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修的威逼之下韓東來還是調轉了馬頭。


    吳修有些開心。


    那何健誠見兩人向他走來,頓時哭的更大聲了,“二位大俠的再生之德,我何健誠沒齒難忘!”他起身挽袖擦拭淚水,真不像是作假。


    十餘位江湖好漢已經陸陸續續爬了起來,那領頭的大漢抱拳道:“謝二位少俠手下留情,不知道二位出自何門何派,功夫又是什麽路數?”


    吳修迴頭看過去,抱拳笑道:“並非有師門傳承,隻是打架打的多了,知道一個道理,不管是什麽招式,打倒別人就是好招式。”


    那大漢點頭,“受教了。在下二龍山黑風寨寨主劉大龍,二位少俠辦完了事,路過我二龍山,有時間可以上山坐坐。”


    吳修笑道:“劉寨主不必客氣,以後路過一定上山叨擾兄弟們。”


    劉大龍爽朗大笑,似乎對吳修的‘兄弟’之稱頗為滿意和感激,他對何健誠說道:“何少爺,如今有二位少俠相助,我們就返迴了。這些年承蒙信任,但終是本領不濟,沒有幫到何少爺分毫。”


    吳修拍了拍韓東來的肩膀,好像是在說,瞧瞧,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般的心胸狹窄的嘛,這些綠林好漢也並不全是那種仗勢欺人的盜名之輩的啊。


    何健誠趕緊跪下,“這些年何某如喪家之犬,承蒙劉大哥不離不棄,大恩不言謝,請受我何家上下一拜!”說罷,實打實的給劉大龍磕了一個響頭,他並未起身,“等解決家事,我親自上山登門感謝!”


    劉大龍朗聲道:“我這些兄弟一人一壇酒就好!我們在黑風寨,等著何少爺的好酒!“


    一眾江湖好漢,策馬而去。吳修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忽然有些仰慕他們。


    有時候,在江湖上,一壇酒就可以還一個天大的人情。


    這樣的江湖誰不向往呢。


    此刻的吳修,心情甚好。


    新月郡裏離此地不遠,三騎一路緩行,何健誠是個善談的人,一直在馬背上絮絮叨叨不停,“新月郡離洛城不太遠,我們這裏最大的產業就是織布。當年魏王就藩洛城,大力發展當地的織布行業,我們新月郡便是最大的集中之地。新月郡有織造加工的商家沒有幾千家也有幾百家,我們何家算是龍頭老大了。我們織造的布,一部分供應洛城和許都,另外的一部分最遠的能銷往西北的樊城。”


    何健誠聲音稍微低沉道:“魏王尚武,這些年我大魏連年征戰,這當兵的軍餉吃的糧草可是個天文數字,我們這些商家也空有一腔熱血,恨不能上陣殺敵,所以就要使勁幹,也好為我大魏開疆拓土出一份綿薄之力。”


    吳修笑道:“何公子識大體,一定會得大勢。”


    何健誠笑道:“大俠說的沒錯,現在我大魏攻下宋國勢在必得。魏王不日就會即位九五,當務之急就是讓那些躲避戰而逃的流民返迴家鄉,大力發展生產。我們新月郡離洛城不遠,為了大魏,付出也頗大,魏王一定不會忘記我們的。”他接著道:“所以,現在我們這些經商的,就是要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多開墾些麻田桑田,多去別的地方傳授種麻種桑和織造技藝,讓那些流民都能靠著自己的一雙手有口飯吃,甚至有自己的家。”


    吳修點點頭說道:“何公子深明大義,將來的大名一定會響徹大魏朝野。”


    韓東來聽不下去了,勒了勒馬繩,“你們倆一口一個大俠,一口一個公子的,不膩歪?”


    何健誠爽朗笑道:“這位大俠說的是,如果二位不嫌棄的話,我們三人就以兄弟相稱?”


    ……


    不多時,韓東來的話匣子打了開來,主動道:“何兄,你們新月郡最好的青樓數那個?”


