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小豆離開樹屋以後,族人們就開始為了備戰忙碌。


    柵欄陷阱和拒馬周圍的雜草被清掃一空,附近的樹木能砍的都砍掉,太粗的大樹就砍光枝椏,留下光禿禿的樹幹立在那裏。


    銀杏林裏吊起六根竹筒,清水的飲用開始限量;吃食、水果、武器統一分配;巫衛和巫女按伍分開,跟隨獵隊的戰士參與防守。


    東邊的林子裏傳出陣陣慘叫,灰狼部的俘虜赤果果地被掛在樹上,渾身鮮血淋漓,螞蟻、蠍子爬了一身,他們受到的待遇比黑熊部的斥候要慘多了。


    炎鹿帶著幾個戰士手持石刃,時不時給俘虜添點傷口,地上血泊蕩起漣漪,沿著草地淌下山坡。


    青靈盯著俘虜秀眉微皺,師尊說口供要問十遍以上,如果有不一樣的地方就繼續審問,可是這些俘虜說的全都不一樣,開始的幾遍還好一些,最後越說越奇怪,她都被弄迷糊了。


    俘虜已經神誌不清,該問的都問了好幾遍,她沒時間再繼續審下去,


    “都殺了吧。”青靈轉身往樹屋走去,身後的慘叫聲戛然而止,戰士們將屍體放下來拖走了。


    三個奴首跪在地上麵色蒼白,她們被叫來當翻譯,半上午的時間似乎過了很久,那些如狼似虎的戰士她們不害怕,甚至連大荒部巫公看起來都很和善,唯獨這個小女孩讓她們覺的恐懼。


    三個女人爬起來麵麵相覷,怪不得南覡族人對青靈畢恭畢敬,估計也是被嚇過。


    青靈垮著臉迴到樹屋,這是屬於她的單間,地上放滿麻布和繩結,甚至還有幾塊陶板,她懶得考慮奴隸們的感受,而是在腦子裏分析俘虜的供詞。


    這裏的部落跟荒原上不一樣,甚至和南覡部也不一樣,他們之間的攻伐、吞並十分血腥,也的確存在將俘虜當家畜養的現象,而且每個部落都有用活人祭祀的習慣。


    她想起了有皮部,看來那些人很可能就是來自這裏。


    這些消息俘虜交代的跟奴隸說的幾乎一樣,青靈還特意詢問了什麽是“兇人”,可惜俘虜疼的死去活來也說不清,隻知道與山外的部落有關。


    青靈今年十一歲,個子長的卻比同齡人高半頭,再加上掌管學堂,小夥伴們都把她當成半個老師,她說的話有時候比巫小豆都管用。


    “雁汐,去把炎力他們喊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雁汐撒腿就往外跑,她雖然是雁蒼部的大巫,卻事事都由大師姐安排,潛意識裏就習慣聽從青靈的吩咐。


    青靈麵前擺著一堆石頭,粗略一看跟附近的地形很像,窗戶上赫然擺著那個日冕,可惜上麵的陶棍斷了一截。


    遠在幾十裏以外的東方,巫小豆他們蹲在一條小河邊,沙灘上有一排人類腳印,沒穿草鞋的腳印。


    齙牙和豁牙輕聲表示,這是三個成年人的腳印,離開不到半天的時間,這附近應該有人居住。


    兩人本就是南覡部很厲害的戰士,對追蹤很有一套,這才被選中帶到祖巫城,真要說起經驗來,他們比炎力這些少年要強很多。


    巫小豆盯著腳印看了半天,假裝內行地點點頭,望向兩人目露讚賞,“這是黑熊部的斥候嗎?”


    齙牙直搖頭,表示如此大意的人應該不是斥候,很可能是黑熊部族人。


    巫小豆有點驚訝,黑熊部的俘虜臨死前交代過,他們將婦孺藏在了峽穀南端,距離這個地方還需要走一夜的路程,可是現在竟然在這裏有了腳印,對方在搞什麽?


