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晌,刑蓮湖將李小仟送至鎮北侯府之後,也不迴齊國公府,趁著夜色直接打馬南下了。


    榮福堂收到消息時,已是後日上晌了。


    老夫人心細如發,左右沒掃到李小仟過來請安,便覺得不對,遂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蘭陵隻得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老夫人心下猛然一震。


    草草應付了眾人幾句教都散了,說晚上沒睡好要補覺,待得無人時,忙迴頭喚了寶兒道:“快去趙王府告知王妃,他們去越州了。”


    丁婆子聞言,眸色閃了閃,楊婆子乍然之下一根筋沒轉過來,還在疑惑老夫人此舉是何用意。


    前日老夫人聽刑三夫人說了此事之後,私下感言刑依彤是個蠢的,言語之間大有鄙薄之意,還道不曉得那就算了,既然刑三老爺那朋友告訴了齊國公,想必齊國公會派個管事去越州處理一下,之後扭頭就撂開了。


    大有一笑而過,任由齊國公他們去折騰的意思。


    卻不想今日聽得竟是刑蓮湖過去了,竟急的什麽似地,倒不像是去幫忙,而像是去搶功勞一樣。


    因而悄悄地問道:“老太太,那大姑娘既然於咱們無用,為何還要通知王妃上趕著去賣好?”


    真是想不通啊!


    老夫人耷拉的眼皮,冷淡地斜了楊婆子一眼:“自家人怎麽能這麽說呢?!”


    楊婆子當下愕然,話雖然沒錯,可是……


    ……


    大長寺山上的客寮中,刑依月倚著一株老桂花樹,鼻尖繚繞著纖微的清香,抬頭望著青霄上那輪半鏡似的月亮。


    “月娘。”刑二夫人走出屋外,見女兒身影單薄地煢煢獨立,裙帶飄垂,不由得鼻尖一酸,卻又強顏歡笑地打趣道,“這山上露水重,你在瞧什麽?月老他老人家早有安排,自會牽緣引線,替我們月娘尋到一位好兒郎的。”


    刑依月迴過頭來,笑道:“娘親就愛笑話女兒。”


    她今年二十一了,再者,哪家的好兒郎願意娶一個病秧子,父親又是不成器的庶子?兩個哥哥也是文不成武不就。


    刑依月望著徐娘半老的二夫人,她的娘親論顏色稍遜長公主,卻勝過三夫人,更是甩開四夫人幾條街,然而命卻不如幾位伯母與嬸娘。


    辛苦了半輩子,拉扯大他們兄妹三個,還一直被老太太死死地壓著,父親又是個沒氣性,隻會窩裏橫的。


    兩位嫂嫂,唉!


    刑依月拉過刑二夫人有些粗糙幹瘦的手,她的娘親,也是讀書人家出身的,外祖父也是舉子出身呢。


    這雙手也曾磨墨寫過字,也曾拿過詩書畫卷,也曾撫過箏弦,可是現如今、如今是夜以繼日的撚著繡花針,下廚做羹湯,甚至親手端茶倒水。


    “娘親,女兒將來嫁的兒郎不論怎樣,無所謂,能幫到家裏的便好。”


    刑二夫人聞言心緒翻滾,忙嗬斥道:“說什麽傻話!”


    到底心裏堵得厲害,拍了拍刑依月的手,刑二夫人安撫道:“娘不苦,你心疼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娘是這國公府的二夫人,出去比外頭許多婦人風光多了。這終生要依靠的人豈能兒戲?女子嫁人就好比第二次投胎,可輕率不得。”


    刑依月心事重重地低垂著腦袋,隻搖了搖頭。


    刑二夫人心頭一緊,忙又勸道:“常言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有情郎既是世間難尋,娘隻盼著你能嫁一個有擔當、品性好的人,如此娘才能放心將你托付於他。”


    “可是我若出嫁之後,勉力也隻能顧著自己的小家,家中無人相幫,娘親你不是更辛苦?”刑依月蹙眉,微涼的手被刑二夫人暖和而粗糙的手拉著,終是意難平。


    刑二夫人擠出一絲笑意,寬慰道:“放心吧,說不得到那時,你兄嫂們也就懂事了呢。”


    刑依月撇開臉去,隻差嗤之以鼻。


    她父親刑二老爺都這把年紀了,做事還不是有頭沒尾,隻顧著他自己,何曾為他人著想過?!


    刑二夫人見狀,忙又道:“快進去吧,夜裏寒氣深,莫要著涼了,你身子剛好些。”


    又笑道:“你放心,你爹爹見過趙家那小哥兒,說是端的一副好相貌,且為人實誠本分,你若不信,明兒見了本人再說,這樣可好?”


    刑依月聞言,心下微動,她雖然想的實際,可也有時春閨夢裏,盼著未來的夫婿相貌堂堂,能夠疼她敬她,而不是將她當作差役唿之即來揮之即去,動輒孝順公婆,照顧小姑小叔。


    正說著,忽然門開了,她二嫂章氏快步花枝招展地走過來,壓低聲音神秘地道:“娘,你跟妹妹在說什麽呢?我方才日間去寺裏的菜園子轉了一圈,那邊的小師傅正在挖花生,給了我好些時鮮的花生,方才我讓小沙彌悄悄兒地搬了個爐子來,已經煮上了,咱們迴去邊吃邊嘮嗑,豈不比站在外頭舒坦?”


    刑依月朝二夫人覷了一眼,恰巧看到刑二夫人嘴角抽搐了下。


    她這二嫂子手腳勤快又麻利,小嘴兒也甜,人也機靈,可隻限於折騰自己愛吃愛穿的東西,今兒這樣,明兒那樣,至於東西的來處,章氏不管,迴頭自有刑二夫人掏銀子。


    刑依月與章氏扶著刑二夫人到章氏屋裏,裏頭她大嫂子田氏正在爐子旁邊,彎腰揭著才有一絲絲熱氣的鍋蓋,朝鍋裏看了一會兒,嫌棄地“啪”地一聲重重蓋上鍋蓋道:“這得煮多久才能好?”


    那清脆的撞擊聲在這夜闌人靜的山寺裏尤其響亮。


    章氏登時皮肉一緊,左右張望了兩下,急步上前低聲罵道:“你嚷嚷什麽?怕那些人聽不見怎的?”


    刑依月鬱悶地咬了咬牙。


    主子吃點花生,親手煮也就罷了,還還偷偷摸摸地怕被下人們聽見!倒不是怕被嘲笑連花生也饞,而是舍不得,擔心被搶了去,連這點子花生最後也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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