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人隻是埋頭往前走,任她絮絮叨叨。


    文武大臣們還跪在禦書房院外不遠的路上,等著見帝炫天。見聶大人出來,大家紛紛起身圍向他,向他打探消息。


    “皇上是累了,在休息。”聶大人擺了擺手,啞聲說道。


    眾人見他一臉的淚,都來勸她。


    陸雲織躲在樹後,朝裏麵幾個大臣使眼色,有個人略一猶豫,先開腔了。


    “聶大人,聶小姐就這樣被逼死了,我們可都為您打抱不平啊!鰥”


    “對啊對啊,皇後根本不配母儀天下,她居然火燒雅風社,逼死聶小姐!”


    陸雲織聽了,輕輕舒氣,滿臉的得意地笑意。這幾個人都她收買的,官職都不是很高,都想削尖腦袋找點關係,鑽點空子,繼續往上爬。陸雲織打著陸雲霜的幌子找到他們,一拍即合。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攻擊禦凰雪,聶大人的眉毛越擰越緊,突然發出一聲老獸一般的困鳴。


    “啊……”


    這一聲來得太突兀,把眾人都嚇到了,待明白是他發出的聲音時,都安靜了下來,注意力迴到了他的身上。


    “你們不知經過,在這裏胡說八道什麽?淩波是自盡的,娘娘是去勸她的,淩波一直與娘娘私下關係交好,她想走絕路有一段日子了,娘娘也沒勸住啊……我的女兒……她死了還不得安寧,還要被你們這些狼子野心的人利用……”


    聶大人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眾人楞住,被他的哭訴弄得不知所措。


    “可是,昨晚聽說,是被逼死的……”有人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對,就是被逼死的!”聶大人猛地扯下了官帽,狠狠摔向那個人。


    那人接住了帽子,臉色稍變,有些惱火地說:“老大人衝我發什麽脾氣?誰逼死她的,老大人應該找誰去!”


    “就是你們這些人!帝麟在時,你們一個個拍盡馬


    屁。讓你們的家眷,變著花樣給我女兒送禮,巴


    結她。帝麟走了,你們一個個變了臉,你們家那些不長眼睛的長舌婦們,處處欺負我的女兒,編排她,詆毀她,冷落她,戲弄她,嘲笑她……”


    場麵一陣安靜。


    “現在她死了,你們還要拿她做文章,要利用她達到你們肮髒的目的。”


    聶大人跺著腳,指著神色各異的人們,大聲控訴。


    陸雲織忍不住了,從樹後跳出來,大聲說道:“聶大人,你怎麽能出賣女兒?皇後娘娘給你什麽好處,都不肯給你女兒討迴公道了。”


    “你閉嘴,長舌婦!”聶大人瞪著她,怒聲罵道。


    陸雲織被他猙獰的樣子嚇到了,連退好幾步,拚命衝著那幾個收買的人擠眼睛。


    “還有你們,食君之祿,不為君分憂,居然跑來逼\宮!哪有半點人臣的樣子?都是一群小人,小人,小人!無恥小人,當下地獄!”聶大人怒罵完畢,甩袖就走。


    陸雲織氣得臉色發青,一扭腰,也跑了個沒影。


    “大人,您趕緊迴去吧。皇上上午不解釋,其實就是想看看各位的表現。升與罰,就在今明兩天了。”聶大人的一名家奴跑過來,拉過了一位大臣,在他耳邊低語。


    說是低語,其實正好能讓兩步之外的另兩個人聽到。


    那兩人臉色一變,互相看了看,話都不說一句,夾著尾巴就跑了。


    別的人一見,心裏都打起了鼓,飛快地去追這幾人,非要他們說出剛剛說了什麽悄悄話。


    原本不肯退讓的一群大臣,就這樣跑了個精光。


    帝琰遠遠看了會兒,不由得苦笑道:“三哥真找了個好謀士。”


    貼


    身侍衛吳暢看了看他,小聲說:“這位皇後真是不簡單,王爺身邊就是差這麽一個人哪。”


    “差著唄,還能照樣子畫一個不成?”


