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熱鬧的地方,寂靜後就越是詭異。


    當默冰重新踏入酒館的時候,他聽見了一個心跳聲。


    從地底深處傳來。


    噗通——噗通——


    他不小心推倒了一個灰色的小雕塑,隻聽見鎖鏈摩擦岩石的聲音,在齒輪的轉動下,一扇小門緩緩打開。


    默冰的黑瞳微微收縮,心跳聲越發清晰,生命的火焰在感知裏燃燒起來。


    底下有人!


    居然有人藏在地下,躲過了他的感知,默冰拿起桌上的煤油燈,走了進去。


    地下有水滴的聲音,空氣是潮濕的,一進去就是撲麵而來的黴味,長長的石階不斷往下延伸,越是靠近,心跳的聲音就越響,環繞耳邊。


    默冰不需要光亮,但他還是點起了手裏的煤油燈,微弱的光芒並不能給他帶來多大的用處,隻是人類比惡更加需要這個。


    他走了很長一段路,路上什麽都沒有,通道是並不是天然產生的,從精心雕刻的圖騰,還有嚴絲合縫的石磚就可以看出,這是人為修建的場所,至於修來是為了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再往裏走上一段,通道的畫風就變了。


    像是古老的神社般,頭頂上掛滿了紅線,不僅如此,周圍一圈的牆壁裏,都填滿了浮世繪風格的畫像,一看就是精心繪製而成,默冰不太能理解,但也能大致看出個鬼怪的戰爭來,毀天動地,氣吞山河。


    “嗯……”


    好像是女生的輕聲細語,軟糯溫柔,從更深的地方傳來,與此同時,還伴隨著清脆的鈴鐺聲。


    手中的煤油燈輕晃,光線忽明忽暗,映照在壁畫上,就感覺畫裏的人要活過來一樣。


    他隻能繼續往裏走去。


    噗通——噗通——


    就好像把心髒放進了默冰的身體裏,跳動著,生命的厚重他好像伸手就能觸碰到,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真實體驗。


    他踏在地上的腳步聲如此清晰,一下一下,靠近著,越來越近。


    噗通——噗通——


    黑暗中的人抬起頭,側著頭傾聽著,聽見那個腳步聲就這麽停在自己門前,煤油燈的光通過白布透了進來,隻見燈光一晃,默冰的手已經放到了門上。


    “誰?!”


    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默冰的動作一頓,心跳聲無限放大後又無限收縮,周圍的空間發生擠壓,所有的聲音化作絲線,瘋狂地往門裏竄去。


    門沒有上鎖,手往兩邊一推,門就開了進去。


    鈴鐺聲響起,少女茫然地轉過頭來,金色的琉璃瞳孔倒映著火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就好像把蒼穹上的所有星辰都藏進了她的眼裏。


    她身披一層半透明的白紗,皮膚在微弱的燈光中若隱若現,及腰的黑色長發尾端綁著兩個小鈴鐺,隻要她一晃動,就會發出“叮叮”的聲音。


    默冰不知道何為“美”,但當他看見眼前這個少女的一瞬間,竟然會有“她很好看”的心思浮現。


    她確實很好看。


    白淨的臉上沒有一點瑕疵,紅潤的嘴唇勾出完美的弧線,五官恰好比例地長在臉上。


    時代生不出這樣的美人,她的美脫離現實,甚至會讓人有一種莫名的虛幻感。


    “你也是來殺我的嗎?”少女看著默冰的雙眼,那雙眼裏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默冰單膝跪了下來,這樣就能與她平視,少女疑惑地看著他。


    默冰語氣幾乎沒有任何情緒,他說:“我來救你出去。”


    少女微微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真的能出去嗎?”


    “能。”默冰伸手握住麵前的鐵欄,這鐵欄杆早已經生了鏽,隨便用力就能掰斷,其實不用默冰,她自己就能出來。


    隻是,她不願意出來而已。


    默冰也明白過來,這地方是困不住她的。


    “為什麽?”默冰破天荒地主動開口,他突然萌生了一種叫做“好奇”的情緒,想要了解她的過去。


    少女似乎很久沒有跟人交流過,所以在每次說話前,她都思考好一陣子,應該是在組織語言。


    她輕啟朱唇,說道:“因為,他們說……不可以。”


    不得不說,她的聲音宛如冰霜融化後的清泉,光是在這裏聽她說話,就是一種享受。


    “他們是誰?”默冰問道。


    少女說:“帶著麵具的人,他們要殺我。”


    ……


    林揚非還來不及哀嚎,就被抓了起來。


    幾個人將他五花大綁起來,抗在肩上,往森林深處走去。


    “我們……不……不傷害……你……不用……擔心……”一個人湊在他旁邊,結結巴巴地說了這一句話。


    要不是看他們沒啥敵意,林揚非早就跑了,他乖乖束手就擒,也就是想看看他們究竟有什麽目的。


    周圍的樹木越來越茂盛起來,他們沒有往祭台的方向走,而是繞了一條小道,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你是從寂靜村那邊過來的,見到……村民了嗎?”有個麵具人突然問道。


    林揚非迴道:“見過,寂靜村的傳聞我聽說了,也確實見證了他們的消失。”


    “那是鬼村!是鬼村!”一聽是寂靜村的事,就有人立馬激動地大叫道。


    林揚非大概也猜到了,在那些喝醉的麵孔裏,有他熟悉的幾張臉,被麥斯夫人殺害的男人,都成了寂靜村的村民。


    寂靜村在這裏隻是一個傳說,一個本不存在的傳說。


    “是惡魔的力量!是惡魔的力量!”那個人還在激動地叫喊道。


    另一個帶麵具的人製止了他的嚎叫,周圍的草叢越發濃密了,時不時會有一些樹枝,刮到林揚非的皮膚,這讓他感到有些不適。


    “我們……就……快要……快要……到了……”那個結結巴巴的麵具人又湊過來說道。


    林揚非用手肘一撐,之前他就在掙脫,這下終於擺脫了繩索,人一轉,就從他們的肩上翻了下來,麵具人們一驚。


    “喂!等等!你們不用緊張。”林揚非從地上站起來,他舉著雙手,表現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這是他最擅長的表現。


    麵具人做出了防備的姿勢,林揚非撓了撓頭,對他們說道:“都說了,不要緊張,我不跑,就是太顛了,難受,不用你們綁,我自己會跟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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