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的表演簡單直白,下邊的人一看就能懂,也慢慢地適應了演出的氣氛和布置。


    第三個節目是一個小男孩表演的朗誦《我愛大荒》,嗚嗚咽咽的音樂聲中,小家夥賺足了眼淚。


    他先是描述了部落裏的生存艱難,接著述說被山外人摧毀了家園,然後跟著阿媽落入了兇人手中,吃盡了苦頭、受夠了罪,終於被大荒聯盟所救過上了幸福生活。


    有這種經曆的孩子簡直不要太多,族人們一下子就引起了共鳴,很多人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人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經曆。


    朗誦結束,小男孩哭著跑迴了後台,台下掌聲如潮,嗡嗡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千寧和雁刀再次跑到舞台上,大帳裏唰地安靜下來,一雙雙熱切的目光把兩個孩子嚇了一跳。


    “第……第四個節目,《我的部落沒有了》,由巫衛和巫女表演。”


    一大群少男少女搬著道具來到舞台,短短十幾分鍾演繹了一個部落的毀滅,音樂時而急促時而低沉,殘暴的敵人、戰死的族人、被抓的婦孺、毀滅的部落……


    活下來的人四處流浪,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族人們都看懂了,很多人攥緊雙拳怒視著舞台上的“敵人”,恨不得上去滅了他們。


    當幾個少年相互扶持著蹣跚在舞台上,一起思念部落的時候,台下忽然有人高聲喊道:“來大荒!來我們大荒!”


    這句話瞬間引起共鳴,幾乎人人都在邀請那些“失去部落的人”,直到演員們彎腰行禮大家才反應過來。


    水雲煙擦了擦眼淚,忽然覺的不對勁,悄悄地戳了戳巫小豆說道:“奇怪,最先喊的那個人不就是……”


    “閉嘴,好好看演戲!”


    舞台上,千寧奶聲奶氣地喊道:“第五個節目,歌曲《大荒聯盟是我家》,由花神部和水月部演唱。”


    二十多個少女盛裝打扮,排成半圓站在舞台中央,身後的鏡子牆反射出絢麗的色彩,渲染了一副極美的畫麵。


    所有人都看傻了,壓根沒注意到有水月人跟著唱“大荒是我家”。


    少女們苦練多日終於可以大展身手,她們伴隨著音樂邊跳邊唱,彩衣輕紗、舞姿優美、歌詞粗暴簡單,台下的人如癡如醉,一想起自己就是大荒聯盟的族人,頓時覺的女孩們更加順眼了。


    音樂停止,少女們衣袖飄飄地走到台前行禮。


    台下頓時亂了套,長老們還算規矩,邊喊好邊跟著巫公一起鼓掌,女人們不管那些,有人大聲尖叫、有人嘰嘰喳喳,紛紛表示自己穿上那種衣服也能上台。


    漢子們有的紅著眼睛揮手,有的一邊鼓掌一邊叫好,變著法地吸引台上的目光。


    人人都覺的少女們是在對自己笑。


    越來越熱鬧的演出急壞了外麵的人,可惜現在換了門票也撈不著進。


    巫衛們表示,演出隻能從頭開始看,中間插上根本看不懂,下午還會重新演出,每天三場一直表演到大婚結束。


    巫衛們格外強調,因為這兩天是巫公邀請大家看演出,所以他會負擔一半的工分,過了大婚再想看的話,每張門票就要一個工分了。


    眾人一聽急了眼,轟地跑向市場去搶購門票,消息迅速傳開,越來越多的人湧到了廣場上。


    大帳裏演到了壓軸戲。


    巫小豆以祖巫城之戰為藍本,將戰場改到了金城,並且摻上了南覡和百蠻的部落,足足用了半個時辰,將大家的認知徹底顛覆!


    舞台上道具更多了,獸皮做的城牆、黃紙卷的武器、麻布縫的坐騎、白布畫著火焰……


    兩個小主持人一臉凝重地站到了台前。


    “最後一個節目,《我的族人啊》,由巫衛、巫女、學堂、幼兒堂一起表演。”


