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晃,君落生再睜開眼時已是到了一處陌生的大殿之中。


    他趕忙低頭一看,見懷中的葉戈仍自昏迷,不由有些擔心,緊接著抬起頭來迅速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心念急轉起來:這妖皇殿傳聞隻有十三處試煉之地,可方才我等一路所遇皆是宮殿石室,想來這裏應是一處宮闈不假……莫不是就是這妖皇殿主人的行宮大殿?


    妖皇殿在萬壑妖界內是四個極其出名的秘境之一,自被發現伊始,數千年來就不斷有人想要尋找到真正的妖皇大殿,獲得那法力通天的妖皇主人留下的傳承。


    可是妖皇殿內除了十三個試煉小秘境外再無它物。於是有人傳聞若是能闖過這全部十三處秘境,就能打開真正的妖皇行宮大門,獲得傳承。


    至於這傳聞是真是假,似乎沒有人驗證過,但能確定的是,不闖過這十三處試煉秘境,也是有其他方法可以進入這妖皇行宮。


    否則,那名被困於此處的霜華府修士,又是從何而來?


    “前輩既然將我二人帶到這裏,為何不出來相見?”君落生沉聲道。


    與其他大殿不同的是,這裏除了殘敗,還寒冷非常,不管是天頂還是牆角,都結滿了肉眼可見的寒霜,有的地方甚至還倒掛著一簇簇的冰棱,殿中周圍到處是白色的寒氣。


    君落生問完,等了半晌,才聽到一個聲音響起:“你們往東邊來。”


    說完再沒了聲息。


    君落生往四周一看,果在東邊牆角看到了一個偏門,看著還未轉醒的葉戈,他想了想,收起了羅傘法器,然後祭出落生刀,護在他和葉戈身前,再將葉戈打橫抱了起來,朝那偏門小心走去。


    等他走入了偏門,發現前方是條高三丈寬三丈的密道,密道直直延伸向前,再往前就被黑暗遮蓋,看不見是通向何處了。


    “沿著這條密道一直往前。”


    那道聲音又忽然響起,君落生思量片刻,最終決定還是照著去做。


    如今他們被困於此,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這‘無名修士’的身上了。


    隻不過臨走時君落生將一張破空符留在了偏門的密處,這樣若是遇到危險,也可馬上撕裂子符,頃刻傳送到這偏門來。


    做完這一切,君落生才帶著葉戈繼續往前走去。


    遵循著那道聲音的指示,君落生穿過這密道,沿途間遇到過火海深淵,還有天水殺幕,以及毒屍傀儡的襲殺等等,不過仗著落生刀還有他自身法力渾厚,倒都是輕而易舉殺將而過。


    一路前行,最終到了一扇白玉石門旁,愈靠近這裏,周身的寒氣就愈發濃鬱冰寒,直到門前,君落生已不得不運轉起體內真氣護住自己和葉戈兩人,這才才他們不致因為嚴寒而凍傷肉身。


    “將一道真氣,打入那玉石門上的虎頭環。”


    白玉石門上刻著一對虎頭,君落生依言照做,剛將那真氣打入,便聽轟隆一聲,玉石門驟然打開,一股極寒的冰氣也從那門隙中噴薄而出,朝君落生撲麵襲來。


    君落生眉頭一皺,落生刀身頓時一閃,蔓延出一股黑氣,將那寒氣阻在二人之外,待得能看清門後的景象,他才走了進去。


    這石門背後的冷意更是凍得人直打哆嗦,君落生慢慢走入其中,神念掃去,可是周遭除了白茫茫的寒氣,再無其他生靈存在的跡象。


    怎麽會沒人?君落生心中頓時生疑,難不成這是一個圈套?


    “我在你前麵。”


    那道聲音再度響起,隻是不再使用神念傳音,便不再是不辨男女的聲調,語調低沉,分明是一名上了年紀的男修聲音。


    君落生一愣,循聲望去,發現身前豎著一座巨大的冰璧,冰璧玲瓏剔透,散發著森冷寒氣,而璧中隱隱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閃動。


    這倒是出乎君落生的意料,但他神色如常地將葉戈放到地上,然後行了一禮,“晚輩見過前輩。”


