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王豐收了畫卷,印宏和尚頓時麵如死灰,長歎一聲道:“是貧僧自作聰明,該有此報!不過這畫卷乃我金山寺弟子曆練心境之寶,被貧僧私自帶出,如今落在道兄手裏,貧僧迴去固然有罪,但道兄日後卻也要麵臨我金山寺弟子的無盡追索,從此不得清淨了。”


    王豐笑道:“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印宏和尚臉色灰白地合十施了一禮,隨後起身踉蹌著出了這座破敗廟宇,一路往南去了。


    王豐轉頭對孟龍潭和朱義笑了笑,抬頭看外麵雨勢已停,於是也拱了拱手,轉身往碼頭而去。


    迴到船上,王母連聲追問王豐去了哪裏,怎麽耽擱了這麽久才迴來,被王豐胡亂搪塞了過去。


    次日一早,王豐打了一會兒坐,隨後取出畫卷細細查看。發現這的確應該是個考驗弟子的法寶。入了幻境之後不論是誰,第一幕場景一定是老僧講法,若是安心聽講便罷,倘若中途被美色、富貴、權力等代表著酒、色、財、氣等各類欲望的人物引誘,生出貪、嗔、癡三毒,則考驗失敗,將受到畫卷之中護法天神的懲罰,視情節輕重處以鞭打、挖眼、割鼻、油鍋、處死等各種刑法。


    當然這都是幻境,被考驗者雖然如同身臨其境,但其實對身體並無實質傷害。


    而若是不進行考驗,也可以像那個印宏老和尚一樣,直接具現出其中的護法神將為施術者打架。護法神將和散花天女雖然都隻是佛門高僧用法術幻化出來的,並非活物,也無神誌和情感,但散花天女的媚術和護法神將的武力卻早已隨著畫師的筆墨真正融入進了畫像之中,這卻是不假的。


    王豐自己估算,那些護法神將的實力大致相當於練氣後期,其中領頭的一個神將則有築基前期的修為。至於散花天女的媚術麽,王豐沒有感受過,卻是不知,但想來世上能抵擋得住的應該也沒有幾個。


    至於那初入幻境之時的老僧講法,王豐卻是興趣寥寥,根本充耳不聞。


    擺弄了幾下畫卷,王豐這才將之放下,轉而開始繼續讀書寫字。這一天,船到商丘,這也是一座名城,王母遊興頗隆,叫船隻靠岸,眾人一起下船。


    王母要去看月季花,王豐卻準備先去燧皇陵轉轉,於是分為兩隊。懷著崇敬之心參觀了燧皇陵,鄭重其事地拜了三拜,王豐這才沿著走道信步觀看石人、石馬、石牌等物,不覺到了火神台。那台上畫著經緯,供奉著一個大大的葫蘆,象征著天,有四條線從葫蘆延伸出來,分指四方,這卻是準繩。


    王豐看了許久,忽覺識海中本命靈鏡微微一動,當下急忙轉頭看去,就見火神台下有一個算命攤子,那卜者穿著八卦衣,用燒草蘧的方式為人算命。


    王豐走了過去,先看看那算卦的,看不出什麽深淺。再看看卦攤上的東西,發現有一根黑漆漆的木釘有些古怪,於是問道:“那個是什麽?”


    卜者看了王豐一眼,道:“那是鑽木取火的木釘,配上繩子,再找一根幹枯的木頭,就能生出火來。”


    王豐點了點頭,道:“可不可以讓我試試?”


    那卜者聞言,卻順手將木釘收了起來,轉而從桌子下麵掏出了一盒木釘,對王豐道:“要試可以,買這些釘子去試。”


    王豐道:“可我就喜歡剛才那根。若是你願意割愛,我願意以千兩銀子購買。”


    卜者聞言,深深地看了王豐一眼,這才道:“原來是道友,那卻是失禮了。”說著,從桌下另外拿出了一個盒子,道:“那根靈火釘是我用慣了的。道友要買,可拿這一根。這也是用雷擊木製成的,對付陰物極為有效。”


    王豐打開盒子,隻見裏麵的確有一根黑漆漆的釘子,上麵刻畫了許多怪異的符篆,散發出絲絲雷火的氣息,雖然算不上多好,但對付一般鬼物倒是足夠。普通的道士若是能有這麽一件法器,足以當作壓箱底的寶貝了。


    看來這個卜者還兼職做法器生意。


    當下王豐收了木釘,付了錢,又看著卜者燒草蘧的動作道:“能否替我算一卦?”


    卜者道:“你若真要算,須先限定事情。”


    王豐道:“就算算我妻子現在在哪裏吧?”


    卜者點了點頭,點燃了一根草蘧,觀察了片刻,這才抬頭看向王豐道:“你此去南方,命犯桃花,我不知你算得是哪一個。若是算現在的這個,卦象顯示,她如今在家,並無大礙。”


    王豐聞言,雖不知這卦象準不準,但也算是有了個安慰。於是起身謝過了卜者,又問道:“不知道友如何稱唿?”


    那卜者道:“我姓風,認識我的都叫我風二,是這裏看守陵墓的。”


    離開了燧皇陵,王豐也無心再遊覽了,去找到了還在街上看月季的王母之後,一行人便迴到了船上去。


    次日大船繼續出發,數日之後,看看芒碭山將到,前後的船隻便漸次停了下來,各自下錨休息。王豐看的奇怪,問船家道:“天色還早,為什麽就不走了?”


    船家道:“公子有所不知,前麵的芒碭山鬧鬼,到了夜晚誰都不敢走這一段路。隻有在此停住,等明日天亮之後,一眾船隻再結伴過去。”


    王豐訝道:“鬧鬼?芒碭山乃是天下名山,運河更是朝廷命脈,每隔數十裏就有驛站碼頭,怎會鬧鬼?”


    船家道:“公子有所不知,本朝開國之初,天下尚未完全賓服,各地還有大小不一的義兵割據。這菏澤、商丘一帶便有一股義軍十分強盛,為首的自稱九山王,擁兵二三萬人,橫行無忌,屢敗王師。最後太祖大怒,命鎮國公楊大將軍領兵五萬征討,這才最終剿滅九山王。但那九山王卻不服輸,據說死後不入陰司,而是化為鬼王,盤踞在這芒碭山中招納鬼兵,每到夜晚,整座芒碭山便鬼影幢幢,遠遠地就能看見一堆堆鬼火,極為駭人。過往的船隻也屢有撞鬼的,久而久之,就再沒有人敢夜過芒碭山了。”


    王豐道:“難道朝廷就沒有設法驅鬼嗎?”


    船家道:“怎麽沒有?不但官兵進剿了多次,官府還曾請了許多道士和尚去做水陸道場,但全都沒用。據說三十年前芒碭山鬧鬼鬧得最厲害的時候,連龍虎山的張天師都出手了,卻最終還是沒有徹底滅掉九山王。不過從那以後,芒碭山的鬼物們倒是規矩了許多,不再出芒碭山害人了。”


    王豐聞言倒吸了口涼氣,這芒碭山的鬼王居然有這麽厲害,竟能在張天師手裏活下來,那可真的是不能小視。


    當夜王豐暗暗戒備,連睡覺都不敢睡得太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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