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媛媛在夢中與那個男人說了許久,可能是對方的嘴巴太嚴,自己問的話全部石沉大海,讓她感覺到了幾分無趣,所以擔起了挑話題的責任;也可能是情緒壓抑的太過,卻一直找不到出口,難得遇見一個知情人,她想要一吐為快。


    總之,她傾倒了半天的負麵情緒,將鬱結於胸口的那份濁氣好好的吐了出來。


    隻是可惜,還是不知對方姓甚名誰,這話聊的著實有些虧。


    不過也不是沒有半點收獲,因為在夢醒迴來之際,那個男人終是為她留下了一句話。


    ——“待他期望終滿,便是你歸來之際。”


    這卻是迴答了她剛開始的那聲疑問……何時才能迴來?


    遲媛媛知道,這個“他”指的是楚暮白。


    而他的期望……不過是為母報仇,又或者……登臨帝位?


    不過無論是哪一個,時候怕是都不遠了,小說的劇情已經走了三分之二,楚暮白想來馬上就能心想事成了,仔細算起來……也不過兩三個月的時光。


    她的時間應當不多了……


    晶瑩的淚水自眼角滑下,漸漸的隱入枕間,消失不見,遲媛媛的心也如這滴淚一般晃然落迴了實處。


    她……終是醒了。


    剛睡醒的她眼神還有點晃然,因為沁了一層水潤,如今更是朦朧一片,看不大清周圍,可是哪怕這樣,她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同。


    眼前澄白亮撤的光芒灑下,全然沒有前幾日在獄中的幽暗,空氣中有著淡淡的紫檀香,而非血腥中混著酒氣的惡臭味,就連手下的觸感都是柔軟絲滑的綢緞,不再是那粗糙紮人的竹草席。


    遲媛媛一愣,連忙擦了擦眼角,環顧起了周圍。


    粉色的帳幔,茉莉花的繪紋,標準的女兒閨房,是她不曾來過的地方,遲媛媛驚訝的撐起身子,甚至一度覺得自己莫不是又穿越到了別的書中去了。


    桌前還坐著一個綠衣丫鬟,手裏拿著帕子似在收拾東西,聽到聲響連忙轉過身來,“小姐您醒了?”


    她的神色極為驚喜,遲媛媛聽到那聲小姐就覺得心裏一涼,低下頭來果真看到一身白色裏衣,胸口的裹步已經不翼而飛,她的視線自上而下的掃去,有著明顯的起伏。


    再一摸頭,原先束發的簪子早就被抽離不知丟到了何處,黑亮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垂落到胸前,如墨似鍛。


    遲媛媛的心更沉了,她張口想要鏡子,可還未等她說話,那個丫鬟已然連忙跑開了,聲音頗為欣喜的喊道,“奴婢去通知少爺!”


    少爺?


    不是太子嗎……


    遲媛媛心下覺得有些不妙,想著莫不是真穿錯了地方,拿過一旁的外衫披上就要下床。


    她總的看看自己的模樣確定一下……


    不隻是睡得太久,或是被人下了迷藥,遲媛媛隻覺得整個人都軟綿的使不上勁,沒走兩步就要停下片刻細細的喘口氣。


    門已經傳來了腳步聲,身法穩健,一聽便知該是個男子,遲媛媛背影稍頓,終還是認命的抬首,想著莫要如她想的那般才好。


    不想又是個熟人……而且經久不見的熟人。


    “石城?”遲媛媛驚訝的整個人都恍惚了幾分。


    眼前這人穿著一身灰色勁裝,頭發用同色的發帶係起,眉眼恭敬謙卑與當初掖庭相識的粗暴跋扈區別開來,倘若不是那五大三粗的身形太過突兀,她甚至會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早已退換下一身太監服的石城躬身行禮,“屬下石城參見小姐!”


    遲媛媛嘴角動了動,覺得有些不切實際,“你不是來要我命的……?”


    對兩人之前的“不快”,石城顯然還記得清楚,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解釋道,“屬下乃尉遲舊部,隱身宮中以打探消息,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小姐不要介意。”


    想到那幾次三番為自己傳信的人,遲媛媛早就猜道必然是能自由出入東宮之人,以前隻當是個官銜不小的侍衛,卻從來沒想到是與自己“舊怨”的石城,如今見到覺得詫異的同時還有些恍悟的驚歎。


    “你是我哥的……人?”她遲疑的問道。


    “不錯。”石城如今已然離開皇宮,之前的那些自然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不過是侯爺一早讓屬下安排進宮的。”


    尉遲將軍雖然是個耿直的漢子,但也不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莽夫,雖不喜勾心鬥角,但是該有的細作還是安插了不少,要不然尉遲謁也不會短短半年就能籌謀這般詳盡,甚至讓楚暮睿另眼相看。


    石城自十一年前,哥哥戰死在冥野之戰後就被送到了宮中,本是為了關注四皇子的安危和調查陳年舊事,可還沒等他將最後兩份證據送出宮,尉遲家便出了意外。


    後來尉遲謁迴京,見他在宮中隱藏頗深,就將妹妹交由他保護。


    石城說的簡練,遲媛媛稍一細縷倒是不難猜出前因後果。


    她似突然想明白了諸多的事情,當初初入掖庭,住下不過兩日,因為爭執被楊公公打發去了柴房,然後那般巧合地當晚便被人傳了信件來,相約華亭池一見;


    再後來她剛入東宮,石城便接手了她的活計,當初那般挑釁,其實細細想來更像是一種變相的提醒。


    她與尉遲謁的聯係雖不密切,亦是沒見過傳信之人,隻是在東宮後院處有專門存放的消息的假石隔間,她一直覺得這內應是個侍衛,不想竟是石城這個倒夜壺的太監。


    再有,當初她被大皇子的人擄走,後被人透漏了行蹤給楚暮白,她想再找那人時,確實如何都打聽不到,想來也是他偷偷傳了消息。


    這人……竟是隱藏的這般深?


    遲媛媛的目光都要變得敬仰了,“是你救我出來的?”


    “宮中如今已不安全,瀝皇又將您下了獄,主子命我無論如何都要將您帶出來。”話說到此處,石城的臉色滑過一抹糾結之色,“但是救您……還要多虧了葉大人。”


    遲媛媛的眉梢微挑,“葉亦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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