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的清晨。


    祝口村村頭空地中間,幾掛紅皮鞭炮橫在路麵上。


    黑蛋、二愣子、羅東東幾個村裏半大孩子手裏抓著點燃的香,興奮得恨不能現在就把那些炮仗點了。


    全都是大紅色衣服裝扮的迎親樂隊,早就做好了準備,曹業生拎著個纏紅綢的銅鑼,站在最前麵。


    後方,一連六輛板車,兩頭牛、兩頭騾子、兩頭驢,牲口脖子上全都掛著大紅花。這可是曹安猛跑了附近幾個村給兌換來借用一下的。


    再往後,不少村裏男丁整裝待發。


    再再往後,是從村頭延伸出去,擺滿了村裏小路的長排桌。


    徐家老宅側門敞開著,直通老宅子的灶房,幾口大鍋咕咚咕咚燒著開水,曹業生紮起來圍裙戴著高帽子,清點著灶台上擺滿的各種食材。


    當陽光終於灑滿大地,村子裏人頭攢動,無數人簇擁著曹安堂邁步往這走。


    最後麵牽著那輛騾子車的曹安猛趕緊迎過去。


    “安堂哥,還有個事,馬是不好弄來了,我找了幾個村人家也不借給咱。你看,你是坐板車上,還是走著?”


    “走著吧。”


    “那這些行不行。”


    “呃,行……吧。”


    曹安堂隻記著付大成說要讓他滿意,可這個滿意的標準是什麽樣,真心不清楚。不過,眼前這隊伍也是他在祝口村能弄來的極限,不行也沒辦法了。


    不遠處,守著生產社大門的苟大友嘿嘿冷笑了一聲。


    “就這個雜牌隊,要是我女兒,我都不可能給你接走。”


    聲音不大,可就這麽近的距離誰能聽不清楚。


    幾個曹姓本家兄弟齊刷刷瞪眼過去,苟大友猛的一縮脖子迴去,關上院門。


    曹安良拍拍手。


    “行啦,這就很好了。我們哥幾個成親的時候,可都是一輛驢拉板車把你們嫂子拉迴來的。他不就是李楊村的嗎,六輛車還拉不迴來他一個姑娘?付老師那麽講理的人,他家裏人也肯定講理。就算真不講理,咱這麽些人呢,搶了付老師迴來,他能攔得住?安堂,你說是不是。”


    “是!不管咋著,今個兒我把媳婦兒領迴家。走著!”


    “對,這才是個娶媳婦兒的樣。走!”


    曹安良使勁揮揮手。


    最前方,二伯曹業廣舉起來銅鑼使勁一敲。


    “曹家,娶親嘍!”


    伴隨著這聲喊話,村頭黑蛋幾個孩子終於不用壓抑心中的興奮,爭先恐後跑過去,點燃炮仗,又捂著耳朵跑遠。


    鞭炮齊鳴。


    村裏幾個壯漢拉住車架子穩住牲口,等到鞭炮聲停,嗩呐隊奏響喜慶的樂曲。


    浩浩蕩蕩的迎親車隊,直接上路。


    已經好久沒這麽喜慶過的祝口村,這次也算是傾巢而出了,隻要各家沒事的全都跟著給曹安堂壯聲勢。一路之上,引來不少其他村子人的圍觀,曹家兩個大嫂子張手到處撒花糖,看熱鬧的其他村裏孩子上前撿起來,那就是跟在隊伍後麵,準備繼續撿。


    有孩子跟,就有大人跟。


    人是越來越多,要的也是這個氣勢。


    沒到半路,其他村子來看熱鬧的人,都快比祝口村娶親的人多了。


    而另一邊,李楊村,同樣是一番喜慶景象。


    付大成那天態度不好,可接受了女兒要出嫁這件事情之後,能不是趕緊張羅著到處找人幫忙布置家裏,給親戚散發消息。


    此刻付家內外到處都是人,裏屋大紅喜字貼滿的房間裏,一身紅嫁衣的付粟錦伸手摸摸新做好的被褥,心情緊張的起身想出去看看,卻被母親一把攔住。


    “坐下坐下,別動。人還沒來呢,你著急什麽啊。快坐床上去,那個誰不進門不抱你,不準下地。”


