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憑什麽覺得我會答應?”帝炫天冷漠地反問。


    “哈哈,三弟,你就別裝了。你知道我會憑什麽讓你答應。”帝麟摁了摁他的肩,陰冷冷地笑道:“好了,我要迴去了。你好好謀劃一下,早點把這事做成了,你我共享這蘭燁天下。”


    帝炫天沉默地盯著他,兄弟二人的眼神仿佛化成了刀劍,在空氣裏撕殺。


    過了好一會兒,帝炫天才冷漠地說:“希望二哥說到做到,若二哥反悔,我會拚死相爭。”


    帝麟的嘴慢慢咧開,大笑道:“我與你爭什麽、殺什麽?我非常欣賞你!在我帝氏一族中,絕對沒有第二人比你更有本事!若不是你年少時一直在蘭燁皇宮為質,你我互相生疏了,我一定會讓我母妃來撫養你,你我早就成了親密無間的兄弟了。隻要你我聯手,兄弟同心,這天下沒有人敢不臣服。你從此之後,也不必再看人臉色,這樣多好,你說不是?謦”


    帝炫天拱手抱拳,平靜地說道:“名利過眼雲煙而已,我已經看透了。我要的是安靜,要的是十九。”


    “嗬,這些年不立正妃,就是等她?若她真死了,你這輩子到底會不會立正妃?”帝麟笑著問道凡。


    “不會。”帝炫天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是個癡情種。好了,我等著你的好消息,也祝你和十九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那丫頭,夠嫩夠軟,爽起來真夠勁啊……你有福氣!”帝麟拍拍她的肩,大笑著走出了湖心亭。


    要不怎麽說這人成不了大器呢?在拉攏人心的時候,偏還要說出這樣齷


    齪的話,怎會有人甘心為他賣命?


    童舸快步上橋,忿忿不平地說:“我實在忍不住去了,真想把他摁進這湖裏淹死。”


    “這樣讓他死,有樂趣嗎?”帝炫天拂拂袖子,淡淡地問。


    “可是王爺為什麽故意在他麵前露馬


    腳,王爺不是很怕別人知道十九夫人的身份。”童舸不解地問。


    “總得讓他覺得捏住我的把柄才行。”帝炫天拎起兩壇酒,抬步往九曲橋走。


    “但若這消息外傳出去……”童舸提醒道。


    “事成之前,他不會這樣做。事成之時,他也張不開嘴了……因為腦袋已經不在他的脖子上了。”帝炫天的語氣太平靜了,就像在說剛剛看了一本書,踩到了一片落葉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爺去十九夫人那裏?”童舸看著他去的方向,急急地問道:“五夫人在等王爺。”


    “嗯。”帝炫天像沒聽到,大步往前走。


    “王爺,五夫人在等您。”童舸又追上來,焦急地提醒。


    “你去吧,你不是一直很想進那間屋子嗎?”帝炫天頭也不迴,拋給他一句話。


    童舸臉色大變,不敢再多說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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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十九,打酒揭瓦,上房喝酒。”


    越靠近小院,他腦子裏這首童謠的聲音就越大。稚嫩清脆的童音,不停地在他腦中迴響。在月光朦朧中,他仿佛看到了那七歲的小公主,正光著腳站在梨花樹下,披著一頭烏黑柔軟的發絲,穿著一身雪白的裙子,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好奇地看著他。他收了劍,沉默地看著她。


    她總是跑到他這裏來,從她三歲開始,就成了他這地方的常客。有時候是日出時分,有時候是日落時分,有時候是正午。


    他有時候一睜眼睛,就能看到她漂亮的小臉在他眼前晃。她還會用發梢故意撓他的鼻尖,或者悄悄地把他的頭發和她的頭發綁在一起,看著他窘迫的模樣大笑。


    她不懂,結發,結發,那是男女定情才做的事啊!


