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中學進修班教室。


    從去年開辦到此時已經整整一年的進修學習終於暫時告一段落,第一批進修畢業生三十多人,其中五人隨馮教授一起去了大學校園。與之一起的,還有三名初中二年級學生。


    整個教室空蕩蕩的,隻有呂自強坐在講台上,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哢噠一聲,教室門開啟,一陣微風吹卷進來,惹得呂自強皺起眉頭。


    但等看見吳昊一臉興衝衝走進來,尤其是看到吳昊手中拿著的一遝洗好的照片之後,眉頭瞬間舒展。


    “呂師兄,進修班的所有照片都在這裏了。畢業合照,我也留給了濟南那邊的同學,他們正在寫稿子對你的工作成績進行登報宣傳呢。”


    吳昊笑著訴說喜訊。


    可呂自強似乎對這些事情根本不在意,就是把那堆照片拿在手中翻看。


    畢業合照扔在一邊,進修班各種剪影也扔掉,一路往下翻看,等終於看到一張照片時,他的眉眼都完全舒展開,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


    吳昊心中疑惑,探頭看了一眼,又是滿心的無奈。


    “呂師兄,你還想著那個村姑呢?”


    這一問也是解釋了呂自強手上那張照片的畫麵。


    雪景下的縣中學校園,進修班不少人三三兩兩站在一起,照片中間是呂自強和付粟錦相對而站。


    都已經過去了半年時間,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呂自強還在這心心念念著,吳昊能不崩潰嗎。


    偏偏呂自強自己是一點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妥,順手拿起那張照片,準備靠近一點仔細觀瞧。


    可這張拿起來,手中剩下最後那張照片顯示出來的畫麵,讓他再度眉頭緊鎖。


    同樣的雪夜裏,呂自強癱坐在地上,對麵是曹安堂挺拔的身影,可不正是呂自強這輩子最丟人的時刻嗎。


    吳昊趕緊解釋:“呂師兄,這張照片我是專門留出來的。我想著,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那個曹安堂又迴來了,還有機會和咱們對質,這照片也能拿來當證據不是嗎。”


    “愚蠢!”


    呂自強張嘴就罵。


    “這都過去多長時間啦,那家夥就算是能迴來,也得在我麵前老老實實的,我對付那種人,還用得著證據嗎。拿走,給我燒了!”


    呂自強怒衝衝甩手把那張照片往外一扔。


    吳昊弄了個狗血淋頭,下意識伸手要去抓那張照片。


    恰在這時,教室門再度開啟,又是一陣小涼風吹進來,吹得吳昊後退一步,也吹得那張照片在半空中旋轉了一圈,就那麽巧的飄落下來,被進門的人一把抓住。


    連成根還是帶著一臉始終不變的憨憨笑容,順勢低頭看那張照片,結果就是這一眼,讓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人也是愣怔在原地。


    屋內短暫的安靜,直到呂自強一聲輕咳:“小連,你愣什麽呢,把門關上。”


    “哎。”


    連成根答應一聲,順手關門,就這麽個轉身的功夫也不知道做出來什麽樣的心理建設,在等麵對呂自強的時候,又恢複了之前的模樣。


    “呂聯絡員,你怎麽在這呢,我剛才還去縣大院找你來著。”


    “找我幹什麽?”


    “恭喜您成功當選縣生產工作負責人啊。”


    連成根滿臉堆笑,換來的卻是呂自強一聲不屑冷哼。


    “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麽好恭喜的。小連啊,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們的舞台不是這裏,而是更寬廣的地方。我們的目標也不是現在,而是由我帶領你們一起創造的未來。”


    “是是是,跟著呂聯絡員,未來可期。”


    連成根忙不迭說著附和的話語。


    按照以往的情況,呂自強肯定是在連成根表現出這麽虛心接受教訓的態度之後,好為人師地開始大談特談他所幻想的美好未來。


    可這一次,隻是說了這麽一句話,就完全沒有了下文。


    不是呂自強轉變性格了,而是現在的他還處在一種淡淡的恐慌之中。


    上次“昌記陳糧”的事件調查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不管張格民那個人是被誰抓走的,這麽長時間過去,總應該有點結果,即便沒有明確的結果,有點後續調查的工作安排也行。


    偏偏到了現在,還是沒任何後續狀況,一切平靜得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越是風平浪靜,呂自強越是心中不安,唯恐這事影響到他的父親,進而連累到他。


    想到這些,更不能平定心緒,忽然轉頭看向吳昊。


    “吳昊,你剛從省裏迴來,這段時間濟南那邊有沒有什麽特殊事情發生?”


    “沒有啊。”


    吳昊否定的迴答,更讓呂自強心緒不寧。


    “你想想清楚,真的一點事都沒有,不管哪一方麵的,你都跟我說說。”


    “呃,這個,呂伯伯身體好轉,迴歸工作崗位,這段時間一直和我爹忙著參加省裏的各種工作會議,這算不算?”


    “這事,我用得著你告訴我?”


    呂自強想打人了。


    他親爹身體狀況怎麽樣,他比誰都清楚。


    前段時間住進加護病房,無非是想借此避開某些事件的影響,後來事情沒任何後續,他們父子兩個一對的心慌意亂。呂某人坐不住,就隻能活躍在各個會議上麵,想盡辦法去探聽其所關心的事情。


    而呂自強上次在何正和趙振華麵前犯了錯誤露出馬腳,也早有心迴去,不想再在這小縣城裏待著了,卻被他父親要求繼續留下,關注這邊會發生什麽。


    這父子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還為了避免留下線索,減少了聯係。


    呂自強現在就指望著剛從濟南迴來的吳昊能給他一點有用的消息,結果這家夥說出來的事情毫無意義,他怎麽可能心情好了。


    吳昊還很冤枉呢。


    他就是個追求浪漫主義的小知識青年,本就對許多大事漠不關心,呂自強非要從他這探聽消息,那不是難為人嗎。


    絞盡腦汁想了好半天,猛然想起來什麽,趕緊說道:“是有個事,關於王浩的。”


    “王浩怎麽了?”


    “王浩被停職了,安排進濟南汽修廠當工人去了。”


    “什麽!”


    吳昊這一句話,讓呂自強和連成根一起瞪大了眼睛。


    “吳昊,你跟我這開玩笑呢?王浩去當工人了,這怎麽可能!”


    “是真事,我爹說,王浩的所有工作暫時交接出去,參加至少一個月的生產勞動。還不隻王浩,省裏各個機關部門,從年輕人開始分批參與一線生產。何正何組長現在也在交接手頭工作,估計過不了多久,也要進工廠或者是下鄉村了。”


    吳昊不說則已,一說就是個好似驚雷般的消息。


    呂自強怎麽也想不到還能有這種事情發生,更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等他再去詢問,教室門轟然開啟,齊妙妙一溜煙跑進來,手裏揮舞著報紙,大聲唿喊:“呂老師,你快看,開始了。這次是真的開始了!”


    什麽開始了?


    呂自強來不及去詢問,就是一把搶過去齊妙妙手裏揮舞的報紙,定睛細看。


    片刻之後,他那充滿魔性的笑聲彌漫了整個房間。


    連成根試探著聳聳肩,瞥了眼報紙上的內容,驚得目瞪口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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