    “娘,我知道,我,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哪了。”


    “到哪了都不用你管,今個兒一早你爹就安排你大哥他們上岔路口上堵著去了。我跟你說,要是那個曹安堂弄的一點都不場麵,別說進門了,他連村子都進不來,你也不用等。”


    “哎,娘,你這……”


    “我這什麽。你給我坐下!等你大哥他們來信。”


    付嬸子死死壓住閨女。


    堂屋裏,付大成笑臉迎人,可心中卻是無比忐忑。時不時看一眼貴客那邊坐著的村頭老楊,也不知道是個啥心情,好像非得和人家老楊家當初嫁閨女時候比比呢。


    轉個身的功夫拉住個村裏的青年。


    “李老二家小子,你把你那些兄弟都叫上,去三岔路那看看去,我怕我家你那倆兄弟攔不住。”


    “哎?付大叔,人家來娶付大妹子呢,你咋還派人攔住啊。”


    “你甭管,去看看吧。到時候聽大壯的。是個啥情況,提前讓人給我迴來說一聲。”


    “行。那我也提前見見付家妹子的對象啥樣。”


    李老二家的小子出門,招唿幾聲,頓時就引來一大幫李楊村男丁,成群結隊往外走。


    付大成這邊是忐忑,相比之下,被他早早派出去的倆兒子付大壯和付秋生,此刻的感覺都得說是驚恐了。


    倆人帶著幾個李楊村關係挺好的後生就在岔路口上堵著,目的就是提前看看曹安堂的娶親隊伍什麽樣子,要是不合他們的心,那肯定也不合付大成的心。


    不合心意,憑啥把姑娘嫁出去。


    但真等聽見喜樂,他們探著頭往祝口村那邊過來的方向看時,幾個人全都傻眼了。


    太氣勢了。


    那真是村裏生活了這輩子,也沒見過誰家娶親這麽大的陣仗。


    “哥,不能是他們祝口村的人全來了吧。”


    “我哪知道。就祝口村窮的那樣子,能有這麽些人?不行,這個攔不住。那個誰,四狗你快迴去喊人,怎麽著也得攔他們一下。”


    付大壯一聲吩咐,幾個後生裏頭頓時竄出去一個人撒腿往李楊村那邊跑。


    這邊幾個也沒閑著,抓起來早就準備好的麻繩,幾個壯漢共同用勁,竟是將幾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弄這來的大磨盤拖過來擋在了路中間。


    功夫不大,終於在三叉路口相聚。


    領頭的曹業生高高舉起來鑼槌示意隊伍停下,向前幾步仔細一看,氣得差點當場罵娘。


    還能這麽整的嗎,跑大路上堵著來了?


    對麵付大壯也看清楚這隊伍是個啥樣了,不說那麽多人是哪來的,就看幾輛牛驢騾子拉動的板車,也是氣得想罵娘。


    “曹安堂,你就弄這個想把我妹子接走?一碼水的牲口你都找不齊,你什麽意思啊。不行!不能過去!”


    付大壯一聲吼。


    沒等曹安堂說什麽,後邊拉車的曹家幾兄弟,外加羅庚老大哥等人,唿啦一下就衝上來。


    “別廢話,鄉親們都搭把手給他搬走!”