    “嗯。”那黑影沉沉地應了一聲,君落生察覺到一道微弱的神念從冰塊內探出,在葉戈身上掃了一下。


    思及方才在那殿中所聽到的幾句話,君落生心中便有了猜測,他想了想,剛要開口問出心中疑惑,卻忽然覺得額間一寒,轉眼就被人鎖住了五識。


    君落生大驚,趕忙坐下運轉真氣與那寒氣抗衡,與此同時,躺在地上的葉戈卻是睜開眼睛,慢慢醒過來。


    剛一起身,葉戈就看到身邊君落生被一道寒氣襲圍,大驚之下,剛想運轉霜華訣為之解圍,卻忽然聽到一人道:“別擔心,這道寒氣隻會封印他的五識,並不會傷害於他。”


    葉戈聞言一愣,扭頭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最後目光落到那藏著黑影的冰塊,腦中想起之前的情形,卻是有了幾分推測,想了想,冷靜下來,對那塊冰璧行了一禮,道:“晚輩見過前輩。”


    “嗯,你們還算是懂禮。”那聲音滿意道,然後葉戈便感到一道神念在自己身上不斷來迴探視,好在那神念頗帶善意,而且想到那無名修士興許是自己那神秘宗門的同門,葉戈便按捺住不適,任其查探。


    “怪事,怎麽你修為已到金丹,霜華訣卻才修煉到第二重小圓滿的境界?”那黑影邊查探,邊疑惑問道。


    葉戈聞言,便將自己被太微門廢去修為,而後又重新修煉一事說了一遍。


    黑影聽完,冷笑一聲,而後略帶感傷地歎了一句:“一個小小門派也如此欺人太甚,想來如今的修真界氣象已是大變,與我所念的那個世界早是不複……我問你,現今離那‘離山一戰’


    已過了多少年?”


    魔修從來不甘被困於浮天魔海這處小地,是以常有騷亂發生,修真界也常派人前往鎮壓。這離山一戰便是一千年前修真界鎮壓魔修的一場大戰,大戰發生在魔海東方屏障的離山,故稱為離山一戰,此戰規模頗大,整整持續了一百年,修真界才掃清了魔修隱藏的爪牙,將其逼退迴浮天海域,此戰之後,修真界損失慘重,修養生息了八百年,才算迎來了如今的盛世光景。


    “迴前輩,已是有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那黑影微微有些驚訝,但卻又很快接受了,“時移世易,想不到我已被困在此一千多年了……”


    頓了頓,那聲音忽又道:“你我本是同門,你還稱我為前輩?對了,還未問你,你是拜入我派哪一脈門下?師尊是誰?他如今又在哪?”


    那黑影一連串問了幾個問題,葉戈想了想,隻得將自己無意拜入霜華府之事盡數再告知。


    “你是無意中進入那寒潭,才拜入我派門下?”黑影吃驚地道,若是他此時站在葉戈麵前,隻怕會一把拽住葉戈,好好看個清楚。


    未等葉戈迴答,黑影又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這怎麽可能……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但你能修煉霜華訣,想來體內確有冰係靈根……也確實符合我派收徒的第一要求,隻是……”


    那無名修士顯然有些混亂,葉戈也知此時不宜打擾,便閉上嘴,靜靜地等那黑影平靜下來。


    黑影暗自嘀咕了一陣,越到後麵聲音越是小聲,最後幹脆不再說話,葉戈則在一旁耐心等著,過了一會兒,那黑影總算是理好了思緒,又再度慢慢開了口:“你既有冰靈根,便有資格入我霜華府,這倒是不錯。隻不過,你可了解霜華府是怎樣的一個門派?若是邪道,你也會不改初心麽?”


    “弟子既拜入宗門,便絕不後悔,也不會改變初衷。弟子願一心一意追隨宗門,還望師祖能收下弟子。”


    “這件事豈是那麽簡單的……”那黑影卻一歎,言語中有欲言又止之意,遲疑了一下,道:


    “罷了。我霜華府從不強收人為徒,也不濫收人為徒。你如今能修煉霜華訣,便算是過了第一道試煉,至於第二道試煉,卻還是等你元嬰之後再說吧。你現在隻需要知道,霜華府之門規,絕不是你所能想象的那麽輕鬆簡單的,甚至是……沉重。”


    黑影的聲音愈發低沉,漸漸變得鄭重和嚴肅。


    “還有,我不是你師祖,你既拜入那寒潭主人門下,也就是寂冰師祖門下……你該叫我師叔。隻不過你隻過了第一道試煉,還未算得我霜華府正式弟子,這稱唿就先緩一緩,我姓練,叫練雲道,是霜華府第三十九代弟子。”


    黑影的話多是含糊不清,葉戈雖知道入這神秘宗門並不容易,也做了準備,但聽了黑影一席話後,卻又覺得這‘霜華府’上上下下透著說不清的古怪。


    這靈根測試過了,第二道試煉莫不是心性的測試?葉戈也知道有些上古宗門仍秉承著上古遺風,這招收弟子除了要看資質外,也要看個人的心性,心性佳者,就是資質不好,也會收為弟子,反之,心性不佳,就算是資質過人,也會被拒之門外。


    葉戈不由暗忖:大約是覺得我現在還年輕,閱曆不夠,心性不穩,便讓我過了元嬰之後再來選擇……也是,待得到元嬰,想必一些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到時我的心智與脾氣必定比如今更為穩重,大約那個時候才能迎來第二道試煉吧。


    隻不過這道人說他被困在此處上千年,為何到了我這一輩,卻隻才稱他為師叔呢?


