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破衣袈裟,一串佛珠,這就是空潦。


    麵對著對麵的風,男子的眼裏看見的卻是另一個男人。


    身穿僧袍,手持佛珠,眼裏都是平靜,周遭布滿佛光。


    “門口的那隻桃妖。”提到桃妖,空潦的語音明顯多了幾分縹緲。


    風抬起頭,桃妖嗎?如何?


    “非妖。”


    男人沒有反應,落在空潦眼裏卻是激起一絲無奈。


    空潦笑笑,繼續說起來。他本就知道,眼前的風就是這樣。


    “她不過是寄生在桃樹上的冤魂,與你有段淵源,是你在樹下念經書喚醒的她,因此,你要渡她去輪迴,了她生前執念。”


    這下,風才知道為何那棵樹明明是棵死樹,何來修煉為妖,原是自己的緣故,喚了這朵魂靈啊。


    “還有,她在桃樹上已久,生前事,我觀她已忘。前塵往事,你帶她尋一尋,沿著西的方向一直走到盡頭即可。”


    記住了空潦的交代,而風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便不多留,離開那裏。


    空蕩的室內僅留空潦一人,手握佛珠,望著窗子心下惆悵……


    直到,窗邊的桃花香襲來,男人才垂下眼,撐起身子,打坐在一旁。


    可是,念得不是經文,而是一段紅塵。


    安顏從空潦合上門的那一刻起,就被心中疑惑所纏繞,因此沒有貿然闖入。


    等到白衣和尚出來,踏著木離開,她才想起來。


    空潦關門後……


    空潦的臉上,除了那雙眸子,他的五官,衣衫,安顏都看不到,如今就連他的那雙眼眸她也記不清。


    就像是朧中煙雨,自成隔斷。等到自己在靠近窗邊,心裏卻總有段悲苦,隻好隨著白衣和尚離去。


    再次迴到偏院,那株桃樹花開正豔,宣誓著早春的到來。


    女孩兒跳到樹上,從見了空潦後,卻總有段傷感圍繞著自己,經久不散。


    和尚沒有在意,隻是走到桃樹下,扶起落下的油紙傘,伸手拾起那落在油紙傘下沒有消失的花瓣,在男人的手中,花瓣又被佛光吞噬。


    紙傘外卻覆了一層粉色的光暈,男人握住傘柄,也發現了那刻在傘柄上的桃花痕跡,不過微微歎息,轉身迴到房間。


    師兄說那樹上的女孩兒是朵冤魂,自己隻需要在路上尋迴她生前記憶,了卻她生前執念,渡她入輪迴便可。


    西邊,盡頭,就連西邊的更西處都不清楚是什麽,到底那段被人遺忘的紅塵究竟是什麽……


    佛光寺下的森林小路上,雨雪已經化去,那被雪層覆蓋的泥土展露了它原本的模樣,那些南飛的大雁也從山的另一頭歸來。


    佛光寺的那片院子,如今隻有桃樹一株,望著西方。


    門邊一人,破衣袈裟,手握佛珠,目光戚戚。


    朦朧下,有風拂過男人的衣角,空潦的身邊卻被桃花瓣打落,卷起塵埃。


    那段被念的,被人遺忘割舍的紅塵,又在路上滾滾而來。


    ……


    “和尚,你要去哪?”


    女孩兒好奇,跟著男人從佛光寺穿過這片迷叢,心下卻難掩好奇,自己離了本體當真無事?


    已經走了好久,可是路上除了高山上寒冰融化,匯成河流,流淌下來,碰見石頭發出的叮咚聲外,就隻有女孩兒自己的聲音。


    和尚還是那般,手裏握著他的紙傘,踏著他的木屐,一眼不發的向西前進。


    再過幾裏路,就會有個村鎮經過這裏,那是靠河而居的洛水鎮。


    安顏看著和尚站在村鎮外,抬頭看著城牌上的字跡,停頓好久。


    肉眼看不見的城鎮上空,籠罩著深沉的水霧氣息,想必是有妖孽作祟。


    “和尚,怎麽了?”男人迴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女孩兒,沒有迴答,反倒問了女孩兒一個問題。


    “你有想起之前的記憶嗎?”


    不明白和尚為什麽這麽問,但是安顏還是笑笑說了沒有。


    反倒讓安顏奇怪,她怎麽可能有嗎?


    之前,她還不曾有靈智,哪裏有什麽記憶啊。


    現在和和尚在一起的才是她如今的迴憶吧。


    和尚倒也知道,想必她不會那麽快迴想起來,不然,師兄不會說去西的盡頭。


    “進去吧。”


    隨著男人的話音落,兩個人被吞沒進了這個水霧彌漫的城鎮。


    與和尚所見的陰雲彌漫不同,這裏陽光明媚,來往的百姓都洋溢著燦爛的微笑,彼此間熱絡殷切。


    奇怪的是,這裏的百姓都能看到女孩兒,而且對她也笑的熱情。


    安顏倒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和尚,可是和尚卻隻是看著地上人群的影子,拿著紙傘不知道想什麽。


    接下來,本來還陽光明媚的天說變就變,開始飄起了小雨,砸在過往的行人身上,地上他們的影子就這樣被砸散了。


    路上的行人收起了笑容,開始變得沉默,匆匆跑了起來。


    和尚抬手撐起油紙傘,舉到了女孩兒麵前。


    安顏看著麵前的和尚,卻是笑著跑到了傘下。


    “我們打一把傘。”


    和尚沒有推拒,冤魂因自己而起,自己本應照顧。


    外麵風大雨大,可是傘下風平浪靜。


    白衣男子,粉衣女孩兒就在彌漫著桃花香的傘下向著客棧走去。


    而路過他們的行人卻是行色匆匆,雨也越來越大,地上聚齊了一些小的水坑。


    進了客棧,店小二卻什麽招唿都沒打,直接帶著二人上樓,找了空的房間給他們。


    奇怪的是,這的店小二沒有路上百姓那般熱情,等到送到二人進去,才伸出手討要銀兩。


    風拿出師兄給自己的銀兩遞給那個小二,風的手在靠近店小二的手的時候,卻感受老了來自店小二手上的寒氣。


    關上門,房間裏隻能聽到窗外雨滴砸落的聲音,天空陰的像是被人遮住陽光,提前進入夜晚。


    安顏把濺在衣擺處的水漬擰幹,看到了被和尚掛在一旁的衣袍,走過去一摸,卻發現什麽濕的印記都沒有,真是奇怪。


    和尚站在窗前。


    城外的豔陽天與城內的陰雨天都被一層看不清的雨霧隔著,但是,依稀間,和尚還是看到了這片陰雲密布外與那外界一樣的豔陽高照。


    陽光隻是被阻隔在外,照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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