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內的兩個人一齊迴頭望向了岑玉。


    坐在左邊的是個穿著樸素長著張國字臉的青年,朝著岑玉微微點了點頭,而右邊則是個五官秀氣的病弱公子,瞥了岑玉一眼後,便漫不經心地撫弄著自己肩上的一隻白鳥。


    “原來是岑師弟,不知道岑師弟今日登門造訪,所為何事?”


    兩個人中國字臉青年當先問了話,相比起一旁的病弱公子,這國字臉青年顯得更為和善。岑玉不知為何偷偷瞄了一眼那病弱公子後,才笑笑答道:“今日正好是太微門試煉大比之日,小弟想邀莫榆師兄與西周鳴師兄一起同去台上觀看。”


    岑玉這話初初聽起來沒什麽,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頗有些玩味了。大家都是修士,傳音問訊早已不像凡人那樣需要耗用腿力,若想同去觀比,一道傳音符發來就是,何須勞師動眾地親自登門拜訪?岑玉這一舉,倒像是有意跑來一趟,想要給二人留下個印象。


    國字臉青年一下便想通其中關節,是以也沒有馬上答應,隻是轉過頭,朝那病弱公子問道:“西周師弟,你意如何?”


    “咳、咳……小弟身體不好,不喜拋頭露麵,莫師兄若是想去便去吧。”


    病弱公子有氣無力地咳了幾聲,眼睛微微垂著,看起來似乎沒什麽精神。


    “既然西周師弟身體不適,便不勉強了。岑師弟,那就我們一起去吧。”


    莫榆笑著站了起來,和岑玉對了個禮,二人有說有笑地往外走去。


    隻是岑玉臨走時還是忍不住瞥了那病弱公子一眼,心中無不感到遺憾。


    ***


    此時考量台上觀雲頂,太微門所有高階修士齊聚一堂,正注目著台上的鬥法。


    “太微門下英才輩出,門派興榮指日可待啊。”


    一名鶴發童顏的老者被眾人簇擁在正中,拈著下巴下的白須,微笑道。


    “哈哈,太素道友謬讚!太微門建派不過區區數千年,哪裏比得上太虛門萬年傳承乃天下正道第一……這些個弟子較技,不過是布鼓雷門,班門弄斧罷了,獻醜,獻醜。”玉源真人在一旁笑道。


    那老者聽了,也隻是麵帶微笑,並未繼續作謙。


    因為玉源真人所說皆是事實。混天世界八大巨型門派之一的太虛門,當然當得起天下正道第一的名頭!


    眾位真人說說笑笑間,莫榆和岑玉也剛好來到,二人自覺走到末位坐下,然後朝在座的各位長輩行了個禮。


    “怎麽?西周沒來嗎?”太素真人望了一眼莫榆,問道。


    “西周師弟身子不適,並未隨弟子前來。”


    “也是,總是個病懨懨的樣子,不來便不來吧。”太素真人倒也沒再繼續追問,反而是身旁的明若真人略帶好奇。


    “西周?莫不是貴派那名單一金靈根的弟子?”


    明若真人是眾真人中唯一的女修,一襲宮裝,膚若勝雪,姿容秀麗,看過去竟也看不出年齡幾何。


    “正是。隻是雖說是銳金靈根,身子骨卻不怎麽好,這些年吃了許多藥,也不見有什麽好轉。”太素真人歎了口氣,語氣雖是惋惜,但還是能聽出裏麵的得意之色。


    “病總是能醫的,天靈根卻是萬中無一,貴派好福氣啊。”


    明若真人豔羨道。


    太微門創派千年,也就開派師祖太微天尊是單一天靈根修士,數千年來再未有過天靈根弟子出現。太虛門現下竟有一位如此年輕的天靈根弟子,日後再出一位分虛大修士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一旦這位弟子成功突破到分虛境,太虛門的實力無疑又將會更進一步。


    而反觀太微門,金丹境修士有數十位,元嬰境修士有四位,化神修士更是直接銳減到了一位。若不是有化神老祖坐鎮,太微門也無法在武國修真界當中以中型門派的地位立足。


    境界越高實力越強,越是高境界的修士越是能以絕對實力在一場比鬥中勝出,五個金丹境修士都不一定是一個元嬰境修士的對手。所以漸漸的,門派的實力也開始倚重在大修士的數量上。以太微門為例,若是再出一個化神修士,門派便開始有爭奪大型門派地位的機會,一旦成為大型門派,將會獲得更好的靈脈與更好的資源。


    所以明若真人才會顯出一副羨慕的樣子。


    太微門要出一個分虛境修士,不知還要耗費多少時間啊……


    “咿,這小輩的劍法倒是頗為有趣。”太素真人看了一眼滌塵台上的比鬥,略奇道。


    考量場寬闊廣大,此時被一個個陣法分為了數個擂台,在每個擂台內都進行著一場場鬥法。


    聽到太素真人的話,其他人也紛紛將神識向那座擂台投了過去。


    擂台上正有兩個年輕弟子在比鬥,一個拿著一件盾一樣的法器,一個則拿著一柄水藍色的飛劍,看著場中的痕跡,顯然已是交鋒了幾次。


    那拿著飛劍的弟子相貌平平,劍法造詣卻是不俗,隻見一道水藍色的光芒繞著他周身上下跳轉,若不仔細去看根本看不出那光芒竟是飛劍所化,劍光靈活矯捷宛若遊龍出海,在半空中飛繞了一圈,就將麵射過來的木棘釘悉數攔下。


