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豐命人將信使請進來,詢問道:“徐州刺史叫你前來,所為何事?”


    那信使奉上書信,道:“刺史聽說王都督領兵攻打十二巨寇,那張泰卻招引了白敖的賊軍進入徐州,故此命我前來下書,欲要與都督講和,共同對付白敖的賊軍。”


    王豐聞言,接過書信看了一遍,隨後笑道:“你來的遲了,張泰已經敗亡,白敖的援兵也被我打的全軍覆沒。這講和之事,不必再議了。”


    信使也知道自己此行是白走了,當即點頭道:“我知道了!不過我受命為使,總是須得將書信送到才是。都督兵鋒銳利,讓人欽佩。隻是你剿滅十二巨寇也就罷了,卻還出兵與我家刺史交惡,實在是多此一舉,讓人不解!”


    王豐笑道:“怎麽多此一舉了?”


    信使道:“我家刺史與都督一般,都是朝廷之臣,致力於保境安民,止息幹戈。雙方該是盟友,不該敵對才是!”


    王豐歎道:“朝廷已經滅亡,已經是前朝了,又何必再提?”


    信使搖頭道:“在我家刺史心中,朝廷並沒有亡。據說當日賊軍攻破洛陽,陛下是自焚,後來賊軍並未找到陛下,隻是胡亂找了個燒焦的屍體,宣稱是陛下,草草下葬了事。故此,我家刺史一直相信陛下還在人世,多半躲在某處積蓄力量,以圖東山再起!”


    王豐聞言,心下歎了口氣。皇帝的確應該是還活著,隻是氣運散盡,一旦從九五之尊的位置上下來,便是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了,哪還能夠再東山再起?能夠安安穩穩地躲起來渡過後半生,便是不錯的結局了。


    信使見了王豐的表情,還以為王豐不信,當即道:“當然,我家刺史雖然相信陛下還在世,但畢竟沒有實質的證據,難以說服別人。不過有一件事卻是確定無疑的。”


    王豐道:“什麽事?”


    就聽那信使道:“陛下的幾個皇子在城破之前,便早已離開,許久不曾在洛陽出現了。亂軍進城,也並未搜尋道幾位皇帝的蹤跡。這足以證明陛下早有準備,已經給幾位皇子安排好了退路。都督,陛下既有子嗣在,我等身為陛下之臣,豈能不尋找幼主,輔佐他們,匡扶社稷?”


    王豐聞言,忍不住笑了一下,道:“幾位皇子的確還活著,我也知道他們在哪裏。不過此事就不勞徐州刺史費心了!”


    信使聞言,麵色一變,道:“都督知道皇子在哪裏?莫非當年陛下是將諸位皇子托付給了都督?”


    王豐笑道:“此事絕密,非是你所能知道的。迴去告訴徐州刺史,就說這徐州我取定了。天下烽煙四起,群狼環伺,他守不住徐州的,若我不取,這徐州不僅是內亂一日不能平息,日後還會落入虎狼之手。他若是真的心懷百姓,便早早投降,免得刀兵一起,塗炭生靈。”


    信使聞言,緊緊地盯著王豐看了半晌,這才不甘心地點了點頭,拱手道:“都督的話我會迴去原原本本地轉告我家刺史。既如此,我這就告辭了。”


    王豐點了點頭,命人送信使出城。


    隨後,王豐又與眾將商討了進兵的路線,和各軍開拔的秩序,這才散會,各去準備。


    此後三日,趙石將消息陸續傳來,已經將周邊各城盡數說降。王豐當即安排了各城官吏。趙石保留麾下五千兵馬。其餘抓捕的近四萬戰俘,是徐州本地的,願意迴鄉則當即放迴,願意從軍則編組入軍,得兵七千餘人。而被俘的泰山軍二萬七千人,則由水師押往夷洲,暫時編為夷洲屯墾軍,搞生產開發。


