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起,滿樹花香。


    縣大院的生產處辦公室裏,曹安堂抓著頭發,臉上滿是崩潰的表情。


    麵前鋪展開的桌子上,是今天上午地區剛送來的上級文件,還是關於年內工農業生產指標的。


    指標上的數據,再一次提高了。


    不僅指標提高,還有最新的指示要求,那就是要求開展生產競賽評比。


    說實話,評比,誰都不怕。縣的生產積極性前所未有的高昂,這才剛入春,曹安堂就能通過縣裏的工農業生產勢頭判斷,今年的成績絕對可以比往年提高一大截。但是,就算再怎麽提高,似乎都和上級下達的指標差了太多。


    更重要的是,他這才匯總好的縣年內生產指標,好像又要作廢了。


    “鄧主任不愧是鄧主任啊,生產計劃慢慢做,那還真的是要慢慢做。生產工作加緊做,要把梁堤頭鎮當典型,這馬上就來了生產競賽大評比。思想的先進性,果然才是做好工作的根本啊。”


    如果說之前在鎮上開會的時候,曹安堂隻是被鄧玉淑解放了思想,那麽現在配合上級下達的指示精神再去思考鄧主任提出的工作要求,他算是真正出現了思想意識的提高。


    辦公室裏眾多生產處的同誌,這還是第一次聽曹安堂如此去“恭維”新來的鄧主任,一個個都看新奇人物一樣看著曹安堂。


    感受到周圍異樣的目光,曹安堂微微一笑:“都別看我了,我安排一下近期工作。”


    曹安堂既然向鄧玉淑做下保證,表示三個月改變梁堤頭鎮風貌,那就真的是要身心投入到工作任務當中。而這個身心投入的直接表現,便是從今天開始吃住在鎮上。


    部門內部的工作安排妥當,又寫了一份詳細的工作計劃去到鄧玉淑辦公室匯報,隨後馬不停蹄地趕迴梁堤頭鎮,跟楚秀同誌進行對接。


    短短一下午的時間過去,梁堤頭鎮農田水利建設指揮處在鎮大院一間空閑的小辦公室掛牌成立了。


    曹安堂表現得很是迫切,而楚秀心裏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安堂同誌,我有句話不知道能不能說。”


    “楚秀同誌,咱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有什麽話你說就行。”


    “咱鎮上的農田水利建設工作有些落後,這我承認,我也急切地想要改變這一現狀,但是今天鄧主任說的三個月時間,是不是有些著急了?”


    “著急?”


    “安堂同誌你別誤會啊,我不是潑冷水,主要是鎮的情況你也了解。窪地多、淤塞多,還有貫穿了整個鎮的黃河故道,真要是麵展開水利建設,那工作量大著呢。可鎮上勞動力就那麽多,要是投入到水利建設上來,那農耕工作就會受到影響。為了興修水利,耽誤了農田耕種,這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啊?”


    楚秀這話憋在心裏一整天了。


    早上鄧玉淑在的時候,他不敢說,怕一說就挨訓,還落個打擊積極性的埋怨。現在就他和曹安堂兩個人了,他才敢開口,也是不能不說。因為不管怎麽考慮,這三個月的時間實在是太緊迫了。


    曹安堂聽到楚秀這番話,卻笑了。


    可能今天上午的時候,楚秀說出這些話,他還會認真考慮一下,但現在不一樣了。


    哪怕沒有鄧玉淑開會時的那番講話,單單是今天下午認真看過的省裏指示精神和各地方報紙的報道,曹安堂就知道他在工作中犯了相當保守的錯誤。


    他也是剛剛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自然不會對楚秀思想上的保守表現出任何不耐,隻是微笑著反問一句:“楚秀同誌,你記不記得一句老話?”


    “什麽老話?”


    “叫磨刀不誤砍柴工。農田水利建設就是磨刀,磨快了刀,那才能好好砍農業生產的柴。”


    “話是沒錯,可現在沒多少時間砍柴。”


    “沒多少那就還是有的,既然有時間,我們就好好利用。楚秀同誌,不瞞你說,來之前我專門做了充足的準備工作,在興修水利這方麵,其他地區有許多值得我們接借鑒的工作方法。廣蓄水這方麵,樂陵縣許多農業社男女老幼齊上陣,老人孩子也動工;嘉祥縣各個農業社,直接在工地安營紮寨搞建設。深挖井方麵,平度縣以瓦代磚砌井,節約資金;陽穀縣無盤立磚壘井,節約人力物力。各地都遵循一個原則,那就是水利工程,以小型為主、中型為輔、必要時展開大型工程建設。綜上所述,我想的是,咱們鎮上就搞小型水利,分片負責,體動員。如果安排妥當的話,我想我們還可以有更大的成績。”


    “更大的成績?”


    “沒錯!之前鄧主任不是給我們定下三個月改變鎮風貌嗎,我想著按照高指標的要求,我們在水利建設上也定個高指標。那就是一個月完成鎮的水利建設,最快的速度磨刀,好劈柴,劈好柴!”


    曹安堂昂著頭就想宣誓一樣說出這番話。


    楚秀就感覺一陣陣眼前發黑,真想問問曹安堂是不是瘋了。


    上午剛來的時候,曹安堂還是主要去質疑“高指標”的人,這怎麽才一下午不見麵,到了晚上,就像完變了個人似的?


    “安堂同誌,鄧主任給你吃什麽藥了?”


    “啊?”


    “不是不是,我說胡話了。不對,安堂同誌,是你說胡話了吧。算了算了,也不管誰說胡話了。安堂同誌,你……你還是說說咱具體怎麽做吧。”


    楚秀放棄了。


    他覺得說是說不通曹安堂的,還是塌下心來好好把工作做好吧。


    曹安堂也不就糾結怎麽繼續和楚秀解釋,他相信隻要工作做起來了,體同誌和鎮人民群眾的生產熱情和積極性會讓楚秀明白,他所說的一切絕對不是天方夜譚。


    “楚秀同誌,你現在就開始去動員鎮上的同誌,到鎮各個社去動員,動員大家集體參與到農田水利建設中來,但凡是能幹活的,不管男女老幼,都上陣。我們時間不夠,那就拿人力來湊。偉大領袖都說過,人定勝天,我們就和老天爺鬥一鬥,和時間賽賽跑。”


    “行,安堂同誌,這事我辦的成,咱鎮上的群眾,我怎麽著也能給你動員起來。那然後呢?”


    “然後就是分任務。楚秀同誌,麻煩你借我一輛鎮上的車,再把高長征同誌派給我,今晚上我們就去壽張縣找苟大友。我要讓他三天之內,把咱鎮的水利建設規劃圖做出來。”


    “這麽急?”


    “沒錯,就這麽急,爭分奪秒與天鬥!”


    曹安堂仰著頭看向遠方,一股子熱情和躁動開始在他心中肆無忌憚地生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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