    爾後那弟子手一招,天上忽然就倒灌下來一道水柱,砸在了對手身上,然後飛劍在水中一卷,將水柱拍出了一片水滴,水滴宛若實質,如利劍一般叮叮當當地從四麵八方砸向了那持盾弟子的盾上。


    水柱每被拍散一道,就碎裂成數十枚水滴劍,那弟子一連拍散了十道水柱,一下便射去數百枚水箭,竟一滴都未遺漏。這一番攻勢如疾風驟雨,那盾型法器竟一下被打得搖搖晃晃,盾上的法陣也漸漸暗淡了下去。


    “這‘滴水不漏’應是到了小成的境界,等到大成,一次能拍出的水劍則會增到百枚以上……不過配合‘水滴石穿’使用倒是不錯,水劍威力倍增,反是彌補了數量不足的缺陷。”玄一真人修的是水係功法,他隻看了一眼,便將那弟子使用的招式和劍法境界一一說出。


    隻是這弟子劍法雖然不錯,但也隻是中人水平,太微門內劍法比他好的人比比皆是,他的水平甚至還沒有達到劍法中的‘形’之大成。


    但能得太素真人另眼相看,想必是另有其因。


    果不其然,那盾型法器終究是沒能撐住,忽然爆響一聲,碎裂成片。拿盾的弟子臉上盡是肉痛的表情,大怒之下,從儲物袋中接連扔出數張中階符籙,朝持劍弟子狠狠砸去。


    持劍弟子倒是早有防備,趁著在符籙還未扔出,他劍勢一收,一道水幕嘩啦地就憑空而現,朝著對麵鋪天蓋地罩去,水幕並無殺傷力,僅僅隻是為了阻滯符籙速度。若是平日有人如此做定會被人罵做傻瓜,此時阻滯符籙有何用,爭取來的時間也不過是自己由早死變成晚死而已,還不如趕緊跳出符籙的攻擊範圍,逃得越遠越好。


    不過這道水幕倒頗為不尋常,水麵上閃爍著一層淡藍色的光芒,一碰到符籙,竟在上麵凝了一圈白花花的東西,硬生生把阻滯的時間延長了不少。趁這時間,持劍弟子身形一晃,便從符籙圈從竄出,一個燕子翻身,躍過持盾弟子的頭頂,落在了他的身後,順便還長劍一削,從持盾弟子身上削下來個東西。


    符籙終究還是在擂台內炸了一片,轟轟隆隆地甚是壯觀,隻是它們的目標此時已經站在了另一邊,手裏拽著個錦囊,笑意盈盈地看著它們的主人。


    “多謝劉師兄賜教。”


    這時候若是笑,定是讓人極為討厭,可是偏偏這弟子笑得溫潤如玉,坦率真摯,臉上根本看不到一絲嘲諷或是一絲輕蔑,如此純粹,反而讓人生不出厭惡來。


    “葉慈!儲物袋還我!”


    不過持盾弟子還是氣急敗壞,惱羞成怒地就要再衝上前。隻是他才走了一步,就想起自己的手段身家皆留在儲物袋之中,自己現在已經是兩手空空,拿什麽來和人家搶東西?


    “噢?冰霜之氣?”玉源真人此時才看出些不妥來。


    “正是,那淡藍色分明是冰屬性的寒氣,此子竟懷有冰屬性靈根?”太素真人點點頭,他甫一看,就看出那弟子的法術中帶有寒氣,是以才出聲覺得有趣。


    玉源真人也是一頭霧水,冰屬性靈根在修真界內極為稀少,出現的機率甚至比同為異靈根的雷、風靈根還要低。他轉頭看了一下身旁的諸陵真人。


    “此子入門之時查過,是四屬性的雜靈根。”


    諸陵因為懷疑過葉慈的身份,所以曾經調查過,是以有所了解。


    “噢……若是雜靈根,那倒也無需在意了。大約是此子偶然尋得冰靈根修煉之法,煉就了一絲玄冰真氣……我看那飛劍似乎也有些冰靈氣,這相互牽引之下,發出這一道冰霜之氣倒也有可能。”事情真相已知,太素真人對那弟子頓時也沒了興趣。


    “看來太素道友對劍法似乎也頗有心得……”


    “嗬嗬,心得不敢,略知一二罷了。若論起混天世界哪派對劍法最為精通,大浮劍宗當成稱第一……”


    “是也,大浮劍宗之劍法天下第一,整個修真界已眾所周知……”


    眾位真人的注意力很快便從擂台處收了迴來,彼此又聊了起來。


    唯有莫榆又多看了那持劍弟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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