    水師雖海上無敵,但如今進入陸上作戰,卻基本發揮不出作用來,隻能做些運輸的任務了。


    處理完了戰俘的事情,王豐檢點眾將,留郭術領兵五千把守蘭陵,防備泰山軍來襲,隨後王豐自領其餘兵馬,合共五萬二千人,浩浩蕩蕩地離了蘭陵,往彭城而去。


    徐州刺史聞知,當即將附近城池的兵馬集中到彭城之中,共計三萬二千餘人,除把守邳州府的三萬兵馬之外,這已經是徐州刺史麾下能夠調動的所有人了。


    王豐聞聽徐州刺史集結兵馬,心下不驚反喜,對身旁眾將道:“敵軍聚集兵馬,正好可以讓我們一戰功成。若是他分散駐守各城,層層設防,反倒讓我費手腳。如今集中兵力,實是正中我下懷。”


    眾將聞言,都輕鬆地笑了起來。


    大軍行進,一路上秋毫無犯。而王豐也發現,徐州刺史在集結兵馬的時候,並未下達堅壁清野的命令,徐州各地的百姓依然安心在家,耕田織布,並未受到絲毫影響。


    由此可見,徐州刺史到的確是個不擾民的官兒。


    王豐自然就更不會擾民了,一路行軍,一路張貼布告,叫百姓們一切照舊,不必驚慌。


    如此過了十數日,大軍才終於抵達了彭城之下。王豐一邊傳令紮營,一邊又領著三千騎兵前去城下挑戰。


    說是挑戰,其實是有監視城中兵馬,以防其趁著自己大軍遠來,立足未穩之際,出兵襲擊之意。


    當然,若是對方應戰,那自然也再好不過。王豐便可趁機勝上一場,以壯軍威。


    不過城中的兵馬卻並未出戰,王豐在城下空等了半日,直到自家的營寨基本完成,這才收兵迴去休息。


    當夜無話。次日一早,王豐領兵來到城下,列陣完畢,隨後上前勸降。片刻之後,就見城頭上出現了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穿著官袍,顯得精神矍鑠。


    那老者對著城下的王豐看了片刻,隨後道:“王都督,當年你受命領兵北上,欲要打通運河。路過徐州之時,老夫曾與你見過一麵。你可還記得老夫?”


    王豐在馬上拱手道:“刺史,王豐有禮!你我雖是舊識,但今日我領兵前來,非是敘舊,而是需要攻城掠地。刺史若是想要談舊情,那便請免了吧。”


    就聽徐州刺史歎道:“你倒是快人快語!老夫活了這麽大歲數,早就過了以人情亂公義的年歲了。自然不會想著僅憑這一麵之交,便說退你的兵馬。隻是想以這點舊識的情麵,問你一句話而已。”


    王豐沉吟了片刻,道:“那要看你問的是什麽?在這兩軍陣前,眾目睽睽之下,有些問題,我是不會迴答的。”


    徐州刺史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點頭道:“王都督是個實誠人!這樣吧,兩軍交戰,也不急於一時。你今日可暫時收兵,容我明日略備薄酒,在城下請你相見,商談戰和之事,如何?”


    王豐聞言,笑了一下,道:“什麽事還要我先退兵等明天?我大軍列陣已畢,豈有不戰而退的道理?無故退兵,必定折損銳氣,此非明智之將當為之事也!刺史有什麽話,還是現在說吧!”


    徐州刺史歎道:“我的問題的確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個問題,關係到我們兩軍是戰是和。王都督便是暫時退兵,等上一天,又有何妨?”


    王豐聞言,沉吟了片刻,道:“我大軍既出,實不能輕退。這樣吧,若刺史真想要見麵。你可現在出東門準備。東門之外我並未派兵馬攻打,咱們可以不帶太多人手,單獨相見。你放心,既然是光明正大的相約見麵,我絕不會趁機出手,擒拿於你。”


    徐州刺史沉吟了片刻,這才點頭道:“既如此,那好吧!老夫這就去東門之外,等候王都督大駕。”


    說著,徐州刺史當即下城,往東門而去。


    王豐急忙以靈鏡掃視東門之外的情況,發現那徐州刺史果然領著數十隨從出城,在東門之外三裏處撐起了一把涼傘,擺放了一個小幾,準備了一壺酒,兩個木凳。隨後其隨從散開在數十步之外警戒,並不圍在他身邊近處。


    王豐見狀,當即將兵馬暫時交給葉雪薇率領,囑咐道:“我去見見徐州刺史。在我沒有迴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葉雪薇點了點頭。為防有失,王豐留下狻猊在軍中,防備敵軍忽然冒出一兩個高手來襲擊。隨後王豐領著幾名騎兵策馬往東,來見徐州刺史。


    那徐州刺史見王豐依約前來,當即起身相迎。雙方在小幾前對坐,徐州刺史身旁的童子上來倒了酒,隨後退去。


    就聽王豐道:“刺史硬要相見,不知所為何事?”


