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蓮歌與楚天問在吉園大街的遼香樓吃了頓飯,完了楚天問轉身又要去花樓,被刑蓮歌一把揪住後衣領子:“哪兒去?”


    楚天問迴身要拍掉刑蓮歌的手,可刑蓮歌今非昔比,在楚天問看來那手如鐵鉗子一般,不動如山。


    “做什麽?放開!多不雅!”他隻好氣急敗壞地叫起來。


    刑蓮歌鬆開手,推了楚天問一個趔趄,冷冽道:“你還想不想好了?”


    楚天問剛想脫口罵刑蓮歌學了一身兵痞氣,聞言愣了下,訕訕地道:“我哪裏不好了?我這不好好地嗎?”


    心虛地瞥了刑蓮歌一眼:“走了。”


    刑蓮歌隻得道:“李小仟前頭還跟我說來著,你若是耐得約束,五城兵馬司倒也是個好去處。”


    楚天問便站住了,半晌才道:“怎麽好端端說起這些來?”


    又消沉道:“你瞧我這樣去了不遭人恥笑?”


    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悵然,意氣全無。


    刑蓮歌“嘖”了一聲,這個人腦子還是欠缺些!


    手臂搭上楚天問有些駝的肩背:“李小仟說你可以去,你還不能去了?!”


    楚天問心中豁然一道閃電般的明光。


    會意地轉頭看向刑蓮歌那雙依舊帶著點頑皮卻又通透的眼睛:“小仟兒這是在幫我?”


    刑蓮歌笑了笑:“去不去?”


    楚天問低頭沉吟,他到底也是在權貴圈子裏滾打長大的,心裏怎會不清楚,李小仟讓他去,定然不會是無緣無故地。


    “去,她拉拔我,又是正經差事,我若是不識趣,以後她可不屑再理我了吧。”


    刑蓮歌點點頭:“她說,你不是那種爛泥扶不上牆的。”


    楚天問心下感動,可到底眼下已不是什麽都寫在臉上的少年郎了,反嗤笑道:“謝了!什麽都被你們看透了!”


    刑蓮歌抿嘴一笑,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方各自迴府。


    刑蓮歌迴到儲思院,剛要吩咐沐浴,卻不想他的大丫鬟英兒神色不安地道:“七爺,你今兒倒迴來的早。”


    刑蓮歌見她模樣古怪:“怎麽?有事瞞著我?”


    英兒瞋了他一眼,隻得拉了他悄悄地道:“郡主被老太太罰跪了,兩個時辰!”


    說著,伸出兩根白嫩細長的手指來。


    刑蓮歌震撼出聲:“什麽事?!”


    聲音略大略迅猛,反將英兒唬了一跳,拍了拍胸,又搖了搖頭咕噥道:“老太太罰人,還需要理由麽?”


    說著,撇了撇嘴。


    刑蓮歌不可思議地問道:“現如今還跪著?”


    英兒遂道:“可不是?!申時末起跪的,眼下不過戊時正,還有兩刻鍾呢。”


    “我五哥呢?也不想想辦法?”


    英兒嗐道:“五爺眼下尚未迴府呢。”


    刑蓮歌頓覺得方才喝的酒酒氣全湧到了臉上,抓狂地跺了下腳,轉身就朝蘭陵長公主屋裏去了。


    英兒忙命人前頭打了燈籠,她也急步跟著:“老太太那小佛堂,多少年沒人在裏頭誦經禮佛了,又陰又潮,郡主嬌身慣養的,可怎麽吃得消。”


    刑蓮歌腳下越發著急起來,待來到正院前,他忽然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天色暗黑,英兒緊跟在後頭留神著腳下,“咚”地撞到刑蓮歌背上,鼻子又疼又酸,淚花閃啊閃。


    “七爺。”


    刑蓮歌轉過身來,見英兒正掩著鼻子,當下“喲”了聲,伸手替英兒揉著鼻子道:“對不住,沒打招唿就停下。”