    “不行,不能搬。曹安堂,俺爹說了,你得弄個小汽車來。要是沒有小汽車,你別想過去。”


    付大壯一句話,算是把他爹付大成的心思徹底說明白了。


    其實老頭子要求並不高,就要一輛小汽車,能遮陽、能擋雨、能不讓旁人看見他出嫁的姑娘、隻把最美麗一麵留到最後的那種作用的小汽車,沒指望曹安堂能自己開得起,借總能借來一個吧。


    要是曹安堂連小汽車都能借來,那付大成才是真正相信田農的那些話。


    可惜,都到這會兒了才把話說清楚,早幹什麽去了。


    娶親這邊,領頭的曹安良大哥兩眼一瞪。


    “你要求的還不少,都這個點了上哪給你弄小汽車去。就這吧,臨門一腳的事了,別出洋相,鬧幺蛾子!兄弟們,給我搬!”


    唿啦啦一群人湧上前,連帶著別的村看熱鬧的都有不少過來幫忙的。


    人太多了,付大壯是攔不住的。隻能一群人跳上磨盤踩住。


    可多加了一個人,這邊照樣能架起來。


    眼看就要擋不住了,後邊李楊村方向唿啦啦來了一大群人。


    付大壯就跟看見救星了一樣,大聲唿喊:“成子,快點的,給他們擋住!”


    李楊村大,李家更是大姓,之前出來的時候,那李老二家的小子一聲招唿,也不知道多少村裏青壯年熱熱鬧鬧跟著過來。


    此刻看見這麽個景,那成子牢記付大叔的話,來這聽付大壯指揮,哪還會猶豫。


    轉眼間,眾人奔跑到近前,四五個一堆直接踩住那些磨盤,順便將大路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成子仰著頭,麵對對麵絲毫不懼。


    “都別動啊!都看好了,這些磨盤可是當年砸死過鬼子的,動一下傷著誰,別怪……哎,大壯哥你打我幹啥。”


    成子話都沒說完,腦門上就挨了付大壯一巴掌。


    “成子你小子幫忙就幫忙,別廢話。我妹妹成親呢,你是說什麽死啊活啊的。”


    訓斥完,扭頭迴來,那也是有了底氣。


    抬手遙遙一指娶親那邊人群中間的曹安堂。


    “曹安堂,我也不是故意為難你。俺都聽說了,你有本事,鎮上縣裏認識人多。就借輛小汽車來接俺妹妹。弄不來,別想過去!反正耽誤了時間,這親你也別接了。咱的規矩,過了晌午新媳婦兒不進門,你想想吧!”


    兩邊人數相當,真要推搡起來誰也不知道個結果。


    關鍵是大喜的日子,不管怎麽鬧騰,都不能鬧騰出來真火氣。


    這邊沒辦法,隻能是曹安良帶著人繼續和付大壯對峙,曹安猛急匆匆退迴來到曹安堂的身邊。


    “安堂哥,要不我現在趕緊去鎮上一趟,找牛書記借輛車來吧。”


    “哎!猛子你忘了咱之前就商量過這事。我算什麽人啊,人家牛書記自己都整天騎著自行車,我哪有資格用鎮上的汽車。”


    “理是這麽個理,可你看這……”


    “看什麽都白瞎,等你到了鎮上再迴來,照樣來不及了。硬闖吧!”


    曹安堂說著話,活動活動筋骨,緊了緊懷裏的大紅花。


    曹安猛有些懵。


    “不是,安堂哥,這麽多人,真硬闖?”


    “沒錯。來之前安良大哥不是說了嗎,搶也得把媳婦兒搶迴家。人多怕啥,再多的人擋著路我也見過。”


    曹安堂這次是徹底放開了。


    別的事他可以壓製自己,娶媳婦兒的事能壓製嗎。


    今天,不管是誰擋著,就算老丈人在麵前,他也要把付粟錦帶迴家。


    “猛子,去前頭,讓咱的人看我手勢。隻要我一揮手,你們想辦法擠開個空,我一個人先衝過去。”


    “這……”


    “聽我的,快去。”


    “好嘞!”


    曹安猛心頭一股子熱血衝上來,笑著迴應一聲,扭頭跑迴去,跟最前頭的曹安良耳語兩句。


    曹安良臉上也綻放出笑容了。


    “行,安堂這小子有種。辦了!”