    何健誠思量一番,道:“要說最好的,就數城西的紅雲樓了。”


    韓東來又道:“何兄,實不相瞞,在下的家族曾經在家鄉也聲名煊赫,不僅如此,我祖上還是官家出身。不過在我父親那輩,家道開始沒落了,這次迴去也是希冀著能重振家族。”


    何健誠問道:“韓兄,可否告知家鄉何處?”


    “西邊的寒山郡。”


    “可是生產各種玉石的那個寒山郡?”


    “正是。”


    “這個好辦,我與當地的楚家有些生意往來。如果需要,我可以修書一封,韓兄可以帶過去,楚家定會幫你。”


    “楚家,是那個家主是楚雲豪的楚家?”


    “是,韓兄與他認識?”


    “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們韓家在窮困潦倒之時求援過楚家,隻是那時候我們韓家得罪了一個惹不起的人物,所以也許也是他們愛莫能助吧。”


    “韓兄不必煩惱,在我眼中經商就四個字,誠信為本,掌握了這四個字,再比別人努力一點,勤奮一點,必能成功的。”


    “以後還得多請教何兄。”


    ……


    吳修有些尷尬。


    深夜,三騎才到新月郡,何健誠堅持要大喝一頓,於是就找了個酒家,三人喝酒一直喝到天蒙蒙亮。席間,基本上都是韓東來和何健誠說來說去,兩人都讀過書,出身也大致相同,所以彼此之間的話很多。


    何家家業實在是很大,光是何府的宅邸就比當地郡守的官府大,在新月郡,何家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早晨,三騎停於何府大門之前,何健誠下馬叩門,開門之人是個老者,老者見到何健誠甚是驚恐,他走出大門拉著何健誠的手小心翼翼道:“少爺,你這是做什麽。這麽多年了,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嗎?”


    何健誠表現的鎮定自若,淡淡道:“麻煩通報一下,就說何家大公子給父親請安。”


    那老者歎息一聲,“少爺,你這是何苦呢。”


    何健誠道:“有勞了。”


    老者最終還是點點頭,無奈轉身。


    吳修和韓東來也翻身下馬,站在了何健誠左右。


    等了好一會,大門從裏被拉開,先是出來一眾江湖武夫,攜帶的武器各種各樣,斧鉞鉤叉應有盡有,那幾人分列左右。然後踏出門檻是一位少婦模樣的女人,韓東來眼睛一亮,可真是個美人兒。那少婦身後是兩個黑袍人,有麵具覆麵,看不清表情。


    少婦看著階梯下何健誠,陰沉道:“怎麽?今天又帶什麽人來闖門啊?”


    何健誠朗聲道:“我隻是來看望父親,這大門也是我們何家的大門。何來闖門之說?”


    那少婦憋了一眼吳修和韓東來,又道:“早就給你看過老爺親手寫的那封與你斷絕關係的書信,老爺早就將你逐出了何家,你還要不要臉了?幾次三番的闖我何家大門,我是念在你與何家的情份上沒下狠手,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拿著各異兵器的幾個漢子大喝一聲衝將上來,吳修和韓東來對視一眼,轉身迎擊,看著唬人,其實比二龍山黑風寨的幾人還要脆弱,三下兩下幾人全部倒地。那少婦眉頭緊鎖,身後的兩個麵具黑袍人動作幾乎一模一樣,單腳點地,速度極快,他們好像使得是什麽爪功夫,攻向吳修和韓東來兩人。


    比拳腳,吳修並不吃力,隻是韓東來以劍見長,在不拔劍的情況下,應付的並不輕鬆,不過對方也暫時傷不到他。吳修和韓東來所依仗的不隻是在戰場上的身經百戰,還有那種將體力用到極限的戰鬥方式,就目前這樣的你攻我躲,他們其實樂在其中。可兩個黑袍人也當真不是善茬,這都半個時辰過去了,一點不見他們的招式有絲毫的鬆懈跡象,而是越攻越緊,越來越快。


    那少婦叫道:“不要再玩了,快點殺了他們!”