    心中雖有些微疑惑,但思量一番,葉戈還是定下了心來,道:“弟子既為晚輩,就不該越矩,雖然日後弟子不一定能拜入府下,但如今弟子也算得上是府中半個弟子,還是稱您一聲練師叔罷。還望前輩不要覺得弟子唐突。”


    那練雲道聞言,歎了口氣,也不再堅持:“也好,我困在這裏上千年,卻是好久沒有見過你這樣的晚輩了。”


    葉戈拜入霜華府多年,如今遇到同門,當是有滿腹的疑問要問,而練雲道被困於此,孤寂千年,也是有一腔的不解要提,兩人便你問一句我答一句,暢談了小半日,居然都不覺得無聊,反而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練師叔,弟子唐突問一句,不知師叔為何被困於此?”


    “我來此,是為了調查這妖皇殿主人,誰料一入此殿,就中了他的算計,為保住肉身,不得已便用這‘冰魄’將肉身凍住,但也因此束手束腳,沒有餘力逃出這妖皇行宮的大陣。”


    “練師叔,那我們在,可有法子助你逃出此地?”


    “我被困於此數千年,肉身虛弱,修為也從入道三境跌入分虛二境,早已無力獨自破開這妖皇大陣。若你們都是元嬰修為,倒也有三分的機會,可惜你們才不過金丹,卻是還早著呢。”


    葉戈一聽,便急了:“練師叔,這麽說要等我們在這裏修到元嬰,才有機會離開這妖皇行宮。”


    “沒錯。這妖皇行宮的大陣總共有三十三道禁製,以我如今的實力,隻能阻擋住三十道,剩下的三道則需要其他人助力才行,若你們兩人是元嬰,倒能勉強頂住三道,可是隻是金丹,隻怕剛靠近,就已灰飛煙滅了。”


    葉戈聞言不無失望。金丹到元嬰的差距豈是那麽好跨越的,就算他是異靈根,但在這靈氣稀薄的妖皇行宮,想要修到元嬰隻怕需要一段極為漫長的時光,而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他絕不能將時間全部浪費在這裏,若是等到像練雲道一樣,又過了數百年才出去,隻怕修真界人事已矣,他的仇家又該到哪裏去找?


    “練師叔,除了硬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當初您又是從哪裏進入這妖皇行宮的?”


    “沒有了。當初我是用的一處傳送陣來到這裏,不過那妖皇主人曆史時毀掉了這傳送陣,已是不能用了,嘿嘿,他殺不了我,也要把我留在這裏當個看門人,為他看守這座遺府呢……”


    說到這裏,練雲道忽然‘咦’了一聲,道:“卻是忘了,還有個小老鼠也在這裏。”


    葉戈聞言,忽然反應過來練雲道指的是誰,不由雙眼一亮,道:“練師叔,那三名金丹可否擋住這三道禁製?”


    “若是三名金丹,勉強能攔住一道。師侄,你魔障了,金丹到元嬰的距離豈是那麽好跨越的……”


    葉戈失望地低下頭,見練雲道似乎要做法將那猿姓少女帶來此,便扭頭看了還在苦苦掙紮地君落生一眼,道:“練師叔,先將這人放開吧,他是我朋友,並無惡意。”


    練雲道聞言黑影一動,一道寒氣從冰璧上打出,射向了君落生,隻見君落生哼了一聲,慘白的臉上終於恢複了些溫度,然後醒了過來。


    他一醒過來,雙目在冰殿中一掃,看到前方的葉戈,趕忙一把將人抓住,急急道:“你沒事吧?”


    說罷又看了練雲道一眼,驅身往葉戈身前微微一擋,“他沒欺負你吧?”


    練雲道見此,忽然‘哦’了一聲,然後神念在二人身上一掃,意味深長地道:“怕不是朋友那麽簡單吧?”


    葉戈聞言老臉不由一紅,將君落生往迴扯了扯,低聲道:“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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