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跟著迴了何千遇的屋子。


    “小遇 ,那老頭是婆婆的丈夫嗎?”花影疑惑的問著。


    何千遇將手放在桌子上,手中的桌布在她手中慢慢收緊,擠出一片褶皺,隨後才淺淺的點了點了頭,惡狠狠道:“隻可惜是個人渣。


    隨後又道:“平時濫賭成性,經常向婆婆要錢不說,還經常毆打婆婆。”


    何千遇越說越氣憤,她依稀記得自己當年去找婆婆,婆婆蜷曲在角落那慘狀。


    “後來有一次鬧的很大,婆婆差點被那人渣打死,我爹爹知道後就把那人渣趕出西門族了。”何千遇歎息一聲。


    這讓花影不禁想到自己的母親,和婆婆的境遇竟然那麽的相似,隻是自己卻護不住自己的母親。花影不禁想這世上還有多少像婆婆,像自己母親這樣的可憐人。


    “怪隻怪我沒有早點發現。”何千遇一臉自責。


    花影把手放在何千遇肩膀上安慰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比我好。”


    “嗯?”何千遇一臉疑惑的看著花影。


    “不像我,既護不住自己的母親,也護不住我自己,”花影說著說著不禁眼眶濕潤。


    何千遇見狀撫摸著花影的頭:“沒事,以後我護著你。”


    “以後我護著你”多麽簡單的一句話,在花影的心裏分量卻那麽的重,這輩子還沒有人對花影說過“我護著你”。


    以前爹爹對自己拳打腳踢,母親更是連自己都保不住,而其他人也隻會冷眼旁觀,花影多想在那個時候也有人對自己說一句“我護著你啊”。


    “小遇,謝謝你。”花影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著。


    “別哭了,你看現在倒要我來安慰你了。”何千遇笑出了聲,覺得花影和一個小孩一樣,愛哭鼻子。


    花影“嗯”了一聲,不住的點著頭,可是這一哭就跟停不下來一樣。


    夜幕降臨,黑暗籠罩大地,每一片黑暗都是一個沉睡著的人。


    “老婆子,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老頭躺在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說著。


    “我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你。”婆婆冷冷的說著,沒有看老頭一眼。


    “你最恨的人就要死了……”老頭把手放在婆婆的手上艱難的說著,最後又斷斷續續的笑著說:“下輩子我一定不會再來禍害你了。”


    婆婆聽著聽著想起那段好像不見天日的日子,每天都伴隨著全身傷痕和淚水的日子,現在傷害自己的那個人就在眼前,卻好像也恨不起來了,婆婆覺得終歸是自己老了,老的連曾經多痛都記不清了。


    婆婆的眼眶漸漸濕潤,就像把多年的酸澀和苦楚緊緊含在在眼裏一樣。


    婆婆低聲道:“也不要再去禍害別人了。”


    “嗯……”老頭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就慢慢的閉上了雙眼,沒有了氣息。


    頓時婆婆含在眼裏的酸澀與苦楚,就像水一樣溢了出來,最後仿佛整個屋子也隻剩一地潮濕。


    次日,花影和何千遇來看婆婆,隻見婆婆一個人靜靜的坐著,好像一個丟了魂魄的人一樣。


    “婆婆,你怎麽了?”何千遇趕忙跑了過去,蹲在了婆婆麵前,緊緊握住婆婆的雙手。


    “他死了。”婆婆突然抱住了何千遇,幹涸的臉頰再次覆上了潮濕。


    “沒事的,沒事的。”何千遇拍著婆婆的後背安撫著,何千遇多麽想說那個人渣死的好啊,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


    “婆婆別怕,我們在呢。”花影俯下身來,靜靜的看著婆婆。


    花影覺得在這個婆婆身上,仿佛看到自己母親的影子,那時自己護不住母親,可是現在卻想保護眼前這個和自己母親一樣的可憐人。


    “對,別怕,我們會永遠在您身邊。”何千遇將婆婆放開道。


    “婆婆謝謝你們了。”婆婆擦了擦眼淚,欣慰的笑著。


    就在這時候,一奴仆過來:“小姐,夫人喚你。”


    “知道了。”


    “婆婆我們先過去了,改天來陪你。”何千遇俯下身子將手覆在婆婆手上道。


    “去吧。”


    楚怡然將何千遇和何千敘還有一些弟子叫來自己跟前道:“過兩天我可能又要出遠門了,希望我迴來的時候,能看到你們每個人的修為都有長進。”


    何千遇聞言頓時臉上就沒有了顏色,她知道每次楚怡然說要遠行,沒有一年半載,根本迴不來,從小就是如此騙自己的。


    小時候何千遇還會傻傻的等啊,盼啊,可是何千遇漸漸長大了,才明白等待有可能什麽也等不到。


    何千遇不明白外麵的世界就這麽令這個做母親的留戀嗎,比家還要讓人留戀嗎?


