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凰雪還是早早地就醒了,練了一夜如何死去,也不如此刻她的模樣更像死去。眼睛下有層厚厚的黑色,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唇卻慘白無色,不時張大,打個哈欠凡。


    “夫人。”小歌和小元看到她這樣子,都嚇了一大跳。


    “沒睡著。”她掀掀眼皮子,輕聲說:“我需要安神湯,幫我煮一碗吧,我看能不能睡會兒。”


    “可是睡不了了,明天就是皇後壽辰,炫王府得送禮,五夫人正帶著大家準備。”小歌為難地說道。


    “我也要去?”禦凰雪怔了一下。


    “是去做事,五夫人很早就派人來了。”小元抿抿唇,輕聲說:“可能是王爺在這裏過了兩晚,五夫人心裏不痛快。夫人今天一定要小心才行。”


    “昨晚不是陪她捉蟲子去了嗎?”禦凰雪惱火地說道。她最恨的就是妻妾爭寵之事,女人們沒骨氣,為了一個男人爭得頭破血流,沒有男人會死嗎?


    “還是別抱怨了,趕緊洗洗更衣吧,穿得素點好。我已經煮好麵了,夫人多吃點,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午飯。”小歌過來給她挽頭發,交待小元去把麵端過來,“夫人放心,我還煮了幾個雞蛋,我和小元悄悄揣在身上,實在餓了您就借口出恭,躲一邊去吃。”


    “童妙音這麽可怕?”禦凰雪不在乎地笑笑,她見過的毒婦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個。能整她一次,就有兩次,三次,整到她起不來為止。


    她把兩個丫頭支出去,精心做了一下準備,這才坐到桌子邊吃麵。小歌的手藝還不錯,這是手擀麵,麵條筋道,嚼勁十足,還放了荷包蛋和牛肉。


    她這裏的夥食相較普通人家的正房還要好,所以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句話是有道理的,帝炫天這個不受寵的皇子,怎麽也比普通人壯實謦。


    小歌和小元各用香袋裝了隻雞蛋,陪著她到了五夫人的住處。


    炫王府,五夫人童妙音和女主人沒什麽區別,她飛揚跋扈,目中無人,想打誰就打誰。以前滿府鶯鶯燕燕,皆敗於她的十指之下,最厲害的二夫人也被她兩巴掌扇去了廟裏抄經去了。


    此刻她臉上戴著一張碧色煙羅紗,身上也穿著碧色煙羅紗長裙,歪在藤躺椅上,兩個婢女正在給她打扇,兩個在給她剝水果。躺椅下還放著兩桶冰,絲絲涼意在椅下縈繞。


    樹上掛著鳥籠,籠子裏有雀兒輕輕跳。


    除了十二夫人雲雙病了,其餘幾位夫人都在,正在各自的桌前清點東西。


    禦凰雪慢步過去,給幾人行禮問安。


    “十九來了。”童妙音掀掀眼皮子,冷笑道:“聽說你手指也被蟲子咬傷了,過來,讓我瞧瞧。”


    禦凰雪的手指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有一道紅色的細口子,結著新痂。


    “倒是一雙漂亮的手。”童妙音托著她的小手,說得有些發狠。


    禦凰雪抽迴手,淡淡地說:“夫人請吩咐,需要十九做什麽。”


    “明日皇後壽辰,不僅是送給皇後一人的,皇後的幾位公主,我們也要打點到。禮物都在這裏,你們一起清點一下,不要弄壞了,一件件都要看仔細,出不得半點岔子。”童妙音一雙淩厲的眸子死死盯著禦凰雪,字字咬得緊。


    禦凰雪琢磨著,這女人莫非是知道她臉上的紅疹子是她所為?或者是因為帝炫天在她那裏睡了兩晚,她心裏嫉妒得慌?


    不管怎麽樣,讓她點禮物,那就是尋機找她麻煩。她得仔細再仔細,才不能落入童妙音的陷阱。


    “十九,來這裏坐。”六夫人張美棋熱絡地招唿她。


    禦凰雪慢步過去,桌上擺的都是玉器。其中一件鳳行祥雲,雕工如行雲流水,玉的成色晶瑩剔透,是上好的寶物。她認得出,這東西一定出自天下第一玉匠阮禧之手,他刻的玉器,習慣在不起眼的角落裏刻下一朵雲飾。


    “仔細些。”童妙音尖聲說了句。


    禦凰雪堆著笑臉,主動從張美棋手裏拿過毛筆,脆聲說:“我笨手笨腳,手又粗糙,玉器這種寶貝,我可不敢碰。不如我來寫,我最會記帳,我們酒樓裏的帳目都是我來記。”