    兩個黑袍人抽出背後的雙刀,刀身窄而彎。吳修和韓東來從容而立,相視笑了笑,韓東來開始拔劍,吳修放下身後的牛皮包裹,抽出兩把短槍。


    兩把短槍一出,那少婦就有些驚詫。


    韓東來畢竟身法的功底還在,雖然自己的左手劍不比右手劍那麽毒辣,可依舊是專攻別人要害之處。這於多年的戰場殺敵息息相關,在戰場之上,隻要對方不死就會想著法的繼續攻擊你。與他對攻的黑袍人手舞雙刀,上下兩路齊攻,韓東來從容應對,自己的毒辣劍法也同樣讓對方疲於應付,一時半會兩人還分不出高低。


    可是吳修這邊卻不一樣了,雙槍對雙刀,吳修早早的就壓製了對方。雙槍如雙頭蛇吐信,快準而狠,對方連連後退,退到了台階之下。吳修心中無意傷人,要不然對方身上早就出現了好幾個透明窟窿。片刻之後,那人雙刀脫手,吳修一腳踢中他的腹部,他滾落在地,起身要退,吳修用槍刃挑起落在地上的一柄刀,甩了過去,正好刺入他腳尖前半寸處的地麵,他正要挪步,又是一把刀攔住了去路。吳修上前,“你那個兄弟還沒走,你走什麽?”


    對方似乎是木頭人,不再說話,就那麽杵著。


    另一處,韓東來與那黑袍人你來我往,韓東來喊道:“老大,這麽快的嗎?”


    何健誠有些心急,“吳兄,韓兄他是不是需要幫忙?”


    吳修笑道:“老二,你的左手劍還不成氣候,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練練。”


    經吳修這麽一提醒,韓東來開始凝重起來,這是難得的好機會。那條空空的長袖似舞女翩翩起舞之時舞動的彩帶,韓東來出劍的速度和力道開始加快加重。隻一小會功夫,那人的腋下已經緩緩流出了鮮血,那人的麵門也破了好幾處,那人握刀的手腕也開了一個口子,再打下去,那人似乎要流血致死。


    吳修提醒道:“老二,不可殺人。”


    韓東來無奈道:“我也不想啊!可是他不停啊!”


    韓東來撤到了吳修的旁邊,那人還要來追,韓東來卻早已將劍推迴劍鞘,他舉手道:“兄弟,別這麽拚命好嗎,會死的。”


    那人似乎是聽不見,韓東來無奈,隻要側身甩去了一耳光,這一耳光著實不輕,直直將那人甩的暈厥過去。


    三人看向一直站在台階上的絕美少婦,那少婦滿臉驚恐和不可思議,後退兩步,“你們是誰?”


    何健誠冷哼一聲,“賤貨,快點說,我父親在哪裏!”


    韓東來撫摸下把,看著少婦,笑容玩味,顯然是動了色心。


    少婦突然哭了出來,哭著哭著又開始嫵媚而笑,然後他整理妝容,看向韓東來,眼神溫柔如水,又透著些許的詭異。韓東來隻覺心中一顫,一股被愛和想愛的衝動湧上心頭,他凝視著少婦,向她走去。


    吳修急道:“老二,你幹什麽!”


    韓東來依舊沒有停下腳步,吳修心知不妙,將兩把短槍合二為一,縱身跳到少婦身前,用潔白如雪的長槍頂著她的脖子,“說,你對我兄弟做了什麽?!”


    少婦似乎是極其害怕長槍寒雪,剛才對著韓東來的模樣頃刻間就變成了可憐求饒的表情,她退到門檻處,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之上,“你是誰?為什麽有這麽邪門的兵器?”


    長槍寒雪未真正的刺進她的脖子,隻是割出了一點點傷口,在那傷口和槍尖接觸的地方,少婦的血,以肉眼很難分辨的速度,緩緩被槍尖吸收,少婦更加痛苦了幾分。然後她對著僵屍一般的韓東來淩空虛點了幾下。


    韓東來一個激靈,眼神瞬間就恢複了光彩,隻是臉色有些蒼白罷了。


    看到韓東來平安無事,吳修抽迴長槍,“你是誰?我兄弟會不會有事?”