    演員們湧上舞台,套著獸皮的食人族,騎著大象的山外人,還有荒原戰士、百蠻戰士、南覡戰士……


    笛聲嗚咽,鼓聲輕顫。


    南蘭站在角落裏做著旁白,漸漸地將眾人帶進了一個虛構的戰場。


    廝殺震天、烈馬悲鳴,火焰遮住部落,族人戰死舞台。


    有抱著敵人同歸於盡的戰士,有斷了腿依舊爬行殺敵的老人,有抱著嬰兒朝天慘叫的女子,也有渾身插滿矛槍依然屹立不倒的頭領,更有站在柴堆裏燒死自己的大巫。


    為了孩子舍身斷後的九道背影;為了報信全軍覆沒的騎兵;五指鮮血淋漓的弓手;被掛在樹上慘死的斥候;被敵人淹沒的盾手;將自己和敵人一起紮透的槍手……


    舞台下,人人顫抖壓抑著哭聲,一雙雙淚眼死死盯著台上。


    舞台上,孩子們跑來跑去,將戰事推到了金城。


    四麵被圍,喊殺聲大作,荒原人、南覡人、百蠻人並肩作戰,一起殺死敵人,一起被敵人殺死。


    一幕幕悲壯激昂的場景,一陣陣扣人心弦的樂聲。


    隨著南蘭低沉的講述,幾大戰旗陸續倒下……


    城破了!


    巫錯手舉斷矛站在柴堆上,身邊圍滿聯盟的長老,有戴著羽冠的巫,也有掛著項鏈的覡。


    敵人踏入金城,“火焰”緩緩升起吞沒了整個舞台,台上台下哭聲一片。


    漢子們張著嘴巴嚎啕大哭,女人們抱在一起撕心裂肺,甚至有人跳起來就打算上去報仇。


    忽然,舞台上布幔抖動,先後鑽出來三個“傷痕累累”的少年,三個人腳步踉蹌越走越近,最終攙扶在了一起。


    “我的族人啊,你們去了哪裏?我的族人啊,你可聽見了我的唿喚……快團結,莫要做奴隸,快團結,莫讓敵人笑……”


    整齊洪亮的歌聲中,布幔緩緩拉起,露出一片“大荒戰士”!


    “戰士們”殺聲震天,對稻草紮成的敵人發起了進攻,紙矛如雨、戰馬長嘶,一排拋石機扔出紙團砸的台下歡唿如潮。


    三大種族的戰士手拉手衝進“城池”,將“敵人”紛紛踩在腳下。


    鹽花和南紫帶著大群孩子湧上舞台,跟演員們站在一起高唱“我的族人啊”……


    激昂的樂聲中大幕緩緩落下。


    巫小豆站起來帶頭鼓掌,大帳裏哭聲、掌聲經久不息。


    長老們紅腫著眼睛圍過來,一個個張著嘴巴看著他發呆,似乎心中有千言萬語,偏偏就是說不出來。


    巫小豆微笑著說道:“多看幾遍,看多了你們就能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青木領著嘩變的戰士們跪倒一片,男男女女都哭成了淚人,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巫公。


    巫小豆臉色一垮,“都滾迴蠻奴城,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演出結束了,可是誰也不願意離開大帳。


    舞樂部的人跳下台來挨個往外轟,孩子們的表演有點亂,甚至可以說很尬,但是依然俘虜了所有人的心。


    觀眾們腫著眼睛出了大帳,唿啦啦的人群圍過來打探內幕。


    實誠的人就會仔細解說演出內容,收到了陣陣驚唿和羨慕;有些聰明的家夥不去搭理人群,反而撒腿又往市場跑,暗自決定要買一大摞門票!


    演出轟動了金城,風頭蓋過了婚禮大典!


    一天三場的決定引起了不滿,幾萬人堵在廣場上喊口號,逼著長老會增加場次。


    長老們求之不得,找到舞樂部商量,隻要孩子們肯演,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


    花顏和鹽花她們十分高興,除了壓軸戲以外其它節目都很短,多演幾場孩子們完全受得住,大不了再給少年們增加些節目就是,反正巫公教了很多。


    接下來的兩天,演出改為白天四場、晚上兩場。


    演員們台風越來越成熟,大帳裏掀起陣陣瘋狂!


    族人們為此擠破了頭,門票供不應求,私下裏已經翻到了五個工分一張。


    有些人看了兩遍還想看,誰知早就被巫衛們登記了身份,表示拒絕第三次進場。


    六月十九晚上,廣場上篝火明亮人山人海。


    有人排在八個入口等待進場;有人悄悄地捏著門票四處兜售;更多的人圍成圈,中間有看過演出的人在模仿節目。


    夜空裏,一直在飄蕩著《我的族人啊》。


    帳篷南邊三裏外全是獨門小院,其中一座小樓的二層上,窗戶大開,紗網上映照出一個少年的身影。


    水雲煙走上二樓,來到窗邊說道:“巫小豆,下去吃飯吧,這麽遠怎麽能看得到?”


    巫小豆笑了笑,“我能看到。”


    “那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了大荒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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