    她把她那把柔軟的青絲牢牢的綁在他的發絲上,他怎麽解都解不開,最後隻能用剪刀一根一根地剪斷纏成一團的青絲。


    你看,她現在又來了,就站在他的眼前,像從梨花裏鑽出來的小精魅,讓他忍不住的高興。但他不會表現出高興的樣子來的,她是帝家的女兒,折磨他的那些人的小公主。


    她跑過去,捧起他的袍子大聲問:“炫天皇叔,你的袍子為什麽破了。”


    “就是破了。”他有些窘迫,急切地抽迴了衣袍,故意冷漠地說道。


    “炫天皇叔,我剛學會繡花,我在你的袍子上繡朵花吧。”禦凰雪追著他往他住的清冷的宮殿裏走。


    “不需要。”他冷漠地說道。


    “我繡得可好看了,我父皇母後都說我繡得好看。”她固執地靠過去,把他推倒在椅子上,然後一屁


    股坐在他的腳邊,從她繡滿梨花的小香袋上拿出繡花針和絲線,捧著他的袍子繡梨花。


    其實七歲的她哪裏有什麽繡工,亂七八糟的繡線勉強組成了一朵花的形狀而已。可她很得意,捧高了袍擺給他看,“你看,炫天皇叔,是不是很好很好?”


    一點都不


    好!他擰眉,沒把這話說出來。


    她的指尖紮破了,正有一滴嫣紅的血從她雪嫩的指尖上湧出來,像一顆明豔的朱砂,映進他的眼中,滴進他的心裏。


    在這冷漠的地方,頭一次有人對他表示出了友善,單純的小公主並不知道質子是做什麽用的!質子就是帝家送給蘭燁皇族取樂用的,他們高興了,就戲弄他一番。他們生氣了,就毒打他一次。


    渡日如年,他歸心似箭,但迴去的希望就在一日複一日的折磨裏失去了光澤。


    他幾乎要絕望了,但禦凰雪來了。


    她是一把光,把他的前途給照亮了。他打起了精神,開始悄悄看兵法,練武藝,給家裏寫各種各樣唿喚親情的信。他要迴去,他要成為真正的男人,然後迴到她的麵前來……他要娶這個小公主,讓她永遠做他心裏的太陽和他幹涸生命裏的月光。


    現在他迴來了,但她卻恨極了他。


    他不知道要怎麽才能讓她不恨,畢竟,確實是他帶著人,揮舞著刀劍殺進了皇城。


    他還能怎麽辦呢?他不可能擋得住父皇的兵馬,那些都是父皇的兵馬,他想立下戰功,這樣可以讓父皇把她給他……


    可是,再快的鐵蹄,快不過大火。


    他站在她的梨花殿前,看著烏黑的蜷縮在一起的小小屍體,差點昏死過去。


    那團黑黑的,就是他想念了七年之久的她嗎?七年來的每個夜裏,他都對著那件她繡著花的破敗白袍思念她。七年來的每一時每一刻,他都在幻想著兩個人見麵的那一幕。


    但他等來的,是又一次的絕望。


    她死了!把他的心一起挖走了,胸膛裏空洞洞的,漏著風,沉著冰……


    他作夢也沒有想到,她活著!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活著!還活得水靈靈的,開著她的酒樓,做著她的生意,還嫁了個男人。


    他不知道,還能不能讓她迴心轉意,成為他的小禦兒。


    他的腳步停在她的房門口,小元和小歌坐在門檻上打瞌睡,他來了都不知道。


    這一整天,兩個丫頭也跟著累慘了,怕童妙音會打禦凰雪,一個一直在府門口站著等他,一個一直在童妙音的院子外站著,隻要童妙音揮起鞭子,就會衝進去替禦凰雪擋著。這是他挑選這兩個丫頭後,一字一句叮囑過的結果。


    他的小禦兒,不應該再受苦了。


    他喉結沉了沉,輕輕地推了一下房門。


    “王爺……”小歌和小元驚醒了,趕緊給他磕頭,“夫人不高興,把門從裏麵栓上了。”


    “你們下去吧。”帝炫天點點頭,從腰帶裏取出一片薄如蟬翼的刀,從門縫裏探進去,慢慢地拔開了門栓。


    小歌和小元見狀,趕緊行禮退下,留他二人相留。


    他關好門,慢步走向榻前。


    她蜷縮成一團,雙拳緊緊地握著,抵在身前。這幾晚他觀察過她,她一直是這姿勢,極度不安,極度防備,極度害怕。


    他坐下去,撫了撫她的小臉,把她抱起來,抱進懷裏,低頭吻了吻她滾燙的額頭,低低地說:“你說,怎麽讓你開心,我都會去做。”


    她沒完全睡著,勉力睜了睜紅紅的眼睛,看著他說:“做什麽?”


    “今天十九。”他撫著她的頭發,小聲說:“要不要上房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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