    楚怡然看何千遇怔住的樣子,便又問道:“小遇,你聽到了嗎?”


    “爹爹知道嗎?”何千遇低聲道。


    “我已經告訴你爹爹了。”楚怡然笑道。


    何千遇不明白自己的爹爹為何這樣慣著母親,爹爹為什麽寧願忍受無邊孤獨,也……也不說一句讓母親留下來的話,何千遇真的不明白。


    “噢。”何千遇丟下這麽一個字,就要走。


    “小遇。”何敘拉住何千遇的手。


    但何千遇還是狠狠掙開了何千敘的手,氣衝衝的走了,何千敘見狀準備追上去。


    “讓她去吧。”楚怡然把手搭在何千敘肩上說著,何千敘隻好作罷。


    夜晚時分,何挽年和楚怡然敲響了何千遇的房門。


    “小遇,開開門。”楚怡然叫道。


    “不開。”何千遇迴應的很幹脆,語氣裏有不少的情緒。


    “夫人,你先迴去吧,我和小遇說幾句。”何挽年托起楚怡然的手,把另一隻手覆在她手背上。


    “好好說,不要又吵起來,脾氣收著點,知道嗎?”楚怡然對何挽年一臉嚴肅的囑咐著。


    “聽夫人的。”何挽年輕聲的笑了笑。


    楚怡然走後,何挽年敲了一下門:“小遇,爹爹進來了。”


    何千遇沒有理何挽年,何挽年便進去了何千遇的房間。隻見何千遇正悶悶不樂的趴在床上,就像一隻被人拋棄的流浪貓一樣。


    “小遇,你到底在生什麽氣?”何挽年蹙眉問道。


    何千遇一聽更氣了,好像自己在無理取鬧似的,一把起身憤然道:“我在氣爹爹,爹爹為什麽從來不挽留母親?”


    何挽年默然。


    隨後何千遇又質問道:“你就不怕母親在外麵遇到危險什麽的嗎?”


    何千遇見何挽年不語,便越發激動:“難道你就不想母親嗎?你們這樣算怎麽迴事?這算什麽夫妻啊?”


    “夫妻一定要如膠似漆不可嗎?”何挽年反將一軍。


    “不然呢?夫妻就要天長地久,永遠不分離才對。”


    何挽年聞言哈哈大笑:“小遇啊,不是非得在一起才叫天長地久,真正的天長地久是彼此成就,你知道嗎?”


    “我不聽。”何千遇緊緊的捂住耳朵。


    “每個人都應該是自由的風,如果你硬要風停下,那你隻能失去它。”


    何千遇默然。


    “爹爹知道你受委屈了,爹爹很抱歉。”


    “爹爹,你真的很愛母親。”何千遇低著頭一臉頹然。


    “爹爹也愛你們。”


    “好了,夜深了,爹爹不打擾你休息了。”何挽年拂了拂袖,接著又語重心長道:“到時候去送送你母親吧,她看不見你會難過的。”


    “嗯。”何千遇點了點頭,她雖然依舊不能夠理解,但是卻能感受到父親對母親的愛,以及父親母親對家人的愛,這一直是自己想要的,那麽還有什麽好不滿的呢。


    次日,何挽年和楚怡然坐在院子裏聊著天,這時何千敘和顧聲走了過來。


    “你們來了。”楚怡然和顏悅色的笑著。


    隨後隻見何千敘慢慢的拉上了顧聲的手,顧聲看起來有點不自信的樣子,何千敘朝顧聲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們這是?”何挽年蹙眉抬了抬眼眸,眼裏充滿迷惑。


    “爹爹我喜歡顧聲。”何千敘緊緊握著顧聲的手。


    “什麽?”何挽年站起身來,一臉憤然。


    楚怡然見狀,拉著何挽年的袖子:“你這是幹嘛?”