    徐州刺史沉吟了片刻,道:“前些日子我遣使去見都督,聽他傳迴來的話中意思,似乎都督知道陛下的幾位皇子下落?”


    王豐聞言,當即笑道:“你果然是問這個!不錯,當著刺史的麵,我也就不瞞你了。當日陛下的確將幾位皇子公主盡數托付給了我。”


    徐州刺史聞言大喜,急忙追問道:“幾位皇子如今何在?”


    王豐道:“被我帶到了海外,妥善安置了起來。刺史放心,雖然朝廷被滅,但幾位皇子有我保護,安全上絕無問題。”


    徐州刺史點了點頭,複又道:“王都督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不過皇子之事,畢竟幹係重大。空口無憑,我也不能完全信你。你可有證據證明諸位皇子真的被你保護的很好?”


    王豐笑道:“諸位皇子公主的確是在我這裏,如今朝廷已滅,我拿著他們也沒有用處,我沒有必要說謊。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隨我去看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道了。”


    徐州刺史聞言,笑了一下,道:“你現在兵臨城下,我怎麽去看?好吧,我姑且相信諸位皇子的確是被陛下托付給了你。那麽我有幾個問題,不吐不快。”


    王豐道:“刺史請說,如今你我當麵,所有話出得我口,入得你耳,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徐州刺史點了點頭,隨後麵色肅然地道:“我想問的是,你出兵徐州,是不是諸位皇子的意思?諸位皇子既然在你那裏,那麽你知不知道陛下的下落?”


    王豐聞言,搖頭道:“陛下當日將諸位皇子托付給我,是預感到朝廷即將覆滅,擔心覆巢之下,再無完卵,故此在為諸位皇子找退路。陛下的下落,我其實也並不知道。據我所知,他應該已經是真正歸隱山林,攜美相伴,從此再不過問天下之事了。我找不到,也不想去找,免得打擾了他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


    徐州刺史沉默了許久,這才輕歎了一口氣,憤然道:“我等尚在苦苦支持,嘔心瀝血,豈有陛下反倒逍遙自在的道理?罷了,陛下受妖女迷惑,置江山於不顧。看來是指望不上他了!老夫問你,出兵徐州,可是諸位皇子的意思,你還沒有迴答老夫呢!”


    王豐笑了一下,道:“我也很想說是,但我身為修道之人,卻又實在不能胡言。諸位皇子到了我那裏之後,由我父親充作講師,每日裏讀書習字,並未參與庶務。軍中之事,我並未讓他們插手。”


    徐州刺史聞言,瞪著王豐道:“王都督這是何意?莫非是想獨攬大權?”


    王豐笑道:“我乃修道之人,若非為了早日安定天下,根本不會下山,平白沾惹紅塵。若是有可能,我當然願意從諸位皇子之中選擇一人,奉為人主。但我仔細看過諸位皇子的命格,若是朝廷尚在,他們受王朝氣運滋養,日後繼承皇位,得業已成形的龍脈庇佑,君臨天下,倒也並無不可。但如今朝廷已經覆滅,王朝氣運散盡,他們都並非開創基業之人,實在是不能勉強。故此我認為,他們此生能夠平平安安就好,強行去奢求不可能的東西,反會遭受反噬。”


    徐州刺史聞言,怒喝道:“都是狡辯!你對得起陛下托付皇子之意嗎?”


    王豐道:“當日陛下將諸位皇子托付給我,我立時就看過了他們的命格,並將情況如實告知了陛下。陛下雖覺失望,但最終仍舊平靜地接受了。曆代王朝興替,本就是如此。前朝想要延續國祚,難度實在不是一星半點。刺史,朝庭已滅,還當放平心態才是。”


    徐州刺史聞言,搖了搖頭,道:“既然你不願意扶保諸位皇子,那你攻打我徐州幹什麽?莫非你想放棄長生仙途,也爭一爭九五至尊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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