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風漸漸平和下來,河流中水的光澤也變得清澈明亮。晨時的微光打在崖底的亂草旁。


    晨時的露珠沿著草的根莖滑落至泥土中。


    昨夜迸濺到河流兩岸的血色被水流衝刷下去,隻有蟒蛇的殘肢血肉被石縫間激流的河水衝蕩著,染了一地黑影。


    崖底熟睡的男人感覺腿腳被人束縛,不禁想要把束縛的繩索撥弄下去。


    一路向下摸索,最後停留在布料下纖細的小腿上。熟睡的男人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睜開眼睛。


    入目的就是女孩倚靠在自己胸膛上的烏黑秀發,溫熱的唿吸正從衣間傳遞過來。


    沐秋謹向後撤離,才知道束縛自己的就是眼前小太監的腿,還有手臂。


    將人的胳膊和腿放下,撐起身子,靠在石壁上,大概掃了一眼現在的情況。


    不遠處的火堆隻剩下星點的火光,和霧蒙的灰燼,男人拿起鋪蓋在身上的外衣,拽起來,包裹在身旁人的身上。


    動作間有些大,讓女孩兒有些蹙眉,沐秋謹不禁放緩了動作,輕輕把女孩兒往草甸中央挪了挪。安置好,才起身出去。


    外麵的天依舊有些灰蒙蒙,沐秋謹依著石壁走出來,就看到了落在崖底河流邊的巨蟒。


    走過去,掃了一眼巨蟒的情況,蛇身破碎,內髒四裂,蛇膽消失,不過七寸之地倒是像被人從裏搗碎。


    四周還有官兵和馬匹走過的痕跡。


    墜下崖的時候,雖然意識不清,但還是記得安顏撲身而下的景象,之後再多的都不記得了。


    不過,沐秋謹猜測應該是墜崖的時候落入蟒蛇之口,身邊的小太監奮力搗爛它的七寸,之後從高崖摔落,所以二人無事,而巨蟒的內髒也隨之破裂。


    那麽蛇膽應當也是她取走的吧……


    來到河邊,清澈的河底倒映出沐秋謹如今的模樣。


    臉上的血跡已經被女孩兒清理幹淨,腹部的傷口也愈合了,隻不過身體多少有些虛弱。


    沐秋謹去草叢中撿起幾根枯枝,迴到河邊,叉了三四條小魚,又返迴到石崖底。


    越過女孩兒,拿過一旁的火折子,把火重新點燃,灰燼燃起新的濃煙,伴著崖底卷起的微風撲倒另一側。


    魚在男人的手中霹靂作響,靠近石壁口的女孩兒也被這聲音吵醒,起身,發現男子早已坐在火堆旁拿著魚肉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好像之前狼狽不堪以致昏迷的人不是他。


    安顏收好外衣,也起身來到男人身邊,接過遞過來的魚肉,坐下細細品嚐。


    男人一邊伸手撥著魚刺,一邊觀察身旁的人。


    好像一直以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永遠都那麽清澈,如今火光閃爍在她眸光都抵不上她眼底的微光。


    沐秋謹抓了這些魚主要是想烤給安顏的,因此隻吃了手中小一些的那個。


    安顏自然知道他的意圖,吃好手中的魚,拒絕了他再次遞過來的那條。


    “孤王吃吧,奴才出去方便一下。”


    看著離開的人,沐秋謹也沒有胃口再吃魚了,他不喜歡吃魚,尤其今天沒有這麽多調理的魚,很腥,刺還多。


    吃一條不過是保持體力,將魚塞到火堆裏,魚皮瞬間被火苗席卷上來,噌的竄出一段火光,男人用右手輕輕阻擋,本來燃燒劇烈的火光瞬間被撲滅。


    碎屑的灰燼也被撲滅到另一個方向,沐秋謹起身拿過一旁晾幹的衣物披在身上出去。


    安顏在河邊簡單洗漱了一下,再睜開眼睛,河流波紋的褶皺間就出現了男子的身影,專注的看著自己。


    安顏起來,詢問兩人下一步去哪。


    本來沐秋謹是打算把安顏留在宮裏做付遊邱和杜雲修等人的內應,而且,自己一別,再次迴宮,刀劍無眼,若安顏離開,或者躲藏,他都不會介意,因為用她自己的血已經幫助自己很多。


    可如今二人皆在毫無準備之下離宮,一方麵還要提防沐膠東的人,另一方麵還要尋找地圖目的地和薑豐諾匯合。


    如果之前帶著他隻是希望有人陪著自己,那麽現在他希望她趁此永遠離開,在亂世中生存下來。


    男人垂下眼眸,避開和安顏的眼神交流,側身解開係在身上的玉佩。


    玉佩色澤剔透,入手溫熱,奈何經過昨日奔波早已被磕裂。


    男人把玉佩下麵的瓔珞流蘇從玉佩上拽下來,遞給安顏。


    “這上麵有幾顆小的是北海裏的夜明珠,你收好,這玉佩你帶了會招致危險,所以孤就不給你了。”


    一向妖裏妖氣的男人第一次溫柔的看著眼前的人,希望對方能夠帶著這幾顆夜明珠離開。


    安顏伸手接過,確定沐秋謹不是說謊,看了他一眼,徑直轉身離開。


    連個謝恩都省略了,真是……


    男人笑看著她離開的後湍流的河水,一邊調侃安顏不打招唿。


    河水衝擊岩石的聲音依舊清脆醉人,巨蟒的碎肉也在擺動,可是沐秋謹嘴角淡下的笑確無法偽裝。


    在女孩兒伸手拿過瓔珞時,手是有過無措吧。


    男人伸出手掌,看著指尖最後殘留女孩兒的溫度,有些壓抑,本來還想著她若是不肯離開,自己要如何規勸。


    可如今倒好,女孩兒直接轉身就走。


    ……


    日光終打在了崖底,男子站在峭壁垂直下的陰影中,抬頭看著垂崖對岸的陡坡。


    一聲鷹嘯傳來,陡坡高處出現一個盤旋的黑點,筆直向著男人下滑。


    就在快要接近男人的那一刻,男人側身,黑鷹的爪子抓過石壁,滑出長而深的劃痕,後才在枝丫上蹦跳幾下,落到男人身旁。


    沐秋謹伸出手翻開黑鷹的赤羽,一封密信被撤下來。


    “吳:兩月時間”


    看來自己動作要快。


    男人單手合拳,在打開,手裏絲毫沒有一點痕跡。


    看著黑鷹遲遲未離開,反而盯著自己四周尋找什麽,才想起來,素日都是安顏再給它喂食,梳毛。


    “別看了,他不在,走了。”


    這一句話也不知道究竟說給誰聽的,巧的是黑鷹也低下頭,蒲扇幾下翅膀飛迴阧坡的方向。


    奈何不論速度,還是模樣都抵不上來時迅猛。


    沐秋謹搖頭轉身,心裏感歎,原來你也喜歡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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