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肉,我能嚐一口嗎?”


    老李頭小心翼翼的一句問話,對於野人來說簡直比天籟還要動聽。


    二話不說,拿起來湯勺,舀出來一大塊直接往前一送。


    老李頭聞著撲麵而來的香味,艱難咽口唾沫。


    “我是看曹支書留你在這裏,你也應該不會害人。要是真吃出來毛病,我可不讓你,我得找曹支書討公道!”


    這老李,來都來了,還那麽多事。


    過來買肉,也得把曹安堂給捎帶上。


    野人不說話,就是把手裏的勺子再往前送了送。


    老李最後看了眼幾米外牆根底下蹲坐著的毛光鋥亮土狗,咬牙狠心,抬手從勺子裏撕下來一點小肉絲,放進自己嘴裏。


    片刻之後……


    “嗯!這個味,行!給我來兩塊。”


    什麽叫“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肉好不好吃,那得嚐過了才知道。


    當老李頭捧著紙包裏包著的兩塊燉牛肉,開開心心迴家的時候,這前街後巷子裏看見的人不下十來個。


    這些日子,天天的中午頭聞見肉香,誰都沒敢去買一買、嚐一嚐。


    今天老李頭開了先河,等轉過天來,他再出攤賣燒餅的時候,一下子圍上來不少人。


    買燒餅的少,看老李的多。


    大家都是湊到近前,從頭到腳地打量。


    “老李,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


    “你昨個兒不是吃了那,那……”


    有人手指著養安堂那邊欲言又止。


    老李頭的雙眼眯縫起來,笑而不語。


    任誰明著問暗著打聽,老李就是不說那野人燉的牛肉吃著怎麽樣。


    倒是晌午頭一過,那野人又把肉攤子擺出來的時候,老李頭連猶豫都沒猶豫,弄了一堆沒賣出去的燒餅蓋跑去那邊換了三斤牛肉,早早的收攤迴家了。


    也恰恰是老李的表現,讓許多人的心思活絡起來。


    從這天開始,養安堂旁邊的小巷子變得越發與以往不同。


    ……


    人生的轉變往往隻在一瞬之間。


    對於野人,是這個樣子。


    對於曹定乾來說,同樣是這個樣子。


    首都國營商旅大院內,新建成的辦公大樓顯得十分氣派。


    正是下班的時間,工作人員三三兩兩的走出大院門。


    人群之中曹定乾抱著一摞資料往前走,身上穿著的,是板正的工作人員製服,整個人比以前顯得精神很多。


    在他身旁,是微微後移了一個身位共同前行的吳成玉。


    此時再看吳成玉,早就沒有了當初在學校裏時候的那種拿鼻孔看人的姿態,而是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態度,笑著說道:“曹同誌,工作上麵要是還有什麽不太明白的,你可以隨時來找我,我一定竭盡所能的幫你。”


    “吳同誌,謝謝你。目前我才剛剛接觸這部分工作,主管的魏科長也說了,讓我先看一些資料,等我這些資料看過,再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一定會向你請教。”


    “那好。”


    吳成玉笑著點點頭,但很明顯是還有其他心思,猶豫了一下,試探著開口道:“曹同誌,那……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能不能請你解答一下。”


    “吳同誌,我們都這麽熟了,有什麽想問的,你問就行。”


    “是這樣,我看你和胡警官關係那麽好,這次能來國營商旅也是拿到了胡總長親自簽名的介紹信。聽說你們之間的聯絡都已經二十多年了,不知道令尊和胡總長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關係?”