    “夫人,你別管。”何挽年扒下楚怡然的手。


    顧聲一臉堅毅:“族長我知道我配不上大小姐,但是我是真心喜歡阿敘的。”


    何挽年轉過身,好像思考著什麽的樣子,又摸著那所剩無幾的胡子,都快摸出火星了,隨後才道:“那這樣,我不就少了一個弟子嗎?不行不行。”何挽年說完就連連搖頭。


    餘下三人聞言覺得何挽年簡直是令人無語至極,隨後何千敘急道:“您雖然少了一個弟子,但是您多了半個兒子啊。”


    “有道理。”何挽年思索片刻,摸著胡子頷首道。


    “不行不行,我要半個兒子做什麽?”隨後何挽年又連連擺手。


    “爹爹。”何千敘說著就跪了下來,顧聲見狀隨之。


    何挽年突然轉過身笑道:“你們這是幹什麽,我有說不讓你們在一起嗎?”說著就去扶跪在地上的二人。


    “你剛剛明明就是那個意思。”何千敘不服氣的說著。


    “我說的是我不要半個兒子,要就要一個。”


    “額……爹爹你厲害。”何千敘無奈的向何挽年比了個讚。


    楚怡然無奈的笑了,隨後一臉埋怨道:“看你把孩子嚇得,一把年紀了還和小遇一樣,老不正經。”


    “顧聲我不正經嗎?”何挽年一臉嚴肅的看向顧聲。


    “這……”顧聲這人最不會撒謊,他覺得何挽年確實不正經。


    “爹爹是全天下最正經的男人。”何千敘欣喜的叫著。


    “嗯。”何挽年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楚怡然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又饒有趣味的看向何千敘和顧聲二人:“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把事給辦了?”


    “事?什麽事啊?”何千敘傻乎乎的看著楚怡然。


    “婚事啊。”楚怡然勾起一根手指,寵溺在何千敘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


    何千敘竟然不好意思起來了,隨後才輕聲道:“全憑爹爹母親做主。”


    “既然這樣這兩天就趕緊辦了,趁我在家。”楚怡然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催促道。


    其實楚怡然一直就挺喜歡顧聲這孩子,人穩重,何千敘交給他他倒更放心些。


    何千敘和顧聲相視一笑,心想這不是正中下懷嗎,高興的連連點著頭,立馬應承下來。


    何千遇不知道在哪裏聽到何千敘和顧聲要成婚的消息,激動的跑去找何千敘。


    顧聲竟然在何千敘屋中,兩人坐在一桌子邊,顧聲一隻手還放在何千敘手上,嘴裏說著什麽。


    何千遇走了進去咳了咳道:“注意點,注意點。”顧聲這才將手從何千敘手上拿開。


    “小遇,顧聲這以後就是你姐夫了,不許沒大沒小。”何千敘不痛不癢的批評了何千遇一句,眼神示意了她一下。


    “姐夫。”何千遇這才朝顧聲叫道。


    “誒。”顧聲笨拙的應著。


    “你們聊,我先去忙了。”顧聲將手裏的水一飲而盡,慌亂的離開了這裏。


    顧聲雖然真的很喜歡何千敘,可是一時間還真不習慣這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自己臉皮是真的有點薄,不然或許早就和何千敘在一起了。


    何千敘意味深長的打量著顧聲離去的背影,覺得顧聲這笨拙的樣子,比平時一本正經的他有趣多了。


    顧聲走後,何千遇在何千敘身邊徘徊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你們竟然真的在一起了,而且就要成婚了,妹妹我啊真的猝不及防啊。”


    “我也沒想到。”何千敘喝了一口茶,嘴角的笑意卻一點也收不住。


    “平時也沒看你們有什麽過多的交集啊,怎麽一下子就要成婚了?”何千遇疑惑的問著。


    “該不會?”何千遇故作玄乎。


    “什麽?”


    “該不會是顧聲師兄給你下什麽迷魂藥了吧。”何千遇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


    “沒有的事,這話可不許亂說,是我先喜歡的他。”


    隨後何千遇雙手撐在桌子上,托著臉看著何千敘問道:“你是怎麽發現自己喜歡師兄的?”


    “我看到他和別的弟子走得近我就心裏難受。”


    “喲,心裏難受都來了。”


    何千敘看何千遇這嘴欠的,直接上手就要打她,何千遇連忙躲開,躲著躲著就呆滯住了,臉色也暗淡了下來,她突然想到當初自己看到花影和塵夢走得很近,心裏也是難受的要緊。


    何千遇心道:“難道我對花影的感情也已經超出了友情嗎?還是說這隻是純粹的占有欲呢。”


    何千遇真的有些恍惚了。


    何千敘看何千遇這一臉深思的樣子,便問道:“你怎麽了?”