    少婦似乎認命,頹然坐在了門檻之上遲遲沒有起身,她緩緩道:“我說了,上仙能否饒我一命?”


    何健誠跳將過來,“賤貨,快說,這些年,你把我父親怎麽樣了?!”


    少婦繼續道:“我本是得了道狐妖,化作了人形後,迷戀人間生活。得了道,但道行低微,不敢去別的地方,隻能在沒有修士的新月郡出沒。十年前,何家老爺與我在街上偶遇,我見他對我情有獨鍾,於是對他使了魅心咒。方才你兄弟也是被我施了魅心咒,我已經撤下,他不會有事。”


    “我本想安安穩穩與老爺白頭到老,做幾十年的人間夫妻,可是少爺對我卻是恨之入骨,我不得已,就魅惑老爺寫了一封信與少爺斷絕關係的書信。後來的事情,你們都應該知道了。”


    韓東來皺眉道:“書上說的難道是真的,世上還真有狐狸精呢!”


    吳修問道:“這兩個黑袍人是怎麽迴事?”


    那狐妖迴道:“他們本是江湖高手,也是中了我的魅心咒,我便控製了他們,為我賣力。”


    韓東來了然點頭,“怪不得,我說這兩個家夥怎麽不怕疼呢!”


    吳修看向何健誠,問道:“何兄,現在她交由你處理了。”


    何健誠問道:“我父親呢?可還健在?”


    狐妖點頭,“老爺還在,這些年他身染重疾,臥床不起。這一年來,我以狐血為他續命,隻是時間久了,我的狐血也不管用了。”


    “快帶我去!”


    何府後堂,正東的房間之內,床榻之上躺著一位臉色蒼白的中年男人,何健誠噗通一下倒地,哇哇大哭起來,“父親,父親,孩兒不孝,孩兒不孝!”可是床榻之上的那個男人沒有任何反應,何健誠起身喊道,“管家管家!去請新月郡最好的郎中,把他們都請過來!”


    那狐妖在旁默默抽泣,“沒用的,這些年不光是這新月郡,就連洛城的出名郎中都來過了好幾位,仍是醫不好老爺。”


    何健誠頹然匐地大聲哭泣,他猛然抬頭,瞪著狐妖,喊道:“都怪你,都怪你!以美色魅惑我的父親,給他使什麽魅心咒,你該死,你該千刀萬剮!”


    狐妖悲泣道:“我與老爺是真心相愛,而且,我早就撤了魅心咒。前些年思你心切,每每夢中都會唿喚你的名字,但總怕你對我打擊報複,才沒有喚你迴家。這些年我也有好幾次想對你解釋,可是你每次迴家都帶著一幫兇神惡煞的江湖好漢。”她痛苦的看著床榻之上中年男子:“老爺這般模樣也全不是我的過錯,與老爺相處總聽他說起年輕時與你母親慪的氣。老爺年輕時要是多能享受一些夫妻之情,你那母親要是能不離家出走,正值壯年的老爺也不至於這般模樣。”


    聽到這裏何健誠哭的更大聲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吳修和韓東來默默走出房間,韓東來問道:“老大你不怕那狐妖圖謀不軌?”


    吳修點點頭,“我看她說的屬實,作不得假。”


    管家替吳修和韓東來安排好房間,兩人唿唿大睡。一直睡到傍晚時分,何健誠前來敲門,說是準備了家宴,宴請兩人。說是家宴,但宴席上陪酒吳修和韓東來的隻有何健誠自己。何家的家事,宴席之上說的更加清楚了。


    原來何健誠的母親在生下何健誠之後便離家出走了,具體原因可能是當時何家還很式微,按照當時他父親的家世根本就配不上他母親,父母成婚完全是他的外祖在中間撮合。他的外祖父是當地德高望重的大學士,學生據說有幾個做到了一國侍郎的位置,何父雖然心不在為官一途,卻是個非常不錯的讀書種子,外祖父當時非常看好他的父親,所以就硬是把母親送進了何家,父母成婚之後,他父親對他的母親是嗬護有加,但是怎麽樣都捂不熱母親的心,在生下他之後就跟著一個讀書人跑了。


