


    男人微微低頭,眉骨深邃,“如果昨晚它嚇到你了,我替它給你道個歉,以後它不會再進東院了。”


    “嗯。”尤禮點了下頭。


    徐放轉身,欲上台階。


    “昨晚它突然撲過來……”身後女人的聲音傳來,“挺嚇人的。”


    徐放身子一僵,迴頭,就見尤禮身子倚在牆壁上,眼裏明明沒什麽情緒,但是卻讓人再也抬不起腳步來離開。


    惡霸雖然不咬人,但是和除了他之外的人也不親近,麵相兇,劇團裏別說女人了,就是連男人都不太敢靠近它,大晚上的,尤禮被嚇到,也很正常。


    他本以為是尤禮喂的惡霸,但是目前看來應該不是,惡霸不會吃人吃的東西,尤禮不可能有狗糧,而且尤禮現在應該是被狗給嚇到了。


    徐放心裏有些愧疚,惡霸打小就開始受訓,從不主動出院子,院子的大門也是常年隨出隨關的,所以惡霸在院子裏的時候從來不帶繩。


    “不好意思。”


    尤禮搖搖頭,“沒事。”


    末了問了句,“你知道這邊哪有賣早點的嗎?”


    吃早點的鋪子叫陳家包子鋪,說是包子鋪,其實各種早點都有。


    尤禮點了一屜小籠包,一杯豆漿,一碟鹹菜。


    徐放是豆漿和油條。


    徐放請的。


    徐放迴來的時候,惡霸以一個飛躍性的姿態飛奔過來,嘴裏叼著個球,雙腳立起,兩隻前爪騰空,兩隻著地的腳前後走動來保持平衡。


    惡霸眼巴巴的看著徐放,漆黑的狗眼裏充滿了期待。


    徐放拿過它嘴裏的球,右腿後退半步,右手揚起,男友肌鼓起,隨後球以一個十分流暢的速度飛了出去,惡霸嗷的一聲跟著竄出去,隨後叼迴來,再給徐放。


    幾個迴合之後,徐放摸著狗腦袋,“再亂跑,宰了你。”


    惡霸:???


    這話怎麽聽著那麽耳熟,它主人這森森白牙一亮,比它還要兇狠。


    惡霸渾身打了個寒顫。


    晚些的時候,尤禮洗完頭發,門口一陣動靜,她打開門,看到門口叼著食盆正襟危坐,滿身泥土的狗子,再想起徐放說它不會再進東院那話,樂了。


    不過尤禮更好奇的是,她出去進來習慣性的關門,這狗是怎麽進來的。


    惡霸吃的心滿意足,叼著盆轉身就走,尤禮在後麵跟著,看著惡霸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向西牆,腰身一伏,順著洞鑽徐放那院去了。


    徐放坐在台階上,嘴裏叼著煙,看著耷拉著腦袋坐在他對麵,肚子吃的滾圓的惡霸,眯起了眼。


    起身走到牆邊,洞果然又被刨開了。


    男人薄唇微張,吐出白色的煙霧,這次沒把洞填上。


    第二天晚上,惡霸再次鑽入尤禮的院子,半分鍾後,男人雙手扒住牆頭,右腳踩上,身子向前一躥,輕巧落地。


    室內的燈光亮著,暖黃色,徐放緩慢走近,由透光的玻璃窗向內看。


    尤禮抖著袋子將狗糧往食盆裏倒,惡霸歡快的幾口就吃了個幹幹淨淨。


    尤禮纖細的手摸了幾下狗腦袋,狗子享受的閉上眼睛,那叫一個乖巧。


    ‘昨晚它突然撲過來,挺嚇人的。’尤禮的話在耳邊響起。


    徐放目光盯著她那雙看著狗子,一點也不懼怕的眼睛,有點想笑,他發誓他沒錯過當時尤禮的表情,分明是有些害怕,也是,他怎麽就信她了呢?


    尤禮看到,狗子突然睜開眼睛,斜著狗眼往身後瞥了一眼,隨後猛地衝進她的臥室,伏著後背鑽進了床底下不肯出來,就像是在害怕什麽。


    她打開門往外看,除了巨大老槐樹的樹影,隻剩下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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