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簡家的進了門,一見屋子裏多了兩個眼生的女孩子,臉當下一黑。


    李小仟恰巧抬頭看得分明,心下暗暗好笑,嘴上卻道:“雲簡嫂子,這是方才老太太賞的兩個人,你尋間屋子將她們安頓一下,今兒別的先不著急,隻還有規矩,需得盡早和她們說清楚。”


    雲簡嫂子會意,先飛快地朝刑蓮湖看了一眼,見刑蓮湖麵色如鐵,當下腰杆一直:“是,奶奶。屋子倒也不難,後罩房那邊讓小丫鬟們擠一擠,讓出一屋半間的,應該還是有的。”一麵又問:“不知二位姑娘叫什麽名字?”


    翠袖與紅波聽得讓她倆去後罩房與丫鬟們同住,臉色瞬時有點臭,報了名字之後,紅波又明晃晃地道:“老太太吩咐我們近身侍候五爺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要將她們當作一般的丫鬟,就差說她倆的身份是過了明路的,是正經的通房小妾,隻等開臉了而已。


    雲簡家的怎會不懂,目光如刀,卻淡淡地笑道:“姑娘說笑了,這屋裏哪一個不是侍候五爺與奶奶的?”


    翠袖與紅波紛紛遞了記白眼給雲簡家的,卻再沒聲音了。


    雲簡家的又意味深長地道:“我們續思院的規矩也不少,一日兩日是說不完的,不過最最要緊的一條,自今日今時起還請二位姑娘牢記,便是管好自己的嘴,該說的不該說的要心裏明鏡兒似地,莫說一點兒,半點都錯不得。”


    翠袖與紅波聞言,卻是低著頭,眼睛看在地下別處,不情不願、不以為然地。


    雲簡家的卻沒打算讓她們蒙混過關,盯著緊緊地:“二位可記明白了?若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隻管問好了。”


    翠袖與紅波無奈,隻得小聲囁嚅地迴說:“都記下了。”


    雲簡家的方客氣地嘲弄道:“想來二位也都是聰明人,否則也不可能得了老太太的青睞,到不了老太太的跟前。二位先跟我來吧。”又見二人是空著手來的,便知道她們還應該迴去取包裹的。


    待雲簡家的領著人走了之後,刑蓮湖才將李小仟的褲腿卷起來,隻見原本酥潤膩理的膝蓋赫然有紫紅色的兩坨,觸目驚心,已經有些腫起了。


    刑蓮湖隻覺一股難言的鬱氣洶洶升起,緊緊地咬著牙,手上倒了適量的藥酒,給李小仟擦上,輕輕地揉搓著,一麵又視她的反應調整手勢。


    揉了好一會兒,待看著差不多了,這才溫存地道:“迴房歇息吧。”


    李小仟搖搖頭:“不用搬來搬去,就在這屋裏頭好了。”


    刑蓮湖遂讓秋葉給李小仟卸下釵環,將頭發放下來,又自己親手服侍她卸了妝洗了臉,換上家常的衣衫,讓李小仟和衣歪在羅漢床上,這才柔聲道:“我去左衛營了,有事盡管讓之蕭來找我,娘親和老太太那邊我會去說,傍晚就別過去了。”


    見李小仟雪白的小臉挨在大引枕上,烏發輕垂,乖順地點頭,刑蓮湖心下又是一痛。


    刑蓮湖離開之後,李小仟大早上折騰了一場,果然困得很,便眯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之中卻聞得耳邊之蕭輕喚:“奶奶,雲簡嫂子來了。”


    李小仟幽幽醒轉,雲簡家的輕聲道:“驚擾了奶奶歇息。”


    “不相幹,那兩個人都安頓好了?”李小仟打了個嗬欠,手一動,之蕭立忙上前將她扶起,讓她靠著大引枕說話。


    隻聽雲簡家的道:“後罩房最西側還有一間空著的屋子,我就讓她們倆住了進去。”


    李小仟遂點點頭:“可有鬧什麽幺蛾子不曾?”


    雲簡家的好笑道:“鬧也不頂事!一會兒說簾子髒舊了,一會兒說缺博古架子,一會兒又說少一個茶盞,居然還裝斯文,說什麽怎的連文房四寶都不見!一會兒又嫌有西曬,說那地兒夏天熱冬天冷,悶麽悶死,凍麽凍死,又嚷嚷著冷清,千種挑剔,百樣不足。倒像在老太太那邊成天當小姐養得身嬌肉貴似地。


    “我就說了,咱們續思院別的都好,就是廟小了些!供不下她們兩尊大佛!若是湊合不得,少不得要去和世子夫人說在別處另開個院子給她們居住。


    “才算是消停了!


