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種婆娘,分不清輕重緩急嗎?先找個地方安頓好了再說。開車,走!”


    一聲訓斥的話語之後,那輛小汽車再度加速遠離。


    隱約間,有孩子的哭聲傳來。


    曹安堂站在原地楞了好久,最終隻是苦笑搖頭。


    路邊隨便看見一個女人,竟然當成是自己的大姐了。


    仔細算算,大姐今年也有60多歲了,60多歲的老婆子,能是什麽樣子,怎會是那般神情和麵容?


    曹安堂搖搖頭,拋開內心的雜念繼續前行。


    過了養安堂的大門,站在胡同口,眼前的一番景象給了他不小的衝擊。


    人太多了,多得無法想象。


    聽那些人吵吵嚷嚷說話間的意思,好像都是來買野人燉的肉的。


    這才過去多長時間,生意怎麽就能這麽好了呢?


    莫非那野人話都不說,反而有做生意的天賦?


    曹安堂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前方一陣騷亂。


    應該是今天的肉賣完了,許多等了好久卻沒買到肉的顧客頗有怨言。


    但大家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裏買肉,知道那野人的脾氣,誰要是說句不中聽的,那野人記性好得很,任憑你下次來得再早也不賣你一根肉絲。


    眾人紛紛散去,有附近的老住戶迴頭看見曹安堂,登時眉開眼笑。


    “喲,曹支書來啦,有日子沒見啦。”


    “曹支書,你可是辦了大好事啊!以前俺們這些人看病沒門路,您給弄了個養安堂。現在是生活好了,吃肉沒門路,你又給弄了一個賣肉的野小子。這往後要是孩子娶媳婦沒門路,您是不是也得給弄個婚戀介紹所啊?”


    都是老麵孔,說起話來也沒什麽顧忌。


    曹安堂不知道該怎麽迴,就笑笑擺手,繼續往前走。


    臨近院牆缺口那,就看到野人正在收攤子。


    兩人打個對麵,那野人臉上頓時綻放出欣喜的笑容。


    曹安堂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誰知,沒等到近前,一聲低吼就從腳邊上傳了過來。


    側頭一看,竟是一隻土狗衝著他呲牙咧嘴。


    那野人趕緊過來,同樣的低吼嗬斥了一下,土狗頓時老老實實坐在了旁邊。


    野人心情激動,直接拉著曹安堂的手進了缺口內。


    大石獅子擋住缺口,外麵的人也看不見什麽了,紛紛散去。


    裏麵,野人指著今兒上午剛弄來的半頭生牛,連比劃帶嗯哼,那意思是讓曹安堂稍等,這半頭牛燉出來,全都是要給他的。


    “行了,這半頭牛得多少錢啊。我就算是想要你的,家裏就那幾口人也吃不下。迴頭我要是想吃了,再來你這拿新鮮的。走著,令我去瞧瞧孩子。”


    曹安堂既然來了,也沒打算立刻就走,總要看看蘭香和孩子怎麽樣。


    偌大的養安堂,現在就這小三口子住著。


    一個不說話的野人,一個神誌不清醒的蘭香。


    這兩人的孩子,反倒看著挺聰明的,一歲多點,坐在曹安堂的臂彎上,咿咿呀呀發出“爺、爺”的聲音,惹得曹安堂笑個不停。


    簡單的過午飯,燉牛肉加燒餅。


    曹安堂最近胃口不怎麽好,也一下子吃了兩個大火燒。


    “行,這味道是真不錯。既然生意幹起來了,那就好好幹。胡同裏擺個攤子不叫事,迴頭把養安堂的大門打開,給你當肉鋪的門臉了。”


    “嗯,嗯!”


    野人連連擺手,滿臉惶恐。


    曹安堂笑著搖搖頭:“甭跟我這麽客氣,我也不白給你,逢年過節的時候,給我留二斤肉,就那是的房租錢了。你這肉燉得是真不孬。”


    ……


    傍黑天的時候,曹安堂走了。


    滿懷欣慰。


    這野人有了自己的謀生手段,他也算是了了樁心事。


    還是騎著他那輛老破自行車,走在最熟悉的路上,可心境卻不同以往。


    今個兒上縣裏,人人都喊他支書。


    沒錯,大隊支書的頭銜還在,可現在的大隊那都已經名存實亡了。


    村裏各家各戶都有自己的承包地,曹安堂夥著曹安猛兩家一塊,地是不少,可能下地幹活的人真不多。


    大兒子曹定乾上了首都,多半年就來過一次信。


    小兒子曹定坤整日裏想著賺錢,可怎麽看都有點遊手好閑。


    再想想……那就沒人了啊。


    三個閨女,老大嫁人了,老二當老師去了,最小的還是在玩得年紀。


    家裏的地種不過來,曹定坤還總嚷嚷著要搬去城裏住。


    他兩口子的退休工資,倒是能夠吃喝。


    可真要是那樣,這日子不就更沒個看頭了。


    “唉!”


    曹安堂長歎一聲,全沒想過自己也能有一天為了往後咋個活法而苦惱。


    迴到祝口村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遙望家的方向,有點點紅光閃爍個不停,讓曹安堂感覺有些恍惚。


    家裏是出什麽事了嗎,怎麽會那副樣子?


    緊忙多踩幾下腳蹬子,到了家門口,車子往牆邊一豎,快步衝進去。


    剛一進院門,就瞧見小曹蘭惠舉著兩個小紅燈籠,在院子裏玩得開心。


    “蘭惠,燈籠是哪來的?”


    “大,我哥帶著嫂子迴來啦。”


    “嫂子?你二哥這是禍害誰家姑娘了嗎?”


    曹安堂皺了皺眉頭,抬腿邁步就要進屋。


    恰在這時,屋內人影綽綽,一聲唿喊傳進耳中。


    “爹,我迴來了。”


    曹定乾站在堂屋門口,一身長款風衣包裹全身,氣質風範早已不複從前。


    曹安堂愣怔片刻,更覺得恍惚。


    也是這時候,一個苗條纖麗的身影出現在曹定乾的身邊,看起來有些害羞,又強裝出落落大方的樣子,衝著曹安堂這邊張了張嘴,喊出一聲……


    “爸。”


    曹安堂當時就倒吸一口涼氣,騰騰後退兩步,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


    夜深了。


    堂屋裏。


    曹安堂坐在小板凳上,緩緩吐出一口煙氣。


    一盞煤油燈照亮了半間屋子,付粟錦從裏屋出來,輕咳了兩聲。


    曹安堂趕緊滅了煙。


    “怎麽還沒睡?”


    “你不是也沒睡嗎。”


    兩口子簡單一句對話,目光不由得全都看向東屋那邊。


    “他爹,你覺著,那個蘇家姑娘咋樣?”


    “你覺得咋樣?”


    “人家上大學了。學曆高,水平高。我能說出啥不好的。”


    “就算能說出不好的來,兩人都住一個屋頭裏了,還有啥能變的嗎?”


    曹安堂歎口氣,下意識伸手去摸煙盒,手伸到一半,又收了迴來,仰頭看著屋頂。


    沉默了好半天,他才緩緩開口:“過了年,我去找老秦大哥。咱家,得多蓋兩間屋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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