    英兒生得濃眉大眼,也是有點虎頭虎腦:“我不礙事,七爺的事是正經。”


    刑蓮歌想了想道:“你不要跟著了,迴去吧,快迴去。”


    英兒“哦”了一聲,刑蓮歌人已經進了院子。


    英兒遂留了一個小丫鬟:“仔細瞧著裏頭的動靜,有什麽不對趕緊迴來通報。”


    刑蓮歌這邊急匆匆進了正房,便是一通高喊:“娘親、娘親……”


    一路喊進去,座上卻不見蘭陵長公主的人影,隻齊國公坐在平時的位置上,正在燈下挑著一雙鳳眼瞪著他。


    刑蓮歌對齊國公多少還是有點怕懼的。


    當下怔了下,還未迴神,身後卻驚聞蘭陵的聲音:“做什麽慌慌張張地,成何體統?!”


    刑蓮歌幾乎跳腳地返身:“哦喲娘親,您怎麽走路悄沒聲息的。”


    蘭陵見這小子受了驚嚇一般,倒氣笑了:“我問你呢,這麽晚了倒還有心來給你爹爹與本宮請安。”


    刑蓮歌也沒什麽不好意思地,行禮道:“兒子給國公爺和娘親請安。”


    蘭陵便道:“這麽晚才迴來,又去哪裏胡吃海喝去了?”


    “哪裏去不得?”刑蓮歌自然沒有這些閑扯的心思,因道:“老太太將小仟兒關進了小佛堂罰跪?”


    蘭陵知道他素日與李小仟沆瀣一氣,於是正色道:“什麽小仟兒?!如今她嫁給了你五哥,便是你正經的嫂子,以後可不能再這麽叫了,讓人聽了去還以為咱們家沒規矩的呢。”


    刑蓮歌不意蘭陵不說正事,反顧左右而言他地忙著挑刺,心下暗道不好,臉上卻堆了笑道:“娘親說得是,我不過是叫慣了順口而已,以後改了不就是了?”


    蘭陵方嗯了一聲,卻又聽刑蓮歌道:“小、五嫂子哪裏招惹到老太太了?”


    遂朝他看了眼,這小子,用的是招惹,而非觸犯!


    “她昨兒個給老太太敬茶,不過多跪了一會兒,便攛掇著你五哥給她去向老太太告假,免了她兩日的晨昏定省。今日老太太送了藥與推拿的人過去,她卻百般推辭著不用,老太太察覺自己被欺瞞了,認為此風不能長,便教為娘小懲大戒,罰了她。”


    刑蓮歌更驚訝了:“推拿?老太太送了哪個過去?”


    蘭陵也不免好笑,臉上卻不顯:“是她娘家楊老太太身邊的一個小丫頭,聽說是老太太用慣了的。”


    刑蓮歌深深吸了口氣,老太太也太會作踐人了!


    不察之下又道:“小仟兒……”看見蘭陵警告的目光,忙改口:“不過是躲個懶免了一日請安而已,昨兒誰都瞧見了,確實跪久了不是?女孩兒家嬌嫩,歇個一兩日的有什麽奇怪的?”


    蘭陵哧地笑了:“她錯在不該誆騙了老太太。”


    刑蓮歌不以為然地道:“這也算是誆騙麽?老太太被人騙的還真不多。”


    齊國公瞪眼嗬斥道:“怎麽說話的?!”


    刑蓮歌不服氣地道:“李小仟打小就是這麽胡作非為的,老太太今兒罰狠了,明兒她使起氣來,拆了老太太的榮福堂都是有的——娘親,趕緊讓老太太放人吧。”


    蘭陵不急不忙地道:“她自知理虧,眼下不正在小佛堂裏乖乖地受罰著嗎?”


    刑蓮歌雖急出一頭汗,思前想後,他還從沒見李小仟吃了虧不吭聲的呢,那她為何今兒讓跪就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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