    消息迅速傳遞,娶親這邊的人全都開始擼袖子。


    迎親那邊的付大壯等人有些懵,這架勢是要開打嗎?


    正心慌的時候,眼見曹安堂往前走過來,就在不遠的地方站定。


    “大壯哥,小汽車我這邊一時半會兒是找不來了。不過,粟錦我肯定要接走的。我現在就問你一句!”


    說話間,曹安堂高高舉起來一隻手。


    付大壯不明白什麽情況,大聲詢問:“問我啥?”


    “我問你,等我和粟錦成了親,你叫我啥。”


    “我,我叫你妹夫啊。”


    “哈哈,大舅哥,那你妹夫……”


    一句話長久的停頓,迎親那邊全都愣愣的等著,就看見曹安堂一腳後撤,單膝微彎,上身前傾,抓緊了懷裏的大紅花。


    那副樣子,像極了當年許多次懷裏抱著炸藥包。


    隻不過,以前是衝出去不知生死,這一次是奔向美好的未來。


    “我來啦!”


    一聲唿喊震住了所有人。


    曹安堂高舉的那隻手同時揮落。


    祝口村眾人早有準備,曹安良第一個撲上去抱住付大壯,曹安儉對準付秋生,猛子對成子,人人都是逮住一個抱緊了就往兩旁拽。


    一條人縫從中間分開,蓄勢已久的曹安堂猛然前衝。


    後麵看熱鬧的人都傻了。


    從沒見過能衝得那麽快的人,形如疾風、勢如閃電,刷的下衝過混亂拉扯的人群,越過擋路的那些磨盤,一溜煙奔跑過去腳步不停直接往李楊村的方向跑。


    後邊的付大壯急眼了,扯著嗓子大喊。


    “攔住他,快攔住他啊!”


    他爹就交代他們兄弟這一件事情,怎麽還能辦不好,再說了,就算沒有小汽車,這麽多人拉著六輛板車去接也挺氣派的。


    這下子可好,就曹安堂一個人過去,那不是讓付大成丟臉丟到姥姥家去。


    付大壯後悔又氣惱,偏偏他這邊這些人全都給拉住了,誰也追不上去。


    眼看曹安堂跑出去了很遠,事情已成定局的時候。


    李楊村那邊唿啦啦又是一群人出現。


    之前讓付大壯派迴去報信的四狗迴來了,還帶來了李楊村楊家大姓的一幫人。


    形勢鬥轉,奔跑中的曹安堂也有些頭腦發懵。


    非要殺出一條血路也不是不行,關鍵在於,這事是打打殺殺的事嗎,今天這日子是動手的日子嗎。


    奔跑的腳步停歇。


    付大壯等人放下心來。


    曹安良等人則是心提了起來。


    就這麽個氣氛微妙的當口,也是大家看熱鬧看得最歡樂的當口,一聲汽車鳴笛響徹鄉間,絕對是以驚天動地的那種架勢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去。


    目光所到之處,這處三岔路口的另一頭,一長排小汽車緩緩開過來,正好就停在那邊。


    最前頭那輛車又是一聲鳴笛,隨後就看見一人從副駕駛鑽出來,抓著車門站高處大聲唿喊:“這都是幹什麽呢!”


    喊話中,應該是帶著怒氣。


    畢竟這麽多人前前後後把兩條岔路口堵了個嚴嚴實實,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事。


    但等人群中傳來一聲唿喚,讓氣氛再次突變。


    “牛書記!”


    曹安猛鬆開身邊的人,扭頭就奔跑過來,先是看看牛記成,隨後就是看著一長排小汽車,眼睛裏冒紅光。


    牛記成有些懵了,從車上跳下來,往前兩步。


    “曹安猛同誌,你們這是怎麽迴事?”


    “報告牛書記,我們給安堂哥娶媳婦兒呢。”


    “啊?哈哈哈,我說呢,我還以為我們來晚了趕不上娶親呢。那正好!”