    “姐姐,你對同性會有這種感覺嗎?”何千遇一臉認真的問著,煞有其事一般。


    “啊?什麽啊?”何千敘都被何千遇搞不會了。


    “沒,沒什麽。”何千遇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何千敘說了,想著何千敘或許也無法理解,幹脆就不說了。


    “你這孩子,小腦瓜一天天都想些什麽呢。”何千敘用手指輕輕的戳著何千遇的額頭。


    “姐,疼。”何千遇連忙護住了自己的大平原。


    很快,西門族大小姐要成婚的消息傳遍西門族,傳遍各個家族。


    江河族裏,韓季川正躺在一床榻上,洪倚天正在給他把脈,隻見洪倚天不是搖頭就是歎氣。其實韓季川當年受過傷,中過毒,本來都控製的不錯,不知為何又複發了。他聽說洪倚天是這天下醫術最好的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洪倚天給請來。


    “洪老都沒辦法了,看來我這次真是命不久矣了。”韓季川無奈的搖頭笑了笑。


    “老夫一定竭盡全力為您醫治。”洪倚天臉色有些凝重,雖然自己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已經沒有把握了。


    “有勞洪老了。”


    “聽說洪老有兩名徒弟,怎麽不曾見過啊。”韓季川好奇心上來了。


    “逝世了。”洪倚天低聲說著。


    “雙雙去世嗎?”韓季川一臉震驚。


    “嗯。”洪倚天輕輕點著頭。


    “不好意思,唐突了。”韓季川一臉歉意的說著。


    “無妨。”洪倚天看似雲淡風輕的說著,其實心裏比誰都落寞。


    “哎,世事無常啊。”韓季川搖頭歎息。


    其實洪倚天也覺得世事無常,人心莫測。誰知道給人看病的人卻被病人給殺了呢,真是令人唏噓。兩個徒弟隻剩一個在世間苟延殘喘,真是可笑啊。當年稚嫩的她們哪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手裏的刀,卻刺向了自己。木離因為這事,已經不願意讓自己給別人看病了,這次也是韓季川軟磨硬泡沒有辦法才來了。


    “是啊。”洪倚天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我去給您配點藥,老夫就先告辭了。”隻見洪倚天起身要走。


    韓季川淡淡的點了點頭。


    這時韓莫霜一臉焦急擔憂的走了進來:“爹爹你怎麽了?生什麽病了啊。”


    “沒什麽大礙。”韓季川擺了擺手,故作輕鬆的姿態。


    “真的?”韓莫霜一臉不相信。


    “真的。”韓季川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爹爹,聽說西門族大小姐就要成婚了。”韓莫霜笑道。


    “是嗎?”韓九季看著韓莫霜淺淺的笑著,看著韓莫霜從一點點長成如今一個大姑娘,想著也是要到適婚年齡了。


    “是啊,爹爹,聽說是和西門族的弟子,就是那個大小姐的師兄呢。”韓莫霜說到這頓時喜上眉梢,因為韓莫霜自己也喜歡著大師兄楚嵐。


    韓季川不是不知道自己這女兒的心思,楚嵐也是個好孩子,怪隻怪他沒有什麽家族背景。韓季川覺得,自己這個家族根基不穩,又隻有一個女兒,雖然認了若九思當義子,可是畢竟是個外人。而如今自己這身體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沒了,如果硬是找一個人與之婚配,也需找個門當戶對的大家族才對。


    “這樣啊,霜兒,你先下去吧,爹爹有事要找你大師兄。”


    “是。”


    不一會兒,楚嵐就來了。


    “師父 ,您找我?”楚嵐拱手問道。


    “嵐兒,你去幫我準備一些上好的禮品,明天我要上門拜訪西門族。”


    “是要給西門族的賀禮嗎?”楚嵐對西門族要舉行婚宴的事也略有耳聞。


    “嗯。”韓季川點了點頭,就讓楚嵐下去準備了,在楚嵐走到一半時,又叫住了楚嵐道:“明天你也去 。”


    “是。”


    就在楚嵐準備轉身離去之時,韓季川叫住他:“小嵐,我希望你和莫霜之間除了師兄師妹,不要有別的感情,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楚嵐聞言,沒有迴頭,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就跨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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