    這裏所說的胡總長,正是始終在西北工作的胡愛國。


    曹定乾之所以能夠成為國營商裏的一名工作人員,實際上也是因為之前與胡愛國相遇之後,胡愛國見他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沒有,便把情況告訴了父親胡建國,這才拿到了一封介紹信。


    這個情況,吳成玉也知道個大概,但他就是想不明白曹定乾這個人到底有什麽本事,能讓那位胡總長親自給寫介紹信。


    或者更確切的說,是想不明白曹定乾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曹定乾也不傻,聽到吳成玉在這裏如此明顯的問出這樣的問題,想來是要探究一下他和胡建國之間的關係,能夠感覺得出來這吳成玉似乎是別有用心。


    其實,他和胡建國、他父親和胡愛國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麽關係,好說也不好說。


    “吳同誌,也沒什麽特別的,胡伯伯和我父親那都是幾十年的革命老同誌關係了。”


    “哦,這樣啊。”


    吳成玉微微點頭,但曹定乾的迴答,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不方便在這種問題上刨根問底,轉而笑道:“曹同誌,說起來我們也算是老鄉了。我母親的家鄉也在曹縣,隻不過是在我出生之前,我們一家人就搬出來了。”


    “哦?真的嗎?那我們算是半個老鄉了,有機會一定要去拜訪一下伯母。”


    說話間,兩人走到國營商旅的大院門外。


    曹定乾禮貌地笑了笑:“吳同誌,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迴自己住處了,有些工作需要立刻熟悉一下,就不和你多聊了。”


    說完,快步走去自行車停放的地方,騎起來自行車就走。


    吳成玉站在原地愣神了好長一段時間,微微皺起來眉頭,轉身朝不遠處那輛看上去相當紮眼的粉紅色小汽車方向走過去。


    到了這邊,司機已經早早打開了後車門。


    與此同時,就能聽到車裏一聲帶著幽怨氣息的話語。


    “成玉,你怎麽才出來呀,不是早就要下班的嗎?”


    說話的人正是吳成玉的女朋友,程程。


    隻不過,此時此刻的吳成玉沒有那麽多閑情逸致跟自己女朋友打情罵俏,腦子裏還迴想著有關於曹定乾的問題。


    不知道他怎麽想的,忽然間扭頭看向身邊。


    “程程,你和那個蘇如意的關係怎麽樣?”


    “我們住在一個宿舍呀,你之前不是見過她嗎?”


    “那……程程,以後你多接觸接觸那個蘇如意,維護好和她之間的關係,最好是能想辦法打聽打聽曹定乾和胡警官他們家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關係。”


    “什麽意思呀,你讓我打聽這些幹什麽呀?”


    程程今天來是想和吳成玉一起去看電影的,現在電影還沒看到,就要被安排個“刺探軍情”的人物,程程當時就不開心了。


    “成玉,你知不知道現在那個蘇如意現在牛的很呢。自從上一次吃過飯之後,尤其是她那個食堂大師傅男朋友成了你同事之後。蘇如意都敢昂著頭跟我說話了,都敢在宿舍裏跟我叫板。你想維護關係,那你去跟她維護去,反正我不去,我不想理她。”


    程程噘著嘴,扭臉看別處。


    吳成玉耐著性子道:“程程,你別任性,這關係到我未來的前途了,一定要幫我聽明白了。”


    吳成玉前所未有的語氣嚴肅起來。


    這讓程程感覺出了情況的不對勁,不由得輕聲問道:“那個曹定乾真有那麽厲害?都能影響你的前途了?他要是真那麽厲害的話,怎麽以前還自己當個食堂的幫工啊?”


    程程一問,吳成玉捂臉長歎。


    “唉!這就是問題所在。一個人如果起步非常低,那麽通過努力可以成就很高。


    如果一個人的起步非常高,還要故意壓低自己認真去努力,那麽他的成就會更高。


    我現在不太確定曹定乾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更重要的是,我不確定曹定乾的父親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程程你知道嗎,我父母在知道我遇見曹定乾,又聽說曹定乾的父親叫什麽名字之後,他們是一個什麽表現。”


    “什麽表現?”


    “他們好像有點害怕,甚至比聽見胡總長的名字還要害怕。”


    說完這句話,吳成玉的目光落向遠方,追隨著曹定乾騎著自行車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路口處,滿眼之中,全都是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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