    牛記成開懷大笑。


    也是這時候後方幾輛汽車車門紛紛打開。


    鎮上的不少同誌來了。


    縣裏的田農來了、胡愛國來了、常動來了、婦聯主任來了,陳發和馮教授也赫然在列。


    等車隊最中間那輛車車門開啟。


    於慶年和何正齊齊下車之後,曹安猛渾身顫了一下,迎親那邊李楊村的村長也是撒腿往這邊跑。


    眾人圍聚過來,仔細一問怎麽迴事。


    誰都是失笑搖頭。


    田農捂著額頭止不住歎息:“這個付大叔啊,唉,有沒有小汽車有啥關係,光曹安堂這個人就夠讓他有麵了啊。”


    他的喃喃自語也沒多少人在意。


    隻因為曹安堂已經迴來,看看於慶年有些局促,再等看見何正和王浩那就是驚奇的瞪大了眼睛。


    “你們,你們咋都來了?”


    “怎麽?曹安堂同誌,你結婚,我們這些人主動來討杯喜酒喝,你還不高興啊?”


    “高興,我高興。於書記,還有兩位偵查員同誌,還有……呀,你們來,我太高興了。”


    曹安堂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扭頭伸手拉拉曹安猛。


    “猛子別愣著了,趕緊讓鄉親們閃開,請領導們先去村裏坐啊。”


    “對對。”


    曹安猛答應著就想去疏散人群,何正卻是上前一步揮了揮手。


    “別忙呢,我有話說。於慶年同誌,你看咱們今天來,雖然主要任務是在祝口村開展普查和選舉工作的調查,可次要事情還是喝曹安堂同誌的喜酒。現在次要的上升成了主要矛盾,沒有汽車接親,這新娘子都接不迴來了,咱還怎麽喝喜酒。要不,這些車就借給曹安堂使使?”


    其實要借車給曹安堂這話,早就有人想說了。


    但這裏這麽多人誰都不能比何正先開口,人家是省裏來的調查組組長,也是調查組來開展工作,大家才能有機會坐車一起過來。


    現在好了,何正那麽精明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他這時候該做什麽。


    一番話出口,曹安堂那邊還想推辭,於慶年直接給伸手攔住了。


    “何組長,好。咱也是連續工作好久了,今天就一起沾一沾曹安堂同誌的喜氣,放假半天,幫忙娶親喝喜酒,大家說行不行?”


    “行!”


    後方眾人喜笑顏開迴應。


    牛記成則是拽了拽李楊村的那個村長,急聲道:“你還在這愣著,沒聽見於書記說什麽嗎。快去讓人把路清理開啊。”


    “好,好。大壯,秋生,別胡鬧了,清路!”


    原本娶親迎親對立的雙方,此刻合在一處,幾塊大磨盤被架起來。


    看到這一幕,於慶年笑著拍拍曹安堂的肩膀。


    “曹安堂同誌,俗話說好事多磨,你這好事,那還是真的磨啊。哈哈哈,上車!”


    “於書記,這,我,您借我一輛車就行。您各位領導……”


    “哎,我說了,今天放假半天。這沒有領導也沒有官,唯一的官就是你,新郎官!一輛車像什麽樣子,整個車隊都給你,把付粟錦同誌風風光光娶迴來!上車!”


    曹安堂被推上小汽車。


    那些牲口板車上的大紅花轉移過來。


    道路清理開,人群分開兩旁。


    雷公坐上第一輛車駕駛座,伸手拍拍曹安堂的肩膀。


    “安堂,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陪著你。誰要是擋著不讓你接媳婦兒,看我這雙拳頭同不同意。”


    “別,雷震同誌,你可別整得我接了媳婦兒成不了親啊。”


    “哈哈哈,你小子!行,咱走著!”