    以後的日子爺倆過,父親又當爹又當媽,父親硬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勁頭讓何家坐上了新月郡織造產業的頭把交椅,這中間的苦他父親很少提起。幾十年來,他父親也不續弦,就連那新月郡最好的青樓也不去。直到碰到了那個狐妖,一下子就情竇初開,一發不可收拾。


    以後的事情,就跟那狐妖所說的差別不大。隻是在何健誠的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怨恨那個狐妖的,不過當最好的郎中查看了他父親的病情之後,何健誠才漸漸的放下了心中的包袱。那郎中說,他父親的病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奇跡,要不是他家裏的‘祖傳的秘方’,可能早就入了土了。


    至此,這次的何家事算是圓滿結束了。其實如果沒有吳修,沒有韓東來,這件事也會隨著時間慢慢解開,那狐妖就說過,她早就想以何健誠父親的名義喚他迴家,讓他接管整個何家的生意,隻不過那狐妖也說,在何健誠迴家後,她就會離開何家,返迴山林,繼續修道。之所以沒做,還是因為舍不得離開與她相愛的男人。


    這日吳修和韓東來準備離開,何健誠正要送二人,遠處狐妖趕來,叫住了二人,何健誠便先行一步,出了院門,在門外等著,看來事情再清楚再明了,這兩人之間的隔閡還是有些的。狐妖欠身行禮,問道:“二位公子不多留幾日?”


    吳修栓好馬鞍,迴道:“就不多住了,我們還有事情趕到洛城。”


    狐妖繼續道:“我畢竟是妖,怎麽說都有我的不對,等老爺壽終正寢,我就會返迴山林,繼續當我的狐妖,再也不會下山作亂了。”


    吳修笑道:“夫人嚴重了。以我看來啊,不管是人還是妖,隻要心是好的就無所謂了,人與妖也可以和睦相處。”


    狐妖溫柔而笑,施了個萬福,“公子大義。”她看了看吳修的牛皮包裹,問道:“我原先以為公子是隱藏了氣象的山上修士,下山來降妖除魔,所以那日我求饒於公子。可是我觀公子是實打實的肉體凡胎,為什麽會有如此邪門的兵器呢?”


    吳修的確是被問住了,他拍了拍牛皮包裹,“邪門兵器?你說的是這把長槍?我並不覺得多邪門,隻是搶來的,比較趁手而已。”


    狐妖啞然,笑道:“公子真是深藏不露,此槍對我妖族,似乎有天生的克製,有此槍傍身,公子夜間行走也可安心幾分。”


    她看向韓東來,說道:“那日我用魅心咒冒犯了公子,公子使劍,而且劍招毒辣又不失靈動優美,所以我這裏有把劍,比較適合公子的劍招,公子要是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說著,一把褐色長劍憑空出現,自行向韓東來飄去。


    韓東來眼睛發亮,接過長劍,猛然拔劍,一道寒光乍現,劍身窄而薄,待完全拔出劍鞘,劍尖微顫,似有悲鳴,韓東來左右揮舞,很是趁手,當即就有些愛不釋手,不過仍是笑道:“夫人,這怎麽好意思呢?”


    狐妖笑道:“這把劍來曆不凡,曾是山上修士的揚名之劍,此劍主人逝世之際,讓我代為保存,說是遇到有緣人可贈之。劍名長恨,公子看那劍柄旁的劍身。”


    韓東來仔細看去,果然在泛著青光的劍身之上有兩個古篆小字,‘長恨’。


    狐妖道:“畢竟是山上之物,都是有靈性的。公子養得久了,說不定可以養出劍靈。”


    韓東來喜笑顏開,連忙抱拳謝過:“韓東來,謝夫人大禮。”


    狐妖又道:“我本名張小蓮,以後二位公子路過大魏南部的雁蕩山紫雲洞,可以上山喝茶,我那洞中有道千年冰泉,煮出來的茶甚是獨特。”她忽然就有些惆悵起來,“二位公子,以後行走江湖,可不能輕易相信別人,更不能相信別的妖啊。”


