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笙是徹底從男色之中清醒過來之後,才想明白自己在昏沉之際答應了什麽。


    她當初從吳家出來之時,給自己規劃的路徑便是遠離男人,實現經濟獨立乃至強大自身,從此之後不必再依附任何人。


    但命運不知道哪裏出了岔子,走著走著便與衛灝糾纏不清,再也難舍難分。


    朱玉笙不是磨磨嘰嘰的人,既然已經答應了衛灝,等到從京中出發,前往江州之時,她還在考慮家中事該如何處理。


    京裏的鋪子已經找了可靠的人打理,乃是從前在衛家老宅當差的掌櫃,後來分家之後族裏的鋪子分到各房手中,各房接手之後不放心原來的掌櫃,都要安排自己的心腹當掌櫃,於是那些原來替主家看鋪子的積年掌櫃們都被開了。


    其中有幾位掌櫃求到了衛灝門上,他便順勢收了留在自己莊上,正好此時朱玉笙需要人手,便將這幾位掌櫃都拉了出來,供她挑選。


    朱玉笙正愁京中的鋪子無人打理,於是經過幾番篩選,挑了一位姓童的掌櫃,替她打理京中朱錦的鋪子。


    童掌櫃以前就是衛家打理綢緞鋪子的掌櫃,後來鋪子被分到衛家二房,他便被辭退了。


    朱玉笙麵試之時,發現童掌櫃於布料綢緞行業知之甚詳,與開店之事問起來也頗為熟練,再加多方側麵求證,發現他在衛家鋪子當差之時口碑也極好,便擬了一份契約雇傭他打理京中的朱記布莊。


    童掌櫃自從被衛灝榮養在莊子之後,雖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但心中總有鬱鬱不得誌之感,如今重迴熟悉的領域,又見到朱錦的成色,頓時激動不已,誓要大展鴻圖。


    朱玉笙也不是盲目信任,將鋪子徹底交托童掌櫃之人,她帶了重禮親自去求柴嫻君:“兒媳在京中也無人可托,隻能求母親疼疼我,替我暫時管一管嫁妝鋪子。”


    蕭懋不肯放人,但思來想去再無更可靠的人去治理蜀中,便隻能忍痛放人,但期限隻有三年:“時間一到你就迴京,可別想著在蜀中躲懶。”


    “一言為定!”


    衛灝與蕭懋擊掌為盟,定下了三年之約。


    柴嫻君聽到兒媳說得這麽可憐,笑道:“我暫時替你看著,等你從江州迴來,自己再查賬吧。”她還當兒媳迴娘家一趟,左不過兩三個月之久。


    朱玉笙麵露討好:“母親,我們去江州祭拜完父親之後,夫君會直接從江州出發前往蜀中任職,時間暫定在三年。”


    “三年?”柴嫻君久在後宅,也不清楚繼子的職位變動,此刻是當真吃驚了:“你讓我……讓我替你管三年鋪子?”


    親婆母尚且擔心吞了兒媳嫁妝,況且繼婆母。


    這孩子也當真放心?!


    柴嫻君心中滿是疑問,但觸及到兒媳婦誠摯的眼神,所有的疑問都咽了迴去。


    她嫁給衛山川之時,原就是最艱難之時,也不必考慮衛氏族人或他的前妻端慧公主,隻有兩人在流放之地相依為命。


    但迴京之前,其實她的內心也頗為忐忑。


    忐忑於繼子與衛氏族人能不能接受她,更憂心端慧公主會出麵刁難她,後來衛灝要娶妻,又擔心與繼兒媳相處不諧。


    誰知所有的擔心都不曾發生。


    繼子對她畢恭畢敬,兒媳更是要將嫁妝鋪子給她管。


    那孩子緊握著她的手,央求道:“偌大的京城,我除了來求母親,當真不知道要去找誰幫忙。原本想著自己經營的,誰知夫君要去蜀中任職。我們……”她略微低頭,麵現羞澀:“我跟夫君不想分開,那就隻能讓母親勞累了!”


    柴嫻君迴握住了她的手:“好,我答應你!”