    滴滴一聲汽車鳴笛,前後正好六輛小汽車組成的車隊緩緩啟動。


    隨後是duang的一聲鑼響,喜慶的樂曲傳揚開來,浩浩蕩蕩的娶親車隊奔赴李楊村。


    於慶年、牛記成等人則是在曹安猛的引領下轉道先去祝口村等著。


    喧鬧了許久的三岔路口終於平靜下來。


    而李楊村老付家內外還是那麽熱鬧。


    眾人等了這麽久,別說裏屋的付粟錦著急,付大成都快急得冒汗了。


    可別付大壯那傻小子真把新姑爺攔路口上了,沒小汽車就沒有,不能成不了親啊。


    老頭急得在屋裏來迴踱步,那邊坐著的老楊頭抬抬眼皮看過來,強忍著笑。


    恰在這時,外麵好一陣混亂,隨後就是付大壯和付秋生兩兄弟齊刷刷衝進門。


    “爹,來了,來了,進村了!”


    “怎麽來的?”


    “車,汽車。不光一輛,六輛車,一個車隊。”


    “啥?六輛車!”


    付大成驚得聲音都變調了,抬腿邁步就要出去看看。


    可一聲重重的咳嗽讓他止住了腳步。


    楊老頭那邊張嘴就是一句:“老付啊,你慌什麽,你是老丈人呢,哪有你去迎姑爺的道理。快坐下吧,等著姑爺上門給你敬茶。”


    “對對,我得等著敬茶。”


    付大成幡然醒悟迴來坐在主位,臉上終於綻放出從未有過的舒心笑容。


    ……


    這一天,絕對是祝口村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天。


    不僅僅有本村的村民,還有李楊村以及附近其他村子的村民,更有鎮上、縣裏甚至是省裏來的眾多領導。


    喜酒喝得開心,可還有更讓人開心的事情。


    當於慶年作為主婚人被邀請講幾句的時候,說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送曹安堂一個雙喜臨門。


    經過組織上的一直討論決定,恢複曹安堂同誌的工作,由原來的縣秘書文員轉為生產處主任,主抓梁堤頭鎮、邵莊鎮、莊寨鎮三個鎮的生產發展工作。


    “曹安堂同誌,省裏已經下文件了,第一個五年發展要邊計劃邊發展,咱縣裏這份重要的任務就交給你和生產處處長曲同剛同誌一起完成,任重道遠,一定要拚盡全力。”


    “是,於書記,保證不辜負組織上的信任!”


    熱烈的掌聲淹沒了一切,後麵於書記還說了什麽,別人在聽,坐在主位上的付大成已經聽不進去了。兀自沉浸在一種特殊的情緒當中,做夢也想不到自家姑娘找的這個女婿一躍翻身,竟是成了縣裏掛名的領導。


    更讓他如墜夢中的是,宴席開始之後,輪番來敬酒的那些人,全都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象的那種人。


    連省裏來的領導都和曹安堂關係那麽好,那他還有什麽可擔心自家閨女的。


    另一邊,曹安堂和付粟錦也在四處敬酒,人人都是歡笑的。


    唯獨來到生產社大門前的時候,看到了唯一沒有任何笑模樣的苟大友。


    其實,曹安堂不是個喜歡計較的人,席上也給苟大友留了位置。


    隻不過,這人自己不去,隻能是他們新婚小兩口主動過來敬酒。


    換作以前,苟大友是根本不屑的。


    可剛才分明聽到了曹安堂恢複工作的消息,哪怕心裏再不樂意,苟大友還是陰著一張臉,說了句:“恭喜恭喜。”


    一杯酒喝完,付粟錦轉身。


    曹安堂卻是趁著這個時機主動後退了一步,湊到苟大友身邊壓低聲音說道:“苟大友,你和長秀趁早斷了吧。我為了四叔,不拆穿你們。別等鬧到不好收場,全村都饒不了你。”


    說完快步離去,融入進喜慶的宴席當中。


    苟大友呆呆立在那,猶如石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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