    張美棋的手僵在半空,向童妙音投去求助的眼神。童妙音瞪了她一眼,扭開了頭。張美棋也不敢亂碰,萬一壞了,那非得脫層皮不可。


    禦凰雪隻管拿著筆抄玉器的名字,“擷芳”,“踏月”,“醉梅”……她這幾年重新練了好幾種字體,豪邁剛勁,秀氣娟美,內斂沉穩,還有胡寫胡畫,都是隨手拈來。這時候她寫的字工整小巧,秀氣收斂,很漂亮。寫得太爛,童妙音還不得笑掉她的牙?偏不給她機會,最好讓她一直堵著氣,悶得心肝都快炸掉。


    “十九記完了嗎,來看我這個。”十四夫人莊佳華趕緊起來,招唿禦凰雪看她那裏。


    那桌上的錦盒裏放著珍珠,每一粒都有拇指大小,每一串珠飾都華美珍貴,價值連城。


    這帝炫天還挺能撈,居然撈了這麽多寶貝,不知道哪些是


    從她們禦家搶去的?哪些又是從那些可憐的、不願意低頭的大臣們家裏抄去的?當然,更有可能是那些軟骨頭送給他用以買命的吧。


    “每串都檢查一下。”童妙音這迴直接給她下令。


    禦凰雪凝神看眼前的錦盒,一共五串珍珠項鏈,看上去一模一樣,不知道哪一串裏藏有玄機,會讓她難逃厄運?


    她站著不動,童妙音坐直了身子,大聲說道:“十九,你沒聽到本夫人的話嗎?”


    “又不是正夫人……”禦凰雪不情願地說了句。’


    “你說什麽?”童妙音大怒,瞪著她大聲問。


    禦凰雪撫額頭,弱弱地說:“沒什麽呀,你們聽到我說什麽了嗎?”


    那幾名夫人看上去都很怕童妙音,怯生生地看著童妙音,怕說錯話,不敢出聲。


    “廢物。”童妙音忍下氣,指著珍珠錦盒說:“快點檢查,不許再磨磨蹭蹭。”


    這時那幾位夫人都忍不住悄悄的第四隻錦盒。


    禦凰雪方才是故意挑釁童妙音,氣氛越緊張,這幾位夫人越沉不住氣,總有人會去看盒子。她了然地笑笑,捧起珍珠仔細查看,一邊大讚珍珠舉世無雙。


    “看十九你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童妙音接過一枚葡萄吃了,尖著指尖往婢女衣裳上擦果汁。


    “十九隻是街頭酒娘,哪比得上五夫人出身高貴。”禦凰雪笑著說。


    童妙音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於是向那幾人使眼色,讓她們都開口。


    “不過十九你生得美貌,膚如凝脂,真是美人胚子。”張美棋涎著笑臉,走過來讚美禦凰雪。


    禦凰雪此時發現九夫人宮梅芬微微擰了下眉,自她進這院子起,九夫人就沒出過聲,不像其她三人巴結童妙音,一直安靜地坐在她的桌前,清點書畫。


    “是啊,十九的肌膚,比這珍珠還要光澤。”莊佳華接話,賠著笑臉連連點頭。


    禦凰雪已經看過了三串珍珠,就到第四串珍珠了,場麵一下有些安靜。禦凰雪心中冷笑,就這些貨色,這些拙劣的手段,也想陷害她?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她們太不了解藏雪樓的藏酒娘了,敗在她手下的惡婦能用牛車拉。


    她撫撫額,小聲說:“眼睛有些花了,想喝茶。”


    “我去端。”莊佳華趕緊轉身跑開,張美棋傻乎乎地扭頭往後看。


    禦凰雪就在此時飛快地把第三和第四隻盒子調換了一下,抬眸時,宮梅芬正掃她一眼,隨即又低下眸子,繼續安靜地抄寫書畫名冊。


    “好了,喝吧。”莊佳華把茶遞到禦凰雪的麵前。


    禦凰雪抿了口茶,把第隻串珍珠串拿起來,捧到陽光下仔細看,這些珠子都用極細的蠶絲線串著,在陽光下晶瑩剔透,仿佛珠子是憑空連在一起一般。


    “好東西。”她讚美完了,放迴盒子裏。


    “怎麽?”童妙音正等珠子落了滿地的時刻,卻隻見珠子平安地迴到盒子裏,頓時坐了起來。


    禦凰雪慢悠悠地去拿第五串,依樣看完了,轉身看著童妙音說:“五夫人,都檢查過了,很好,都是寶物。”


    張美棋和莊佳華對視一眼,不明所以地看向第四串珍珠。


    “不過這一串好像少了一顆。”禦凰雪突然停下腳步,指第三串。


    “不應該吧。”莊佳華疑惑的拿起珠子看,才捧起來,雪白圓潤的珠子如斷線的雨,劈哩啪拉地往地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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