    “王爺可以……奪……”吳暢小心翼翼地說道。


    帝琰怔了半晌,再苦笑,“吳暢,我這個人,可能一輩子當不了帝王,嘴狠,心不狠。哪像三哥,狠到家了。”


    吳暢歎氣,小聲說道:“那,王爺現在這樣也很好,這蘭燁國本來就是奪來的,根基不穩,民怨極大,屬下看,這幾年還有惡戰要打,這位子不好坐。”


    “是啊,讓三哥當去,他有野心,有雄心大略,我就看著……”他不甘心地扭頭看了看帝宮,低喃道:“在珠玉苑中,我怎麽就沒能一眼認出來?”


    吳暢輕咳了一聲,抱拳道:“王爺,出宮吧。”


    帝琰抬了抬下巴,慢吞吞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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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帝炫天睡醒了,精神抖擻的,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禦凰雪縮在他的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腰上,睡像極為不安,臉上還掛滿了淚痕。


    “小禦兒。”他伸出手臂,把她抱進懷中,輕輕搖了搖她。


    禦凰雪打了個冷戰,猛地睜開眼睛,迷茫地看著他。


    “你怎麽哭了?”帝炫天眉頭輕鎖,小聲說道。


    “我沒有哭啊。”禦凰雪抿唇一笑,激動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小聲說:“明明是下雨了。”


    帝炫天啞然失笑,拍拍她的背,打趣道:“雨能下進我的龍榻中來?”


    “當然能,就是你這條真龍,在這裏翻雲


    覆雨。”


    “我在這裏翻雲


    覆雨了嗎?”帝炫天願意問道。


    “翻了,就是下雨了。”禦凰雪的小臉在他的懷裏蹭,把眼淚都擦到他的衣裳上,和他抬杠。


    他在她背上輕拍了半天,小聲說:“我是又蠱毒發作了吧?這迴是不是睡了好幾天?”


    “沒有,上午睡的,現在才亥時三刻。”禦凰雪搖了搖頭,把臉貼到了他的臉頰上,小聲說:“皇叔,我們走吧,我不想留在宮裏了,我們去天涯海角,再也不要迴來了。”


    帝炫天一手托住她的小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點頭說:“好,我們走,我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禦凰雪心裏一酸,這家夥,是不是以為他要死了,所以要滿足她的願望?


    “呸,我還要當皇後呢!”她盤腿坐起來,手指在他的心口上戳,“你這麽窮,離開了皇宮,就成窮人了,我想吃山珍海味的,你養得起嗎?”


    “傻瓜,我說真的,我們真的走,我讓位給帝琰。這一切,我都不想理了,我要帶著你,每一天都陪著你。”他也坐起來,嚴肅地說道。


    禦凰雪楞楞地看著他,過了好半天,抬起五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小聲說:“你說真的嗎?”


    “聽說南州的清蒸乳鴿特別有名,我帶你去吃。”他笑笑,拍著她的頭頂說道:“這樣一路往北,正好能在大雪紛紛的時候到達大北郡,我說了要帶你看雪的。”


    “皇叔,就算找到解藥,你也不許反悔!”禦凰雪撲過去,用力地抱住了他。


    “我不反悔。”帝炫天抱緊她軟軟的小身子,小聲說:“我剛剛睜開眼睛,我就想一件事,我這一輩子爭的是什麽。”


    “是什麽?”禦凰雪吸了吸鼻子,小聲問。


    “你。”帝炫天輕輕地說道。


    “你撒謊。”禦凰雪在他懷裏拱了拱。


    “真的。”


    帝炫天低頭,嘴唇在她的唇上輕輕碰了碰。


    “迴大北郡的時候爭,是為了爭一口氣,能有底氣向你求親。後來爭,是想打敗你的父親,讓他不敢不把你嫁我。再後來爭,是因為以為你不在了,全天下人在我眼裏就成了草,剪光了才能透口氣。爭來爭去,無非是因為心裏因為你而痛的那個洞,填不上。現在你給我填上了,我再怎麽爭,也是要和你在一起的。如此,我為何不早早地帶著你去逍遙自在呢?男人的心,可以在江山,也可以在女人,我為什麽非要當一個心在江山的男人呢?我的江山,從來隻有你一個人啊。”


    禦凰雪嗚嗚地哭了起來,他為她穿金鳳袍,她高興。他帶她去天涯海角,她更高興!


    他在這裏,她陪他征服天下。


    他離開這裏,她陪她走遍天下。


    他與她,都是看盡了繁花的人,還有什麽富貴是舍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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