    吳修點點頭,這句話說的倒是不假,“謝夫人提醒,隻是夫人在這何家還是得受點委屈了,何兄弟畢竟對夫人還是有些怨恨的,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解鈴還須係鈴人,在閑暇之餘,與我那何兄弟說說話,畢竟都是一家人嘛。”


    狐妖張小蓮點點頭,看向門外默默等待的何健誠,抿了抿嘴,“公子放心,這何家一定還會是何家的,我就安心服侍老爺,家族內的事物我再不會插手。至於少爺,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理解我的苦衷的。”


    吳修和韓東來同時抱拳,韓東來道:“預祝夫人早日修成大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夫人後會有期!”


    張小蓮笑靨如花,輕輕欠身施禮。


    看著吳修和韓東來的背影,張小蓮喊道:“二位公子,一路平安啊!”


    她忽然覺得,人間真是個好地方,又有如此好的年輕人行走江湖,都有點舍不得離開了。


    門外,何健誠迎了上來,對於吳修和韓東來,他是發自內心的感激,“吳兄韓兄,你們倆這什麽都不要,讓我很是慚愧啊!”


    韓東來拍拍他的肩膀,“我們暫時還不缺什麽,所以就不要了。再說,以後我迴鄉重拾家業,還需要你多幫忙呢!”


    何健誠終於有些寬心,“韓兄放心,隻要有用的著的地方,盡管開口!”


    吳修說道:“何兄,夫人雖然是妖,但的確是個好妖,之前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找個機會你們兩個把話說開,都是一家人嘛,沒什麽過不去坎兒。”


    何健誠點點頭,“經過了這麽多事,其實我也有些釋然了,放心吧吳兄,我知道該怎麽做。”


    三人一路談笑風生,這一路走的極慢。出了城門已經過了晌午,何健誠搖著手臂與吳修和韓東來分別,兩人也同樣轉身揮手。


    江湖路遠,不知道再見又是什麽時候


    相逢何必曾相識呢。


    隻是但願,這世間有了你們會變的更加美好吧。


    何健誠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被背影,抱了抱拳。


    吳修心情好極了,他笑道:“老三,是不是還是好人更多?”


    韓東來高坐馬背,抖弄長劍長恨,“笑道,是是是,老大你說的什麽都對!”


    平時也不苟言笑的吳修今天始終帶著笑意,原來他笑起來也是這麽好看的。他一夾馬腹,“老二,我們算不算人們口中所說的好人啊?”


    韓東來皺眉想道:“不算吧。”他也夾了馬腹衝了出去,喊道:“可是我們做的都是好事!”


    ……


    在新月郡耽誤了兩日,所以比原計劃到達清風鎮的時間要晚了一日,這還是兩人在連夜趕路的情況下。這日午後,兩人騎行於官道之上,因為臨近洛城,所以官道上人來人往特別雜亂,更有官府的兵馬在官道之上四處遊蕩,看到可疑的行人便要上前詢問,不便騎馬,於是兩人牽馬而行。


    有兩個身穿盔甲的士兵腰佩魏刀,叫住了吳修和韓東來。


    吳修停馬抱拳,問道:“有什麽不妥嗎?”


    “你們兩個是做什麽?”那高個巡邏兵打量道。


    “我們是走親戚的。”韓東來答道。


    “走親戚,走親戚需要帶兵器嗎?”


    吳修和韓東來隻好掏出了自己的軍薄。


    兩個巡邏兵看完,立馬就恭敬起來,“屬下有眼無珠,打擾了二位將軍。”


    吳修笑了笑,道:“沒事,沒事。你們也是職責所在,再說,我們並不是什麽將軍,隻不過是在戰場多割下了幾個人頭而已。”


    韓東來問道:“兩位兄弟,問一件事,清風鎮怎麽走?”


    “迴將軍的話,此路往前十五裏,有個岔路,往左走便是清風鎮,那岔路之上有個石頭做的路標,將軍到了就能看見。”


    吳修問道:“大約多久能到清風鎮?”