    “且我方才已去和世子夫人提過了,咱們院子裏還得再采買些丫鬟媳婦,一則老太太賜的人必定使不動,反要兩個小的去侍候,免得作怪,二則原本五爺房裏丫鬟就不足,在份例之中的,該添的還得添。”


    李小仟點點頭,淡笑道:“這老太太作妖,怕還不止這點手段。”


    雲簡家的遂壓低了聲音道:“奶奶,我打聽到一些事情,正想和奶奶說叨說叨呢。”


    李小仟來了點精神,眸色亮了亮:“怎麽說?”


    雲簡家的便走近了些:“二房怕不是得罪過老太太那麽簡單。”


    “有什麽古怪?”


    “二老爺怕不是老太太親生的。”


    李小仟驚訝極了。


    “馬房有個常年給老太太趕馬車跑腿的,人稱小淮北,是老太太娘家拐了十幾道彎的窮親戚,三十歲上老婆帶著孩子跟人跑了,昨兒得了咱們的人幾兩銀子救急,又多喝了幾盅酒,也差不多掏心掏肺了。


    “別的也還罷了,倒出來些國公府的陳年舊事,竟是聞所未聞,與老太太相關的便占了十之八九。”


    李小仟細細聽著:“怎麽說的?”


    雲簡家的道:“說是老太太年輕的時候確是很有些能耐,當年不僅替老國公爺穩住了世子之位,最後還順利地讓老國公爺襲了爵,真正是勞苦功高,因而深得老國公爺的敬重。


    “隻是,這人啊,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愣過呢?老國公爺也逃不過。


    “有一年老國公爺在教坊司聽人唱曲兒,迷上了一名樂妓,最後兜兜轉轉,竟悄沒聲息地將那樂妓弄出了教坊司,還給人改頭換麵,弄了個良人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擺在屋裏做起了侍妾。


    “聽說那女子實在溫柔秀美,老太太受了刺激,可又礙於賢名,雖與老國公爺很不痛快了一段時日,卻也沒有當著人明刀明槍地對上,隻是暗地裏悄悄地使人查到了那樂妓的底細。後來一年不到,那樂妓就沒了,那會兒恰是二老爺才剛剛出生。”


    李小仟認為這故事還有點靠譜,畢竟隻有這麽著才說得過去。隻是李小仟尚有不解。


    “那馬夫怎的幾兩銀子就將老太太賣了?”畢竟是老主子,還沾親帶故地。


    雲簡家的聞言便有些好笑,道:“那人如今五十來歲了,想著一個人晚景淒涼,正到處想找個老伴互相照應,免卻孤苦,隻是節衣縮食地攢了一二十年,手頭也隻得六十來兩銀子吃剩有餘。隻是對方那一家子見錢眼開,彩禮竟是要一百兩,差得遠著呢。”


    李小仟聽呆了:“一二十年才攢了六十來兩銀子?”


    雲簡家的見狀掩著嘴笑了:“我的奶奶,那馬夫每個月才不過四百錢的月例,褲腰帶紮得再緊,一年又能省下多少?”完了驚覺自己說話粗糙,恐汙了李小仟的耳朵,當下忙連連謝罪。


    李小仟卻還在想四百文錢是多少銀子。


    雲簡家的見她一臉茫然,遂又搖頭笑道:“我的奶奶,你打小長在錦繡堆裏,多少銀子才能讓你看在眼裏?你哪裏曉得底下的人日子艱難,沒有銀錢的諸般苦楚。


    “我在莊子上也是親眼瞧見的,有些男人無用,為了多幾串銅錢,任憑自個兒的女人去旁的好去處,與人勾三搭四作露水的夫妻,隻將眼睛一閉,裝成不知道,不過是離得遠,眼不見心不煩罷了!”


    李小仟身上寒毛都立了起來,實在不意人間原來還有這樣的疾苦。


    男人好麵子,其實也不盡然,在銀子麵前,男人的麵子也不值錢吧!


    隻可憐那些女人,這跟做皮肉生意的又有多大的分別?


    “可那馬夫既然是老太太的窮親戚,這續弦也是大事體,為何不找老太太幫襯?”


    雲簡家的尋思著道:“死要麵子,開不了這個口吧!”


    李小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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