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午,春風拂麵。


    “第一排點火,第二排準備驅趕毒蟲,其他人後退十丈!”


    “荒奴守衛營地,沒有命令任何人不準出來……”


    第一次點火的命令傳了下去,幾千個大荒戰士白骨獠牙,幾千個樹枝綁著草把,隨著口令伸進了火堆。


    “扔!”


    “咚、咚、咚……”


    鼓點急促,火把紛飛,枯草遇火即燃,濃煙夾雜著劈啪聲。


    “準備盾牆,矛手拉大網……”


    “把濕布塞進麵具,派荒奴再去打水……”


    “蟲子出來了,快扔火把……”


    火場西邊人聲鼎沸,濃煙越來越大,火勢漸漸洶湧起來,兩側的山脊上站滿人影,人牆後麵也點起了篝火。


    山穀裏很快變的噪雜,飛蟲劈頭蓋臉、蛇蠍四處亂爬,獸吼聲此起彼伏,樹冠上接連閃過獸影,鳥群更是炸了窩,有的在上空吵鬧,有的四下亂飛。


    因為刮的是東風,西邊的大火便屬於頂風燃燒,如此一來火勢往西撲,底部卻在向東蔓延,等於徹底堵死了西邊的方向。


    濃煙鋪天蓋地,火頭躥起好幾米高,很多樹冠上也爬滿火苗,將它們變成了真正的火樹。


    巫小豆趴在平台上,一邊將濕麻布捂在嘴鼻上,一邊攥著望遠鏡觀察。


    水雲煙早就帶著侍女們跑迴了營地,卻將幾十個水月戰士丟下來幫忙。


    大火慢慢爬向穀底,西坡上焦黑一片,劈裏啪啦的爆裂聲塞滿耳朵,濃煙卷著灰熾飄上半空,揮揮灑灑落滿了人群。


    “都趴下都趴下,捂住鼻子和嘴巴,傻站在那裏幹什麽?”巫小豆趴在平台邊緣嘶聲大喊,“這麽大的火野獸們不敢衝過來……”


    火場距離幾十丈,熾熱的高溫烤的戰士們毛發打卷,就算張大嘴巴唿吸也感覺喘不過氣來。


    漸漸地,眼前的火勢變小了,青煙嫋嫋、茂密的植被化為焦土,大火爬去了穀底。


    巫小豆蹭地爬起來喊道:“炎雲,命令山脊上點火!”


    “啾~”


    刺耳的響箭直躥高空,這是第二個點火的命令。


    很快,兩邊的大山上扔下無數支火把,濃煙、大火、黑灰、獸吼、鳥叫、人聲、鼓號……


    山穀裏亂了套。


    “大爺的,什麽也看不清了!”巫小豆扔掉望遠鏡,朝著台子下喊道:“炎萍,命令風烈和獨耳,立即進穀從東邊點火!”


    “千虎、青角,準備攔截獸群!”


    三人齊齊抱拳,撒腿就去傳達命令,大荒戰士們排成人牆,越過高台的位置麵朝東方,身後的人群裏有荒奴也有蠻奴,抬著柵欄和大筐,頂著大花臉跟在戰士們後麵。


    有人神色激動、有人神色忐忑,更多的人則嘻嘻哈哈,似乎已經收獲了無數肉食。


    響箭接連躥上天空,各色小旗來迴舞動,山脊上隱隱傳來唿喝聲,濃煙更大了!


    巫小豆和炎雲已經跑下了高台,接下來的行動根本就沒法指揮了。


    東邊二十多裏外也變成了火海,兩側山脊的人用火把開路,準備將山穀截為兩半。


    按照計劃,去穀底點火的人還需要救火,隻救東側的逆風火,如果救不下也無所謂,隻管跟著火勢往東燒,等遇到河流或者斷崖自然會停下來。


    東邊的大火借助風勢燒的特別猛,半空裏鳥群稀稀落落,穀內的野獸們卻徹底發了瘋,它們不敢往東逃命,於是便向兩邊的山脊上衝。


    大貓上了樹、巨蟒下了水,野豬成群結隊,老虎吼聲如雷,豹鹿熊狼、狐狗獾羊,數不清的野獸來迴亂撞,運氣不好的死在了當場,運氣好的便衝過了火線。


    山脊上的戰士和蠻奴們居高臨下,頂著柵欄、拖著大網死命攔截,石矛抽刺、石斧劈砍,急了眼就往山下滾石頭。


    壓力最大的是西邊,大荒戰士們封鎖了火場外圍,咬著牙刺出石矛、扔出大網……


    當山穀被截斷以後,穀內的野獸們徹底沒了活路。


    四麵合圍,南北不動,東西兩邊的人不慢不緊地跟著大火前進,濃煙、高溫一起掠過山穀,獸吼聲漸漸微弱,劈啪的燃燒聲清晰入耳。


    夕陽西下,火勢依舊滔天。


    包圍圈縮小了近半,整整一天沒有吃飯,眼看著獵物堆積如山,奇怪的是卻沒有人覺的餓,隻覺的鼻腔裏塞滿焦臭味道,實在提不起吃飯的興致。


    巫小豆垮著臉坐在高台下,和水雲煙一起看炎雲吃烤肉,小姑娘大劍一揮割下一隻熊掌,捏了點細鹽撒上,也不管烤肉上落著炭灰,抓起來就是一大口。


    “小豆,荒奴們說細鹽不多了,這是我從青葉那裏偷拿的,你們兩個真的不吃嗎?”


    巫小豆兩人一起搖頭,這一天光聞味道就飽了,遍地都是燒焦的野獸,沒燒焦的也差不多半熟了,再加上草木餘熾的煙嗆味,能吃得下去才怪了!


    炎雲不管那些,拿起勺子攪了攪肉湯,深感遺憾地說道:“可惜沒有野菜,否則我還能吃一鍋……你們最好吃一點,不吃飯就沒有力氣。”


    巫小豆摸了摸肚子,空落落地卻沒有胃口,不過想想她說的話在理,於是拿過瓷碗盛上肉湯,捏著鼻子往肚子裏灌去。


    “大爺的,怎麽喝了碗湯反而覺的餓了?水雲煙,你也來一碗吧,捏著鼻子喝味道還不錯!”


    炎萍跳下坐騎大步走來,小姑娘煙熏火燎地認不出了本來麵目。


    “巫公,休息的命令已經傳了下去,不過斜眼和我說,大蛇部的人都吃不下飯,不少人還吐了,我問了問風烈和蠻奴們,他們的情況都差不多。”


    “應該是被煙熏的。”巫小豆無奈道:“算了,也別管野獸啦,把包圍圈撤了吧,讓大家去山脊上透透風,吐得厲害了就用水洗洗臉,告訴他們必須吃飯,吃不下就捏著鼻子吃!”


    炎萍一愣,抱了抱拳扭頭就走。


    水雲煙捂著鼻子說道:“巫小豆,你把人撤出來不怕野獸跑了嗎?”


    巫小豆指了指堆積如山的獵物,“這些夠吃好幾天的了,能跑掉的算它們命不該絕,我們能抓它們一次,就能抓第二次。”


    水雲煙站起身來,望著穀內熊熊火焰說道:“我決定了,等族人們到來以後,我會使勁說服他們跟大荒結盟。”


    說完以後,轉身迎著夕陽往營地走去,柔美的背影上方,金簪閃爍著奪目的光芒。


    炎雲急忙喊道:“你不吃飯了嗎?”


    “我吃不下。”


    炎雲奇怪道:“小豆,她怎麽了?”


    巫小豆扭頭看著遠去的少女,露出一口小白牙說道:“她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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