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輕綢最近很慌。


    每一任神女都有九個侍女,她們自小陪伴神女長大,衣食無憂待遇比一般族人要好得多,但是需要接受專門的訓練,既要照顧神女,還要參加祭祀。


    水輕綢腳步散亂,看著神女的背影,眼睛裏泛起淚花。


    她比神女大了八歲,是九姐妹當中年紀最大的人,侍女們表麵上風光無限,走到哪裏都會受到族人的尊崇,其實暗地裏也有苦惱。


    炎雲大大咧咧地走在神女旁邊,正一個勁地強調灰猛被揍的很慘,話裏話外滿是開脫的意思。


    周圍的長老們表情各異,沒人去接她的話茬,就連神女的臉上也看不出表情,隻有八個小姐妹在一旁幫腔,嘰嘰喳喳地緩和著氣氛。


    水輕綢很想哭,她知道神女肯定會向著自己,可是這次惹得麻煩太大了,自己死就死了,隻求大荒巫公能保住灰猛的命。


    想起灰猛,眼淚再也止不住,順著雙腮滴落而下。


    水輕綢是神女的心腹,雖然沒有神女那樣光彩照人,但是每次外出也能引來一片火熱的目光,這就讓她十分自豪。


    可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根本沒打算尋找配偶,更沒想到自己會喜歡上一個荒人漢子!


    父親死得早,模樣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他有一個寬厚的胸膛和洪亮的笑聲。


    去年在大荒的香氣穀裏,船隊從荒原上接迴一群大漢,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荒原的男人,領頭的斥候隊首叫灰猛……


    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愛上了灰猛!


    大荒巫公東行,神女忙著鎮壓內亂,委派她和灰猛一起安頓荒人奴隸。


    在那段日子裏,兩人如同脫韁的野馬,感情徹底爆發,從遮遮掩掩一直到不能自拔……


    她愛灰猛,灰猛也愛她,但是兩個人都很害怕,甚至在私下裏商量過逃亡。


    日子一天天過去,水輕綢幸福且痛苦著,直到今天早上,老巫醫悄悄地找到她做了一個檢查……


    灰猛說,孩子必須保住,一切後果他來承擔!


    巫公的大帳到了,一雙雙目光向她看來。


    水輕綢淚眼朦朧,顫抖著看向愛人。


    獸皮上,趴著一個身影,赤果的上身鞭痕猙獰,鮮血染紅了獸皮。


    “哇!”


    女子嚎啕大哭,不管不顧地撲過去,抱住灰猛再也不肯撒手。


    灰猛疼的呲牙咧嘴,撐起身子一個勁地安慰她。


    周圍的大荒人唿吸急促起來,男人們瞪大眼睛看著水月人,女人們眼眶通紅看向這對情侶,也有的哭出了聲,圍上前幫著灰猛勸水輕綢。


    炎雲哭了,跺跺腳說道:“水雲煙,我最喜歡你,但是你敢殺輕綢的話,我以後再也不會理你!”


    水雲煙沉默不語,長老們卻不願意了,開什麽玩笑?不殺留著添亂嗎?好不容易才爬上高位,誰也不想再經曆一次淘汰!


    神女的位子越穩,他們的權利越有保障,區區一個侍女殺就殺了,麻煩的是怎樣抹除對神女的不利影響。


    長老們七嘴八舌,或威脅、或哀求,生怕神女答應了放人。


    炎雲大怒,蹦過去跟他們吵了起來,可惜一張嘴說不過,於是就打算動手。


    “炎雲,我也不想殺掉輕綢。”水雲煙臉上不露喜怒,攔下即將發飆的炎雲。


    “灰猛是大荒族人,既然已經挨了揍,我可以放過他,但是輕綢的確有錯,這件事你就別管了!”


    炎雲大急,氣唿唿地說道:“我不管那些,在我們荒原上,男女願意結婚,連巫們都不能阻攔……”


    水雲煙打斷了她的話,“這裏是水月不是荒原,而我是水月神女!”


    忽然,大帳簾門一晃,傳出一陣笑聲。


    “哈哈哈,水月神女好威風啊!”巫小豆大步走出,來到水雲煙麵前,凝視著她的雙眼,“別說你才知道這件事,我不相信!”


    水雲煙仰起頭與他對視,俏臉上平靜無波,“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是我讓巫醫去找的輕綢,這樣也好,我倒要看看都有誰敢讓我殺侍女!”


    巫小豆目光一縮,“你是故意用她當誘餌,想釣出那些不服你的人!可是你現在根本掌控不住水月,怎麽保證她能活下來?”


    少女避開他的目光,輕聲說道:“你放心,用不了幾年,我會給她報仇的。”


    “水雲煙,你是她最信任的人!”巫小豆目光漸漸犀利,“權利和金錢一樣,會吃掉人心,人這一生,最好別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巫小豆!”水雲煙忽然暴怒,淚水唰地流了下來,“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嗎?青靈說的沒錯,你的心根本就不在這裏,所以你才什麽都不在乎,不在乎權力、不在乎美食、不在乎好看的女人!”


    巫小豆瞠目結舌,搞不懂她突然發什麽瘋?


    水雲煙很傷心,撲進身後侍女的懷裏大哭,周圍的人全傻了眼,莫名其妙地看著兩人,就連水輕綢也忘了哭泣,呆呆地看著神女。


    營門處,走進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幾百口子,個個臉色不善。


    巫小豆皺起了眉頭,他一直故意躲著水月巫等人,畢竟剛來的時候大家都是盟友,如今水月變成這樣,肯定與他脫不開關係。


    水月巫蒼老了很多,她捧著雙手對巫小豆彎腰行禮。


    巫小豆趕緊抱拳,呲著牙笑道:“阿婆,你最近還好嗎?”


    老嫗卻理都不理,扭頭看向水雲煙,畢竟常年身居高位,如今雖然被架空了,但那股氣勢誰也不敢小看。


    她板著臉嘰裏咕嚕說了一通,身後的人群表情各異,有人在附和大巫,有人看著水輕綢冷笑,也有人臉色陰沉,相互之間用目光交流。


    風林站在巫公身旁,輕聲翻譯著高層們的話。


    巫小豆越聽越氣,新貴們息事寧人,讚成犧牲侍女開脫神女;老貴族們態度堅決,打著天神的旗號要殺人立威;甚至還有人提出索要灰猛,區區賤奴也敢褻瀆天神的人!


    在有心人的推動下,營門外出現了無數水月族人,多日的高壓氣氛,人人都快喪失了理智,揪住一點小錯也能要人命,何況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大營裏緊張起來,新族人們惶恐不安,嗡嗡地小聲議論。


    巫衛和騎兵們卻不管那些,氣勢洶洶地堵在門口,荒原的女人們更不害怕,衝在最前麵跟水月人對罵。


    圓圈裏,水輕綢抱著灰猛哭成淚人,炎雲和八個侍女將這對“苦命鴛鴦”護在中間,一邊勸慰一邊陪著哭。


    局勢越來越亂。


    水月巫一舉骨杖,壓下附近的噪雜,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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