頎長的身影,熟悉的外衫,確實是和尚的裝扮。


    那把傘高過女孩兒,遮住了細落的雨滴,隨著侍衛一同走了進去。


    斜後方的屋簷下,從轉角處走出了一個身影,穿著那個黑衣鬥篷,無盡的夜色融為一體。


    那頭的方向卻看著女孩兒進去的背影,不肯離去。


    必須這麽做,因為那人說,這是他活著的原因……


    路上和尚與平時無異,沒有言語,安顏倒是聽著雨滴打在紙傘下的聲音,細細數著彼此共處一傘的時間。


    數到五百六十七步的時候,出現了月牙門,門上提筆,煙雨台。


    穿過月牙門,本以為門內是一處和名字相稱的台樓。


    誰料,隻是個廊台,四處門廊敞開,白色的輕紗隨著雨聲漂泊浮動。


    雨滴落在曲折的橋下,透過台階的縫隙,匯流在河下。


    而安顏專注於那間廊台的內景,未曾發現水上映著的兜帽裏,看不清容貌……


    到了房間,已經有幾個下人,仆從侍立在一旁,房間內的燭光透過輕紗,在夜色下,朦朧夢幻。


    送到了門口,和尚卻被請走了,隻留下安顏獨自環望這個孤立在河泊上建造的廊庭。


    水光下映射的月光隨著水紋淋漓閃爍,房間內的女孩兒卻獨自看著一幅被掛在窗邊的畫像發呆。


    畫上的女子看著台下月光慢慢出神,眼角帶著哀戚,可是眼神卻帶著不容打敗的執著。


    可是,轉頭間,安顏就又會遺忘畫中女子的模樣,隻知道很美,很媚。


    隻是這樣的一幅畫,安顏卻呆呆看了好久,久到身旁侍候的婢女都忍不住笑著解釋畫中女子的身份。


    原來,她是浮國先皇最喜愛的寵妃,可是,不知什麽原因最後暴斃而亡。


    “寵妃?”那麽,這家人的主人身份也不一般吧。


    “那你們家大人是……”


    說到自己家的大人,那婢女言語中就帶上了與有榮焉的驕傲。


    “我們大人可是浮國的戰神,被稱為不敗的王!”


    不敗的王,敢這樣說,也不怕被治個冒犯皇室的罪名。


    不過,安顏多少懂得,對方應該打仗很厲害。


    看到對方並沒有因為自己提到大人的盛名而目露崇拜,那婢女又開始把那將軍從小到大的戰績都說了一遍。


    可惜,安顏隻對和尚感興趣,其他男人在她眼裏,耳裏,既看不到,也聽不到。


    好像被安顏漫不經心的態度打敗了,那婢女也不再多言了,也是第一次心上有些挫敗。


    反倒安顏還是對畫像上的女子念念不忘。


    和尚好久也沒迴來,安顏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著牆上的畫像發呆,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而消失多久的和尚也出現了,隻是手中紙傘不知何蹤。


    男人跨進房間,那些婢女侍從卻都個個麵色蒼白的下去,尤其是剛剛給安顏講了他們將軍大人的那個婢女,有汗水流淌下來。


    直到悄悄關上門才緩緩舒了口氣。


    看到趴在桌案上,吹著夜風的女孩兒,將自己的外衫解下,套在她的身上,適才順著她的方向也看到了那個畫像。


    那幅畫像如今被夜風吹過的白紗蒙上了麵紗。


    而男人的目光也同樣透過遮蓋在眼前的白紗。


    那畫中的女子在和尚的眼中逐漸生動起來。那段二百多年前的光景又躍人眼底。


    那是浮國新帝才登基的時候,那時候天下分為多個國洲。


    而浮國國君剛剛推翻了先前昏君的統治,這才登上帝位。


    也是軍政不穩,民心大亂的時候,那時候,也是妖怪肆意橫行的年代。


    為了鞏固政權,穩定民心,浮國國君娶了友國國主的女兒,鴦月。


    鴦月還真是個奇女子,有著敏銳的政治頭腦,一眼就下定了民心所向,才是重中之重。


    那時妖怪霸道,人間自然就有除魔聖僧,所以那時百姓心中所向不是各國國君,國洲之主,反倒是能夠降妖除魔的佛僧,道家。


    這其中,佛家聖僧有一人佛光最勝,佛心最穩,法力最高。


    人人皆會在佛日舉辦朝拜活動,那時香火最勝,三日才會散去,那時,也是世間最安穩的時刻。


    一切妖孽避退,不敢輕易上前。


    而上前冒犯的妖孽傳言會被打入無光之域,再也無法出入人間,享人間喜樂。


    也就是這樣,浮國王後鴦月想到辦法,讓聖僧為浮國國臣,這樣浮國百姓,心中一定都是向著浮國國主。


    的確按照這樣,浮國國君以宮中有妖孽作祟,邀請和尚進入國郡,降妖除魔。


    也是那時,邢家女子到了入宮為妃之際,誰料,那邢家女卻從接到旨意後便陷入昏迷,再未醒過。


    就在邢家以為大禍臨頭之際,不知是誰提了一嘴,要不要請聖僧醫治,那話音剛落不久,床上的女子便醒了,隻是記憶喪失一部分。


    但是卻一直看著提出意見那人,眼神哀求,像是急迫的確定什麽,後來,便進宮為妃。


    再後來……恩寵隱隱超過國後,並且不斷和國後作對。


    而那聖僧卻不斷針對邢家女,最後消香玉損,奇怪的是,邢家女死時,宮中桃花盡落,那聖僧也在世間消失……


    那其中過往,和尚眼中卻隻是略過,但是無端的從男人所戴的兜帽中有了那麽一刻的鬆動。


    接著,走向畫像,抬手觸碰到女孩兒的眼睛。


    那映著水中月的眼睛,在男人指尖好像流露了淚跡。


    也許,那不過是,外邊的風雨不慎滴落造成的。


    天上的雨停了,和尚也離開了,隻是畫中女子的眼睛好像蒙了灰,沒有昨日的光輝。


    安顏伸展好身子,才發現自己渾身酸痛,原來是昨夜在桌子上就趴著睡著了。


    睡了一夜的後遺症。


    看著空蕩的房間,手中隻有和尚披蓋在自己身上的外衫,安顏拿起來,看著進來端著銅盆的婢女詢問和尚去哪了。


    這才知道,和尚昨夜呆了片刻便走了,說是有事去做,而留下自己洗漱好,去幫邢將軍的忙。


    雖然不知道要幫什麽忙,和尚又去忙什麽,可是安顏洗漱好,還是乖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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