    解決了最大的難題,朱玉笙高高興興收拾行李,在約定的日子辭別了依依不舍的盧明月,同夫君衛灝,以及親娘徐氏嬸娘賈氏,踏上了前往江州的路。


    盧明月帶著丫環前來送行,拉著她的手舍不得鬆開:“嫂嫂,原本我還想同你多玩些日子,誰知你急著要迴江州,竟是連我的婚禮也參加不了。”


    她距離成親還有半個月,已經被父母拘在家中備嫁,此次借著為義兄義嫂出行的理由才光明正大的出門。


    謝聰一早便接到衛灝夫婦要離京的消息,連早飯也沒吃便在城外候著,方才見到朱衛二人上前來寒暄兩句,此時一雙眼珠子恨不得粘在盧明月身上,眼神裏都泛著光。


    陪同盧明月一起前來的是其母身邊的心腹婆子。


    她母親深知女兒的秉性,怕她借著送行的由頭跟謝聰見麵,或者相約去哪兒玩,逼著她出門帶個耳報神。


    盧明月此時嘴裏與朱玉笙說著惜別之語,眼神也不住往謝聰身上瞟,兩人久不相見,相思成災,此刻都咧著嘴傻笑,簡直活脫脫一對兒小傻子。


    朱玉笙小聲在她耳邊打趣:“明月妹妹,你到底是來送別我們夫婦的,還是前來會情郎的?”在盧明月臉頰飛紅的同時,她還偏要促狹的挑破謝聰來意:“說起來,我家夫君跟謝家妹婿向來沒什麽交情,我們夫婦迴江州,他能來實出意外。你說……他是來送我們的,還是借機來見你的?”


    盧明月輕捶了她一下:“嫂嫂!”知道還說。


    朱玉笙笑不可抑,被衛灝拖上馬車,這才結束了送行。


    她迴頭望著停留在原地的年輕男女,不由感慨:“當初聽說夫君有未婚妻,我心中還暗暗不開心了許久,沒想到明月妹妹心有所屬。”


    衛灝沒想到她心中竟然還有過這樣的波瀾,攬過她笑道:“我怎麽不知道?”


    朱玉笙疑惑:“明月妹妹怎的就不喜歡你呢?論英俊論才幹你哪一樣比謝聰差了?”


    衛灝輕昵的在她鼻尖印下一吻:“你覺得好的,旁人未必覺得好。”


    朱玉笙攬住了他的腰,仰首親了下他的下巴,憐愛道:“可憐的夫君,竟然被明月妹妹嫌棄了呢。”她想起婚後盧明月一次來,打趣她的話,忽伏在丈夫膝頭咯咯笑起來。


    衛灝攬著懷中溫軟的嬌軀,笑問:“你傻笑什麽呢?”


    朱玉笙笑夠了,才道:“我想起來,婚後有一次明月妹妹來,好奇的問我,日常我們夫婦在房裏的時候,我有沒有多加件衣服。”


    衛灝不解:“加衣服做什麽?”


    “她問我,跟你單獨待在房裏,有沒有被凍死?”當時她正值新婚蜜月期,每日苦惱於丈夫在床榻之上的熱情如火,有些招架不住,哪想到這一層。


    此時想起來,才明白盧明月之意。


    “笙兒,難道你也覺得……為夫過於冷淡了?”衛灝俯身,俊臉逼近笑到麵色緋紅的妻子,眼神裏充滿了欲念。


    婚後,朱玉笙熟知了丈夫的一切,對他眼神裏的侵略體驗深刻,此時連忙要逃:“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快鬆開我要去喝口水。”


    衛大人向來熟於掌控一切,伸臂從一側馬車上固定的小幾上拿起盞子飲了一口,抱起懷中的女子吻了起來,馬車裏傳出令人臉紅的聲音,駕車的盧登假裝自己是聾子車夫,聽不到馬車內夫婦倆的笑鬧聲,嘴角卻不由自主的彎了起來。


    誰能想象得到,他家冷淡到似乎漠視世間一切的主子,竟然在婚後改了性情,性子日漸變暖,對妻子越來越體貼。


    他們這幫近侍,好些時間都聽到夫婦倆在書房玩鬧的聲音,有時候還能聽到衛灝的朗笑聲。


    後麵的一輛馬車裏,賈氏舒舒服服靠在馬車上,還從身側的小幾上拿起鬆軟香甜的點心大吃特吃,隻吃得肚子滾圓,也舍不得罷手。


    “還是京裏高門大戶家裏的點心好吃啊。”說著再抓起一塊點心,無奈吃得太飽,於是轉頭塞給了一旁的朱玉笛,又有點惋惜:“可惜寶瑞沒來,見識不了京城的繁華,這點心也不耐久放。”催促朱玉笛:“還不趕緊吃?!”


    朱玉笛受斥,驚得一口將點心塞進嘴裏,奈何她人小嘴小,一整塊點心塞進去,差點嗆到,賈氏想到兒子沒吃到,反而是一直不太待見的小女兒跟著她上京享福,心中更不舒服,抬手便要打她一巴掌:“沒眼色的東西,就不能慢點吃啊?”


    徐氏連忙去攔:“弟妹你做什麽?嚇到孩子了!”遞了水囊過去,這才解救了朱玉笛。


    朱玉笛眼含淚花感激的望著大伯娘,這才把口裏的點心咽下去。


    馬車走走停停,一路前往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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