    高個兒思量答道:“大約還有一百裏路,不過眼下太陽就要落山了,兩位將軍如果不著急趕路,可以在前麵的鎮子休息一晚。”


    韓東來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有勞了!”


    兩個帶甲士兵走後,韓東來看向吳修,問道:“老大,怎麽說?”


    吳修道:“還是在前方歇息一晚吧。要是晚上到,就需要打擾人家了。”


    韓東來點點頭,“是這麽個理兒,這連續趕了幾天路,嘴裏都淡出鳥了。今晚好好吃一頓。”


    洛水鎮,是距離洛城最近的鎮。說是鎮,卻比一些偏遠的郡城還要大,一些個達官顯貴將洛水鎮當成了後花園。這裏景色優美,又有一條洛水穿城而過,河道兩邊都是一些有錢人建的豪華宅邸,平日可能沒什麽人居住,但一到假日,那些個有錢人便會到這裏閑住,特別是夏天酷暑,前來避暑的人比比皆是。由於離洛城很近,這裏的安全盤查就要比別的地方嚴格,在比其他郡門還要大鎮門外,進城的人都要受到詢問或者盤查,吳修和韓東來隻好再一次遞出了軍薄,順利了進了城。


    吳修和韓東來今天的興致頗高。


    東嶽樓,在洛水鎮算是個中等酒樓,雖然不是什麽有錢人,身上也隻有這些年用鮮血換來的軍餉,但是對於吃,他們都不會太過吝嗇,特別是韓東來,他是貴族出身,對吃又特別講究,他有句話說的很好,‘趁著年輕,該吃吃該喝喝,等老了再去吃可就吃不動了!’其實也不無道理。


    在韓東來的要求之下,兩人叫了一大桌子的菜肴,吃的那是風卷殘雲。可是等結賬的時候兩人都有些傻眼了,足足八兩。韓東來正要據理力爭,可是當店家拿來那菜肴之後的明碼標價後,兩人都認命了。那店家還說,在偏遠的郡城吃一頓這樣的菜肴,一二兩銀子,可是在洛水鎮在洛城就不不一樣了,這裏的物價就是這麽貴,這還是中等的酒樓,要是去洛水鎮的鴻賓樓那可得十幾兩,去洛城那個五華宮,可是需要三四十兩呢。


    兩人汗顏。本以為以身上的軍餉來看,也算個富人。可是再一盤算著,也就夠去那個五華宮住個幾十天的。不過按照大魏的國情,一般的小戶人家一年的所有吃食,也就三十多兩,中等人家一年的所有花費也就一百多兩,那些大戶人家可就說不好了,就比如新月郡的何健誠家,府中上下下所有人力開支,一年沒個幾千銀子,那是絕對辦不到的。


    吳修和韓東來默默算計,他倆幾乎是同一時間的兵,進軍隊初衷原本就是為了填飽肚子,沒有進黑甲營之前他們一年最多也就二十兩白銀,在進入黑甲營之後一年就可拿到八十兩,在黑甲營待了六年左右,這六年也就是幾百兩,但是,這不是黑甲營的全部軍餉。黑甲營作為大魏的絕對攻堅之師,所立戰功無數,表彰戰功最好的方式就是給錢,這些年吳修和韓東來在軍餉之外也累積了兩三千兩。主帥段天涯似乎對金錢沒有絲毫的興趣,比如上次入蜀的戰爭,魏王一次就獎賞了段天涯三百兩黃金,他卻把黃金折成了白銀,分給了其他人,加上這類的錢也有一兩千兩。


    吳修數了一遍自己身上的散銀子和一百兩麵額的銀票,他是伍長,不管是軍餉和其他都要比韓東來多,一共五千三百兩。韓東來也數了數,四千九百兩,其中有三百兩是斷了手臂的撫恤金。這其中有很多門門道道,比如韓東來是孑然一身,撫恤金是他個人所得,曹家寶和黃二就不太一樣,軍餉有一半是當地官府直接發放他們家,一半到了他們手上,撫恤金則有兩種方式,一種可以折算各種稅賦,一種也是直接發放給家人。


    黑甲營兵士一條命,八百兩。


    普通大魏士兵一條命,五十兩。


    這就是黑甲營和普通魏軍的區別。


    吳修牛皮紙中的另一個包裹,其中是曹家寶多年的一半軍餉,撫恤金則折成了他家的稅賦和他弟弟讀書的費用,黃二多年的一半軍餉和撫恤金,平兒的全部軍餉和撫恤金。這些,他都是需要親自送到他們家的。


    吳修搖頭道:“看來,我們還是要省吃儉用啊!”


