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平日總是笑嗬嗬的,一唉聲歎氣總是跟徐放是有關係的,而能讓林叔發愁徐放的,就是他那不管規矩的個性。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小點聲。”


    這程香香是徐放的師妹,更是老團長的侄女,平日裏受盡寵愛,卻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之所以和李任意異姓是因為程香香自出生便隨了母姓。


    “呦,還真叫我給猜對了,林叔,雇主點的是什麽戲?”看著滿臉興奮的程香香,林逢昌就覺得一陣頭疼。


    “孔雀東南飛。”


    程香香挑眉看著徐放,“哎,這次你可得請我去王寶和酒家吃大閘蟹了啊。”


    “這次不用你。”徐放點了支煙,薄唇吐出煙霧。


    程香香噘嘴,“幹嘛不用我,我可以演焦仲卿啊!”


    徐放到底是沒帶程香香,啟程去北京的那天,程香香不樂意的站在車隊後麵,拽住正要上車的徐放的袖子。


    “哎,你就不怕我去跟師父告狀?”


    “隨你。”


    “徐放!”程香香惱了,緊拽著他的衣袖不鬆手,“你以為這車隊這麽大陣仗,師父他就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徐放目光往老街後麵看了一眼,笑了,“聽話,迴來帶你去王寶和酒家去吃大閘蟹。”


    瞧著那車隊走遠了,程香香揉了揉眼睛,輕聲道:“誰真的想吃那大閘蟹啊。”


    半晌歎了一口氣,猛地咬牙跺腳,“獨行其是!”


    車輪滾過柏油路麵,高速行駛。


    徐放腿上放著劇目,雙眼闔著,林逢昌開著車,車子一溜煙的開出上海。


    期間由兩個人換著開,到達北京的時候,已經是接近晚上十點。


    入住提前訂好的酒店,徐放將東西往房間內一放,進浴室去衝澡。


    被隨意扔在床上的手機閃了兩下又滅了,十幾分鍾後,浴室門刷拉一下被男人有力的手給拉開。


    水珠順著黑硬的發梢流淌進橫亙在脊背的溝壑裏,順著窄腰,沒入白色的浴巾。


    “到北京了嗎?”


    “睡了?”


    徐放抓起手機,迎頭就是這兩條消息,他看了眼,沒迴複,直接將手機按了黑屏扔在了一邊。


    尤禮給的地址,是棟兩進四合院。


    搭台子表演的地方在前院,徐放一行人到的時候,台子正在搭。


    正在監工的是個樣貌平平,身高約170的小個子男人,生的較黑,就是那一雙眼睛極為亮堂。


    “哎嘿,你們是今晚要表演的越劇演員吧。”小個子見到徐放一行人大箱子小箱子的,從台子上一躍而下。


    “我叫陳子,是場建負責人。”


    陳子視線看了一圈,站在最前麵的男人實為打眼。


    男人生生的比他高出不少,一雙眼睛深而沉。


    這不能就是那個徐放吧,陳子看了兩眼,覺得不能,小老板不是說那徐放很漂亮麽?


    這男人生的一副清冷貴公子的相,和女人相實在不搭邊。


    “化妝間在哪?”在陳子胡想亂想的時候,男人說話了,聲音低沉無錯。


    “這就帶您去!”陳子笑的露出白白的牙齒,利落的帶著一行人穿過垂花門進入後院的東廂房,“煩請各位在這裏休息化妝,咱們晚上八點開場。”


    陳子說完,出去後招唿著人去給東廂裏麵的人倒茶。


    門吱呀關上的聲音隔絕了外麵的燥熱和吵鬧。


    尤禮是晚上七點到的,視線往坐落在庭院之中的紅木椅子上看了幾眼,在最前方找了個位置坐下,左腿搭在右腿上,胳膊搭在椅背上,單手撐著臉。


    陳子見尤禮來了,端了盤提子上來。


    “國海越劇團的人來了?”尤禮捏起顆提子往嘴裏送,抬起眼皮看著陳子。


    “來了,在東廂房候場呢,不過我好像沒看到徐放。”


    尤禮淡淡的點頭,“看了你也不認識。”


    她聽著四合院外響起汽車壓過馬路的聲音,白色的小牙將提子咬碎。


    陳子:“……”


    的確,這些聽戲的誰也沒見過徐讓下了妝是什麽樣。


    尤禮遠遠的就看著何玲挽著尤國章的胳膊走了進來,何玲穿著件中式的旗袍,水藍色的,襯著身段,貴氣好看。


    一張臉上揚著笑意,自從進來開始那笑意就沒下去過。


    笑的尤禮連吃東西的欲望都沒了。


    尤禮抽出紙巾擦了擦手,撐著桌子起身,甩開步子幾下就走到了尤國章的麵前。


    “爸,生日快樂啊。”


    尤國章聽完,麵上雖依舊肅然不笑,可是心裏卻甚是欣慰。


    這孩子前陣子還和他冷戰呢,最近不知道怎麽就開了心了,張羅著給他弄這個生日宴。


    尤國章聽說啊,尤禮這次還請來的是國海越劇團,他心裏油然而生出一抹不懂事的女兒長大了的感覺。


    他平日沒什麽愛好,就喜歡聽點看點越劇。


    最喜歡的,還真是新一代的男花旦徐放,登台一年便初露鋒芒,到如今已是五年,斬獲了一大票的戲迷。


    這如今啊,男花旦鳳毛麟角,像徐放這無論是從扮相還是唱腔以及功底上都沒得挑的更少之又少了。


    他好這口尤禮也知道,看來女兒是真的懂事了。


    這廂尤國章這麽想著,那廂腔子起調,第一場雀喻拉開了序幕。


    “先拜天,再拜地,夫妻行過交拜禮,拜了祖先拜公姥,送入洞房成連理。”


    尤國章聽著這第一句,瞬間就變了臉色。


    “仲卿,挑啊。”隨著這一句腔子的落下,飾演焦仲卿的範宜君拿著柄劍將同坐在旁邊的新娘子紅蓋頭挑開。


    蓋頭下的人緩緩的抬起頭,大紅嫁衣,桃李花妝,美到極致。


    戲台上,飾演大娘的越劇演員還在唱,戲台下,尤國章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


    那大紅蓋頭下,可不就是徐放麽!


    可是唱的這出,卻是孔雀東南飛!


    尤禮就坐在一邊,偏頭看著臉色雙雙難看的自家父親和他的小老婆何玲,她麵帶笑意的往嘴裏丟了個提子。


    手不自主的打著拍子看著台子上的表演,還別說,平日裏她既不聽也不看越劇,當真不理解父親的喜好。


    如今這番近距離的看著聽著,倒是覺得當真別有韻味。


    這場戲,沒有誰是誰的主角,隻覺得每個越劇演員與角色相融,令看客深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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