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牆下,戰士們紮起了一個高台,台子上站著一排水月護衛,青銅長戈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大荒戰士們連聲唿喝,催促想走的人去高台上割耳朵。


    巫小豆相信,無論任何時代、任何種族都存在英雄,種族危難的時候總會湧現出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那什麽的人。


    果然,風蛇俘虜裏走出了一個高大的漢子,他來到高台下停住了腳步,扭頭向同伴們大聲喊了幾句,很快,俘虜裏跑出來大群漢子,站在他身後連聲高唿,人數竟然有了一千多!


    出人意料的是,有麻俘虜裏居然也跑出來一群人,男男女女好幾百,裏麵更有不少孩子!


    兩千多個要走的人分成兩堆,一個個神色悲壯嘰哩哇啦地互相打著氣,看向高台的目光裏帶著決然!


    而那些選擇留下來的人默默地看著他們,有人目光愕然,有人目光冷淡,有人目光羞愧,有人目光灼灼。


    巫小豆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會有這麽多婦孺選擇離開,有麻人雖然跟大荒有仇,但是與風蛇聯軍更有滅族之恨,雙方是不可能和好的,難道離開以後會各走各的?


    城外氣氛凝重,無數道目光匯集了過來,更遠處,陸陸續續有人選擇了離開,正在三五成群地向這邊走來。


    巫小豆心情煩躁,揮了揮手道:“斜眼,開始吧,那些小孩子就不用割耳朵了。”


    命令傳了下去,戰士們開始驅趕人群上高台。


    領頭的高大漢子蹭地蹦了上去,很快就被水月戰士們按在了地上,青銅戈輕輕一拉,左臉頰上鮮血忽地湧了出來。


    漢子疼的嘶聲慘叫,捂住耳朵又蹦又跳,瞬間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臉。


    戰士們不管那些,推搡著其他人往高台上走。


    巫小豆內心暗歎,轉過身去不忍再看,這些人是山外的英雄,是部落裏不屈的脊梁,可惜英雄們注定會死去,包括那些婦孺都將死在今天。


    按照計劃,割完耳朵以後,英雄們會被分批送到西邊離開,而在那片草場上,斥候、騎兵以及兩千大荒戰士正在等著他們……


    巫小豆沒打算讓俘虜活著離開,這些人都知道了大荒的困境,萬一碰巧有山外大軍路過的話,那後果他絕對承受不起。


    之所以大費周折,無非是想迅速除掉刺頭,騰出手來進深山罷了……


    忽然,牆下混亂起來。


    巫小豆猛地迴過身,頓時被驚的目瞪口呆。


    一個婦人被按倒,她的孩子嚎啕大哭,死死護著母親的腦袋不撒手,旁邊另一個女人幹脆被孩子拖下了高台,母子倆擠出人群撒腿就往隊伍裏跑。


    “轟!”


    高台附近炸了鍋,孩子哭、女人跑、漢子們張口結舌,越來越多的人後悔了,爭先恐後地迴到了大部隊,眨眼間撇下了獨耳漢子一個人。


    獨耳大漢懵了圈,捂著左頰站在春風裏一臉血,張大嘴巴看著同伴們迅速消失。


    寨牆上,大荒高層們傻了眼,寨牆下,大荒戰士們也傻了眼,高台上,水月人同樣傻了眼,就連遠處的俘虜和戰士們全都傻了眼。


    八九萬人很快一片死寂,任憑微風拂過臉龐。


    “哈哈哈……巫小豆,我笑死了……”


    忽然,水雲煙捂著肚子笑倒在寨牆上,金簪子來迴亂晃,白衣蹭上了灰塵。


    “小……小豆,我也……我也笑死了……”


    炎雲幹脆一邊打滾一邊拍打寨牆。


    水月侍女們花枝亂顫,大荒巫衛們東倒西歪,城下的人也反應過來,笑聲從高台附近急速擴散,不管戰士還是俘虜,全都笑成了一家子。


    笑聲越傳越遠,人群笑的前俯後仰,好幾裏地瞬間變成了大笑的海洋。


    巫小豆張大嘴巴,愣愣地看向高台,高台上,獨耳漢子傻了半天,忽然跳了下去撒腿就往大部隊裏跑。


    戰士們一腳將他踹在地上,一邊笑著一邊往西拖。


    獨耳漢子撕心裂肺地嚎叫,淒厲的聲音硬是衝破了漫天大笑。


    斜眼趴在護欄上抹著眼淚翻譯,“巫公……他……他又不想走了……哈哈哈……”


    巫小豆滿頭黑線,轉過身來朝著眾人接連踹去。


    “都笑個屁,滾下去把他叫迴來……青葉,笑你大爺,滾下去給他包紮,還有你們幾個,再笑牙都掉了……大爺的,一群沒心沒肺的家夥……”


    眾人一邊挨踹一邊相扶著下了牆頭,很多人半天都直不起腰來。


    炎雲扶著護欄大口喘氣,“小豆,還……還殺不殺俘虜了?”


    巫小豆臉色一垮,“殺個屁,愛咋咋地吧,收拾收拾明早進山!”


    一場悲壯的生離死別,愣是被幾個小屁孩鬧成了笑話,八萬多俘虜誰也不提走的事,大荒戰士們也沒有再綁人。


    風烈接手了四萬多風蛇俘虜,有麻人依然按照原先的秩序扔給了各個奴首。


    五座大營一座城全拆了,帳篷、獸皮、食物全都被集中了起來,有麻倉庫裏沒有食物,但是卻儲存了很多麻繩和大網,寨牆上的炭木也被拆卸一空,堆在空地上摞成了山嶺。


    大荒戰士和荒奴們各忙各的,冷著臉對俘虜們理也不理,真正做到了“愛咋咋地”,讓人奇怪的是,越是這樣俘虜們越是不安。


    奴首們陪著笑臉詢問自己的任務,俘虜們跑來跑去地找活幹,就連孩子們也坐在了空地上,大的抱著小的,小的抱著袋子,默默地看著大人們幹活。


    第二天,正月二十五,旭日東升。


    巫小豆騎著“流星”,被大群巫衛簇擁著來到坡下。


    “斜眼,通知下去,願意跟來的,以後就是大荒聯盟的人,我們進山!”


    “咚!咚!咚!”


    “嗚嗚嗚~”


    幾架大鼓隆隆敲響,低沉的號角連綿幾裏。


    “大荒!大荒!大荒!”


    一萬多人的吼聲直刺雲霄,巫公大旗、水月大旗、青兔旗、炎山旗、風神旗、斥候旗、花神旗迎風招展,各隊的小旗連點成線,緊跟著大旗向東山湧去。


    奴首們大聲唿喝,催促手下們搬起物資,跟上了巫公的腳步。


    巫小豆和炎雲不緊不慢地催動坐騎,身邊除了巫衛還有荒奴和巫醫,傷員們被小心地抬在中間,後麵跟著一萬多個孩子。


    風烈的大旗倉促製作,就是一大塊麻布上畫了幾道斜線,連夜選出的獵首和隊首們卻沒有旗子。


    戰士們沒敢去詢問武器,隻是找了些木叉木棒拿在手裏,很多人私下裏說好了,如果大荒巫公不能喂飽他們,大家就抱團一起往南跑。


    至於殺掉大荒人的建議,卻詭異地沒有人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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