    韓東來嘴角含著牙簽,一條腿杵在長凳之上,另一條腿伸的老遠,左右搖晃,“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老大沒必要過得磕磕巴巴的。五千多兩銀子,隻要天天不吃這些東西,二三十年都夠花了。”


    吳修抽出一摞銀票,數了一下,一共二十張,“本來是等著分別那天拿出來的,可是想著想著,越早拿出來心裏就越好受些,這兩千兩銀子你先拿著,你迴到家鄉要用的地方比我多,再說重拾家業,振興你們韓家你身邊那點錢也不太夠。”


    韓東來端正身姿,搖搖頭:“老大,這不好吧。你還要走那麽遠的路身上隻剩三千多兩,不太夠吧。”


    吳修將一摞銀票放到了韓東來的身前,“夠了。你還不知道我,吃什麽都無所謂,隻要不餓著就好了。”


    韓東來又將那一摞銀票推了出去,“老大,我不能要。這些年你幫我們夠多了,再說,每次我們兄弟幾個喝花酒,都是你給的錢,還有這次我們倆的一路花費都是你出的。”


    吳修拿起銀票,“老二,你聽我說。迴到家鄉,可不能整天逛窯子,那何健誠不是說了嗎,經商之道要以‘誠信為本’,再加上比別人努力一點,比別人勤奮一點,一定能有大成。他遞出銀票,“這些錢,你比我更需要,就當我是借給你的,等你哪天發達了就還我。”


    韓東來畏手畏腳的始終沒有接過銀票,反而眼眶有些發紅了,“老大,我,我…”


    吳修把銀票塞入了韓東的手中,“別我我我的了,迴去好好幹,我等著你還我錢!


    韓東來抹了一把臉,將銀票塞入了懷中,“別的我就不多說,老大,你就看著吧,總有一天我會去樊城找你,將你八抬大轎的接到寒山郡,好好享受富人的日子!”


    吳修笑道:“我又不是你媳婦,八抬大轎作甚。等我辦完了事,迴到樊城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寫信,秋後沒事的時候,我就過來找你。”


    韓東來點點頭,“那就這麽定了!”


    吳修道:“就不能先去幫你了,等我忙完了事情,你不叫我來我也會來的!”


    韓東來忽然問道:“老大,家鄉有意中人嗎?”


    吳修搖搖頭,“我不到二十歲就離開了家鄉,如今已有十一二年了。那時候戰亂四起,家鄉的人都跑了,即使有也跑了。”他忽然有些傷懷,“十幾年了,不知道家鄉成了什麽樣子了。”


    韓東來笑道:“老大不用擔心,找媳婦兒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你應該不知道我寒山郡盛產什麽吧?”


    吳修道:“何健誠不是說了嗎,玉石。”


    韓東來點點頭,“隻說對了一半,我寒山郡除了玉石還盛產一樣東西!”


    “什麽?”


    “女人。”


    “難道是長了四個眼睛,兩個嘴巴的女人?”


    “不不不,兩個眼睛,兩個耳朵,一個嘴巴,一個鼻子。”


    “難道是山中精魅,它的名字叫女人?”


    “不不不,就跟你見到的女人是一樣的。”


    “那有什麽奇怪的,到處不都是女人嗎?”


    “不不不,我們寒山郡的女人不一樣。”


    “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


    “美啊,我們寒山郡的女人,世間最美美。”


    “哦。”


    “我們寒山郡綠水結綠玉,白波生白圭,我們寒山郡的女人啊,轉眄流精,光潤如玉,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老二,今晚我們就出城露宿去吧,城裏住挺貴的。”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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