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牽涉到白蓮教,故而朝廷的處置很快就下來了,徐彬腰斬,家中男丁全部斬首,女眷沒入教坊司,家產盡數充公。其餘徐彬收集了罪證的所有官員各依犯罪的情節輕重處罰,有流放的,也有罷官降職的,就連台州海防營的黃都監都被降職調離了,江南東道的官場為之一震。


    這些身懷罪孽的官員近年來都或多或少地投靠了蔡黨,一時間,蔡黨在江南的勢力大為削弱,清正之士大批量地被啟用了起來。


    但王豐和俠女最為關心的黃泰卻沒有消息,直到正月十五元宵節時,聖旨才姍姍來遲:黃泰有罪,但念及多年來勤於王事,從輕發落,罷去水師總兵之職,連降五級,調往山東道為登州水師都監。著令江南東道觀察使及繼任按察使複勘近年來徐彬、黃泰經手之所有案件,若確係冤假錯案,著即平反。


    消息傳來,葉夫人看到了平反的希望,開懷了不少,俠女卻沉默了。


    此時王豐卻沒有迴家,還在封老先生這裏,因為是上元夜,這一天普天同慶,文會極多。江南東道的觀察使、學政、金陵知府等人官紳聯合在秦淮河舉辦大型詩會,邀請封老先生為評判,並同時。邀請了王豐這個新近才名鵲起的才子參加。


    至傍晚時分,王豐和鍾鳴便已經跟隨著封老去了秦淮河。河上十幾艘最大最出名的畫舫都被官府包了下來,充作文會之地。名妓們獻歌獻舞,爭奇鬥豔,才子們吟詩作賦,賣弄文采。酒過三巡,就聽觀察使樓明起身舉杯道:“今日盛會,不拘官吏士紳,也不管是否受邀上這畫舫,隻要能做一首元夜詩,博得評判們一致讚賞,列為魁首,本官便賞銀一百兩,大東珠一顆,且將這本封老先生親筆題字的《詩詞集韻》贈送給他。”


    此言一出,眾士子頓時盡皆振奮起來。就聽旁邊鍾鳴小聲地道:“王兄,你雖素有詩才,但這元夜詩我想了好久,一定不會輸給你的。”


    王豐笑道:“哦,那我就敬聆大作了!”


    鍾鳴提起筆來,刷刷刷地寫了一首詩:天風吹散赤城霞,散落人間作九華。


    夾路星球留去馬,燒空火樹亂歸鴉。笙歌醉月家家酒,簾幕窺春處處花。一派雲韶天外迥,不知仙馭過誰家。


    王豐看後,也覺得極好,不由讚賞了幾句,鍾鳴聽了,越發興奮,信心滿滿地將這首詩給遞了上去給各位評委傳閱,果然博得了一致讚揚,被暫時評為第一。


    鍾鳴得意地看著王豐道:“王兄,你平日詩才敏捷,怎麽今夜不做呢?”


    王豐舉起酒杯喝了一口,想起朝廷對黃泰的處置,心中有些不忿,於是淡淡地道:“今夜沒有興致。”


    鍾鳴撇了撇嘴,隨後又興致勃勃地看向了其他的士子的詩。王豐樂得清靜,正喝著酒,忽聽身後一人道:“公子,獨坐飲酒,甚是無趣,何不也寫首詩,爭一爭今夜的魁首?”


    王豐迴頭一看,隻見一名年約二八,身穿雲袖折裙的美麗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身後,如瀑的長發攏在腦後,像是一團烏雲,那一雙清亮的眸子就像是藏在烏雲之間的月亮,十分靜謐而迷人。


    王豐不由問道:“姑娘怎麽稱唿?”


    那女子道:“我叫紅煙,是飛絮舫的清倌人。”


    王豐道:“清倌人?以姑娘的容貌,不該寂寂無名才是,為何我卻沒有聽過?”


    紅煙低頭一笑,道:“公子莫非時常混跡畫舫青樓?不然怎會熟知姑娘們的名字?”