    他抬頭看了看太陽,對大家說道:“我們人太少了,如果遇到敵人會很危險,先找地方休息,天黑前再行動。”


    隊伍就近去了樹林,裏麵荒草沒腰、毒蟲遍地,幾人找到一棵椿樹清理一番,依著樹幹圍成圈休息。


    斜眼拿出一些藥末灑在地上,青兔爬上樹警戒,青木摘下箭囊,拿出烤肉喂狗子,巫小豆揪下滿身的樹枝,往草地上一躺閉著眼睛想心事。


    原以為明天才能遇到黑熊部,沒想到他們竟然來了這裏,難道對方這麽快就跟灰狼部重新結盟了?


    十二個人、四條狗,謀劃好了未嚐不能取勝,最麻煩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敵人如何打算,他準備了三套方案都是偷襲,斬首、火攻、打遊擊。


    最好能斬首成功,實在不行就打遊擊,三個方案都必須摸清黑熊部的打算才行,否則一旦被他們圍住,十二個人跑都跑不掉。


    太陽漸漸偏西,椿樹下已經空無一人。


    二裏地外,小河的上遊,前來喝水的動物小心翼翼,警惕著周圍的動靜。


    忽然,幾隻小鹿嗖地鑽進草叢,從西邊冒出三個人影,炎雲和斜眼跟著巫小豆,循著“鳥叫”聲慢慢前行。


    身後的夕陽染紅了天邊,這裏的黃昏跟荒原不一樣,耳邊沒有恐怖的獸吼、空中沒有矯健的猛禽,隻有數不清的鳥兒投入山林,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豐富的果子和塊莖是當地人的主糧,肉食雖說也不罕見,但沒有哪個部落能像荒原人那樣隨意吃喝,隻有每年獸潮以後,這些部落才能收獲一些獵物。


    巫小豆手握竹弓,沿著“鳥叫”聲快速向前,忽然,“喳喳~喳!”兩長一短的叫聲傳來,三個人馬上蹲了下來。


    前麵發現了敵人!


    “黑熊部斥候。”炎雲扭頭看著巫小豆,對這次突襲並不擔心的樣子。


    巫小豆輕聲道:“繞過去,盡量留活口。”


    三人貓著腰趟過小河,炎雲迴應了幾聲“鳥叫”。


    這種暗號是雁蒼部和炎山部先使用的,後來成為祖巫城獵隊統一的暗號,根據長短結合、叫聲種類,能表達十幾種意思,用在狩獵上很厲害。


    從這裏往東幾百米,小河繞出一個大彎,拐彎的地方樹影重重,藤蔓懸掛青草低矮,四隻狗子鑽出荒草衝進林地,對著前方的荊棘帶低吼。


    荊棘後果然站起四個人影,赤果著上身、臉龐塗滿藥泥,他們舉起石矛甩向狗子們,看來想獵殺了當晚餐。


    “嗖嗖~”


    石矛被輕巧地躲開了,狗吠聲更烈。


    四個黑熊部戰士毫不在意,撥開荊棘躥了出來,獰笑著再次舉起短矛。


    “嗖!”


    一支竹箭眨眼即逝,目標卻是北邊的樹冠。


    “吧嗒!”


    一道人影摔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就沒了動靜。


    四個斥候一愣,這是他們的暗哨,怎麽會突然死了?


    “嘰哩哇啦!”


    四個人反應很快,再也顧不得殺狗子,一個翻滾進了荊棘裏,同時扯著嗓子示警。


    “嗖嗖~”


    “嗚~”


    荒草裏躥出七八條身影,竹箭夾著矛槍撲進荊棘,很快響起幾聲慘叫。


    黑熊的斥候很厲害,捂住傷口向東逃竄,嘴裏不住地大聲喊叫,偷襲變成了強殺。


    “炎雲,快!”


    巫小豆從南邊站起來,嗖地射出一箭,可惜沒有留住敵人。


    炎雲小腿一蹬,追在逃兵後麵就攆,手中石斧猛地甩出,砸倒最後的那個斥候。


    青兔跑得比她快,殺野帶著風聲鑽進樹空,纏倒了最後一個家夥。


    炎雲幾步追過去,伸手抓起就想摔在樹上。


    巫小豆大急,“留活口!”


    戰鬥短暫激烈,東邊卻已經被驚動了,大群人吆喝著往這邊趕來。


    “跑!”


    巫衛們快速撿起竹箭,轉身消失在荒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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