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的海灘,海風腥鹹,挾著糞便和鮮血的味道,耳畔,獸吼聲此起彼伏,處處殺戮。


    戰士們咀嚼著肉幹,默默地圍成圈,武器就放在手邊。


    火猴臉色煞白,殷勤地打開竹筒送到巫小豆手中,“巫公,喝。”


    巫小豆接過竹筒,勉強地笑了笑,“星女懷孕了嗎?”


    火猴一聽,神色變的扭捏起來,他之所以要跟著北上,就是衝著軍功來的,長老會為這次出行許諾了大量的好處,值得他放手一搏。


    這個三十歲的漢子,第一次為後代打算起來。


    原先的火神部是個兇人部落,他能在裏麵混上小頭目,憑的就是眼力勁,一年多的時間,他親眼看著大荒神族崛起,看著這群婦孺,從偏居一隅到橫掃山內。


    火猴相信,追隨大荒神族是最聰明的決定,越是危險越能體現出自己的價值。


    齙牙站起身來,看了一圈隻覺得頭皮發麻,他既渴望迴南覡看一看,又頭疼路上的危險,想起長老們的叮囑,心中更是為難。


    索性走到隊伍中間,看著巫小豆說道:“巫公,再走下去恐怕會出意外,不如先派人將你送迴去吧……”


    巫小豆揮揮手打斷他,“這種話以後別再說了,多想想辦法怎麽渡海。”


    “沒有辦法,隻能硬杠。”齙牙無奈道:“這跟狩獵不一樣,獸潮往南走,我們往北走,除了對著幹沒有別的辦法,如果是春天就好了,那時候獸潮也會往北走。”


    巫小豆滿頭黑線,“大爺的,說了一頓廢話,要不是擔心咱們北岸的人,傻瓜才會來這裏呢!”


    他抹了抹嘴巴站起來說道:“通知下去,天黑前必須渡過這片海溝,然後今晚連夜趕路,半夜的時候才可以休息!”


    火猴急忙道:“巫公,這樣走你會累。”


    “你大爺的,少拍馬屁!”巫小豆背起袋子,拿過一支石矛說道:“這裏不能久留,時間長了會有大麻煩!”


    十月二十一,出發第三天。


    深秋的日頭依舊火辣,烘烤著廣袤的灘塗,放眼一看,到處都有骨架和腐屍,烏鴉和禿鷲起起落落,呱噪著搶奪美食。


    還有些小鳥眼睛通紅,鋪天蓋地的衝向獵物,很多受傷倒地的動物也遭了毒手,被它們活活吞噬。


    泥灘裏獸群洶湧,海水裏浪花翻騰,獨行的海獸很可怕,成群結隊的那些卻更為殘忍。


    遷徙的大潮中,有一小撮人類在逆流而上,如同海浪中的孤舟,忽隱忽現。


    隊伍中出現了傷亡,戰死的人來不及處理,隻能喂了野獸,戰士們神色憔悴,死死握著手中的武器,胸膛急劇起伏。


    巫小豆麵具下的嘴唇幹裂,鼻子再也聞不出腥臭,雙腳已經被泡爛,踩進汙水裏滋味格外刺激,他默默地走在隊伍中間,身邊是幾個擔架,矛杆綁在一起抬著幾個傷員。


    齙牙走在隊伍前方,忽然舉起右手,嘶啞的聲音在迴蕩。


    “休息,第一隊警戒!”


    淤泥沒過腳背,混合著血水與糞便,眾人不管不顧,紛紛就地坐下。


    炎雲扔下手中的活鹿,踩住了一斧砍開脖子,趴在傷口上咕嘟咕嘟喝了半天。


    “小豆,快來。”


    巫小豆挪過去趴在鹿脖子上,鹿毛紮嘴,血氣刺鼻,他卻連眼也不眨,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隊伍裏氣氛很不好,三天來,要麽在廝殺,要麽在逃命,人人都是心力交瘁,但是巫公卻不準舍棄傷員,給隊伍帶來了很大負擔。


    傷員們咬緊牙關,默默地忍受著痛疼,也有人滿臉絕望。


    “喳喳!”


    一群紅眼小鳥在頭頂盤旋,四處搜尋合適的獵物。


    齙牙大步走來,目光一掃大聲喊道:“處理傷口!”


    火折子吹起,火矛燃燒起來,很快變成了炭火。


    一個傷員的肋骨被挑斷,傷口滲出了血珠,新鮮的血液招來很多目光,必須及時加以處理才行。


    傷員口裏被塞了卷獸皮,通紅的木炭猛地按上傷口。


    “嗞啦~”


    “啊~”


    幾個巫衛連按帶捂嘴,死死壓住傷員的掙紮,幾個少女甚至哭出了聲,旅途比少年們想象的還要危險……


    巫小豆咬緊牙關,扭過頭去不忍心看這一幕,從第一個傷員出現的時候,就有人提出舍棄,畢竟這裏危機重重,鮮血的味道會給隊伍帶來很大危險。


    巫小豆堅決反對,首先他的良心不允許這樣做,而且這些人都是為了隊伍才受的傷,如果就這樣拋棄的話,那麽接下來的路將沒有人會出力!


    耳邊的慘叫一聲接一聲,他的目光漸漸模糊起來,索性走到隊伍外圍,放眼向遠處看去。


    野獸們都會遊泳,包括大象、野牛野馬這些大型動物,遊起來的速度竟然還不慢,但是它們不能長時間遊泳,所以不會選擇東邊的大海,隻在海溝和灘塗間行動。


    隊伍頂著獸潮前進,為了躲避混亂,三天以來越走越偏向東北,現在已經到了海灘邊緣,東邊幾裏地外就是大海。


    戰士們一直不敢招惹大型獸群,隻在空隙裏曲折前進,不過再小心也沒有用,捕獵的猛獸、衝鋒的獸群,它們可不在乎一小撮兩腳獸,一旦打起來就會引發混戰。


    泥濘亂甩、獸血狂飆,紅了眼的野獸每一個都能殺人,就連弱小的黃羊都敢用蹄子蹬,用尖角刺,那個斷肋骨的家夥就是被一頭角鹿撞飛的。


    至於野象犀牛、大蛇灣鱷,碰到人身上就是個死,連救都不用救。


    巫小豆雙目通紅,死死盯著獸群,打定主意要將它們都殺成保護動物!


    炎雲皺著眉頭走來,“小豆,把那幾個重傷員殺了吧,一會又要下水了,鮮血再引來怪獸怎麽辦?”


    “閉嘴!”巫小豆怒道:“你還有點良心嗎?”


    炎雲很不高興,鮮血滴入水中,每次都能引來強悍的怪物,昨天在最危機的時候,扔掉了很多物資才逃上來,她再能打也害怕水裏的兇獸。


    “這些人怕死,換成荒原人早就留下斷後了……”


    “滾!”巫小豆大怒,“有些話不能亂說!”


    炎雲撅了撅嘴,嘟嘟囔囔地往迴走去,“我如果受了重傷就會殺死自己……”


    巫小豆氣的直咬牙,卻又拿這貨無可奈何,隻好恨恨地迴過頭往北看去。


    忽然,他臉色一片煞白,大聲嘶喊道:“齙牙,準備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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