    王豐搖頭道:“紅煙姑娘說笑了,認真說來,這是我第二次登上畫舫,都是事出有因,與畫舫姑娘並無交集。”


    紅煙睜大眼睛,盯著王豐道:“公子這麽說,莫非對青樓女子心存鄙視?”


    王豐再次搖頭,道:“人都渴望過得好,有體麵,有尊嚴,若是有辦法,誰肯入青樓?我沒有特意去過畫舫,不是嫌棄,而是打心眼裏覺得以人為貨乃是天底下最不人道的事情之一。”


    紅煙聞言,嫣然一笑,看著王豐道:“公子倒是有一顆仁心。可惜了,今夜紅煙就要出閣。等會兒紅煙上台獻技,舫主便會宣布今夜詩會的魁首便是紅煙的入幕之賓。公子若是真的心存仁念,便請努力做出一首好詩來,免得紅煙落入虎口。”


    說著,紅煙蹲下身子施了一禮,隨後離去。


    過不多久,果然就見紅煙在中央高台上表演,在輕快柔美的古箏伴奏下,一身白衣,手持飄帶的紅煙宛如從月宮中飛出的仙子,清麗絕倫,驚豔四座,一顰一笑,牽動人心,舉手投足,令人神往。


    幾乎在場所有男人都心神搖曳,不能自拔。


    王豐也有一瞬間陷入了沉醉,但很快識海之中的靈鏡一晃,王豐瞬間就醒了過來,這才明白原來紅煙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卻居然還掌握了一手媚術。


    不過這媚術似乎十分高級,讓人不由自主地沉迷,卻並不帶絲毫淫邪之氣,也正因為此,清心鎮魂玉佩沒有半點反應,識海靈鏡也是在王豐即將把握不住本心之時才抖動示警,這卻是十分奇怪。


    王豐轉目四顧,見現場的人雖然都陷入了狂熱之中,但並無人有失態之舉,轉頭看向封老,見其目露欣賞之色,雖然與平日從不正眼看色的情況大有不同,但也並無什麽異常。再看觀察使、知府等人,眼中也並未流露出明顯的欲望。


    王豐不由碰了碰身邊的鍾鳴,就見鍾鳴不耐煩地轉頭對王豐道:“王兄,如此舞蹈,世所罕見,你不用心欣賞,也請不要打擾別人,好麽?”


    王豐不由更加訝異,當下也自認真欣賞舞蹈。一曲舞罷,眾人雖然都覺得意猶未盡,卻也並未口出責難之言,隻是紛紛打聽跳舞的人是誰。


    就見紅煙落落大方地在台上做了自我介紹:“妾身是飛絮舫的清倌人。飛絮舫是年後才從揚州過來的,今天是第一天開張見客。媽媽早有言在此,今夜詩會的魁首可留宿畫舫,由紅煙作陪,秉燭談詩。還請諸位才子盡展詩才,紅煙在畫舫之中溫酒等待。”


    說著,紅煙朝著眾人福了一福,隨後宛如明月隱入了薄雲中一般,輕柔地離去了。


    眾士子聞言,情緒越發熱烈了起來。


    王豐不由喝了一杯酒,心下暗道:“這金陵城可越發有趣了。”當下將心神沉入靈鏡,準備監視一下那紅煙的情況。


    就見紅煙進入了一條外圍的畫舫之中,一名十八九歲的女子迎了過來,與紅煙親熱地說著話兒。王豐在靈鏡中看見那女子,頓時楞了一下。


    “杜飛絮?她和謝麗娘不是被自己安置在了揚州嗎?怎麽又在這裏?”王豐心中大為詫異,準備抽空去找她問問情況。


    發現了柳飛絮這個熟人,王豐不好多看,當下將靈鏡的畫麵收迴,在心神撤迴的刹那,卻忽然發現了俠女的身影,此時她正一身黑衣,孤零零地站在岸邊的柳樹下望著畫舫的方向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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