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這兩字總帶有壯麗的美感,但用犧牲這個代價換來的,又會是什麽呢?


    歌爾特酒館的夜晚總是喧鬧的,鏡喜歡這種喧鬧,卻不喜歡時代的鴻溝。


    那是一層永遠無法跨越的透明界限,她在心底是有悔恨的,當她把自己時代的人殺死以後,她就與世界脫軌了。


    最後迎來的絢爛是死亡,明明是死了,卻還殘留了一些神的力量在人間,那隻是她的一點殘缺的意識,隨著時間的流逝,迷霧森林就這麽形成了。


    迷霧森林的存在是天然的,不是誰刻意製造的,也不是因為麥斯夫人的影響,而是迷霧森林的力量影響了別墅。


    鏡沒敢問默冰,當他知道林揚非被她殺死以後的想法,她其實是害怕的,就像擅自做主的小孩,在犯事時,從來都不考慮大人的感受。


    默冰的身體沒有心髒,鎖鏈就從他的心髒位置穿過去,他的脖子被一圈又一圈的捆著,整個人被吊起來,衣物都破了不少地方,露出了他偽裝成人類的皮膚來,被鎖鏈綁住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我是喜歡你的。”鏡對默冰告白道。


    但她根本不懂如何去愛其他人,單純地把他留在身邊,是窒息的束縛,不是喜愛。


    默冰已經不再給她迴應。


    越來越沉默的氛圍,累積出越來越多的矛盾來。


    她是神,神也不是萬能的。


    她能影響到他的思維,能製造出一個隻喜歡她的默冰人類,卻不能控製他。


    事實證明,就算是鏡這樣一個絕世美人,甚至是神的存在,也不能讓默冰萌生出一絲喜歡的意識來。


    當他知道艾莎把陳東輝製作成活傀儡的時候,他生氣了,他對艾莎產生了名叫“殺意”的東西,那是他誕生以來,第一次擁有想要殺掉一個人的自我意識。


    可是現在的他,隻是垂著頭,雙眼微微睜開,盯著什麽都沒有的灰色地麵,他的瞳孔是純黑色的,原本就沒有多少光彩,這一次,更像是死掉了一樣。


    “默冰。”


    “默冰?”


    “默冰……”


    鏡唿喚著他的名字,他沒有給予任何反應。


    “我先出門一趟,很快就會再迴來的。”鏡輕撫他的臉頰,然後轉身離去,穿著她的白裙子,輕輕地合上房門,蹦蹦噠噠地走遠了。


    現在,她要開始創造她的新世界了。


    白色的身影懸浮在高空,在這裏能看見整個世界,包括邊界外虛無的黑暗。


    若她再往上飛一些,穿過層層白雲,就能發現,其實在最上方的地方,是一麵超級大的鏡子,倒映著這個世界的情景,在鏡還活著的情況下,前往現實的通道不會出現。


    “消失吧。”


    下一秒,黃沙彌漫的平原消失了,荒涼頹廢消失了。


    “我想要一個,美好的世界。”


    鬱鬱蔥蔥的樹木長了起來,縱橫交錯的農田,村莊出現在農田邊,遠處有高山,放眼望去的綠色和天空的藍混雜在一起,真是一副和諧的畫麵。


    沒有仇恨,沒有殺戮,沒有犯罪,當然,也沒有思想。


    鏡中世界在改變著。


    不知道是什麽的樹上,長出了紅色的果實,當不合常理的事情出現後,就像給計算機植入了一個病毒,雖然表麵看不出什麽異樣,但是卻會在大自然規律的演變下,逐漸崩壞。


    一切都變了,無論是地形地勢,還是氣候環境,都發生了改變。


    除了……


    寂靜村。


    那就像一個無法抹去的黑點,死死地黏在那裏,就算大樹從房屋的中間穿過,就算支撐的地基慢慢下降,它也依然存在著。


    在每個寂寞的夜晚,還是能從歌爾特酒館裏,聽見酒杯碰撞的清脆響聲。


    鏡有嚐試過讓寂靜村消失,在嚐試幾次都失敗後,就幹脆直接放棄了。


    在林揚非死後,她曾想去找過他一次,可她有些記不清,林揚非的屍體被丟到了哪裏,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地形發生改變之前,屍體就已經不見了。


    她撿到了一本書。


    書的封麵寫著四個大字:


    逃生指南。


    她翻開來看了看,發現裏麵什麽內容都沒有,一片空白,雖然隻有白紙,但她還是把逃生指南帶了迴去。


    沙灘上的城堡和圖案還保存著,這是她和默冰一起堆的,算是她的美好迴憶之一。


    海洋也迴來了,隻不過,被她放在了家的旁邊,她給默冰的房間開了一扇窗戶,隻有一層玻璃,在房間裏,能直接看到大海的模樣。


    可默冰沒有抬起頭,依舊維持原來的姿勢。


    鏡盯了他好一會兒,才從懷裏掏出逃生指南,放在了他的麵前,這是在無聲地示意著什麽,可默冰還是沒有反應,她才默默地轉身離去。


    傳來房門的關上的響聲,一惡一書就這麽呆在房間裏,沒有任何動靜。


    當天黑下來的時候,寂靜村村民紛紛往酒館趕去。


    “聽說了嗎?歌爾特酒館來了一個新的調酒師。”一個村民邊走邊說道。


    另一個村民爽朗地迴應道:“是嗎?那我今晚可要喝他調的酒!”


    他們從路邊走過,卻沒有注意到,有一道身影跟在他們的背後。


    “新的調酒師……”鏡自言自語道。


    黑色的陰影打在她的臉上,所以看不見她的表情。


    ……


    深夜。


    村莊裏的屋子一個個亮了起來,連成一片璀璨的星火。


    從世界的邊際到歌爾特酒館,明明好像很熱鬧的樣子,鏡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她最大的缺點,就是還保留著一些人類的天性,就比如,自私。


    鏡也說不清楚她到底在害怕著什麽,林揚非已經死了,默冰也不可能離開她所謂的家,整個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明明她已經成為了高高在上的神明,可她卻感覺到從心底蔓延上來的恐懼。


    她推開酒館的大門。


    迎麵一個酒瓶砸了過來,可能誰也沒想到,酒館都滿員了,還會有新的人進來。


    所以,毫無預兆地,酒瓶砸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濺起的玻璃碎片割傷了她的皮膚。


    鏡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抬起自己還在流著鮮血的手,疼痛傳到了她的身體裏,沒過一會兒,這點傷勢就會自己恢複過來。


    她突然醒悟過來……


    就算成為了神,她還是會像人類一樣受傷,會像人類一樣感到疼痛。


    她的體內,還是留著人類的血液,這才是她最致命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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