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蘭夫人聽到雪鵠妖要借刀殺人,而且殺的就是她,非但不怕,反而笑得前仰後合,顛倒眾生,可她那雙幽藍的眸中,卻蓄滿淚光,她突然止了笑,冷冷看著雪鵠妖,道:“他說你可以殺我,對不對?”


    “哼,你若老實呆著,他念你一片癡心,倒可留你性命,不錯,他是說過,一旦你脫離掌控,殺了便是。”


    鬱蘭夫人怔怔默了半晌,看向依然在看戲的景昭魔君,道:“魔君今日若是能救鬱蘭一條賤命,日後做牛做馬,但憑差遣。”


    說著也不等景昭魔君迴答,一撩殷紅似血的裙擺,揚起一片雪花飛舞,隻見她雙膝跪地,“嘭嘭嘭”三個響頭磕得極其幹脆響亮,連那湖麵的漣漪都亂了,急急往外蕩開。


    她徹底灰心了,她要去找他當麵問一問,她在他心裏,究竟算什麽?


    她不能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在場的人都看呆了,雪鵠妖一張臉更是陰沉得嚇人。


    “既如此……那就順手將你也救了吧。”景昭魔君隨意揮了揮手,一道靈力自鬱蘭夫人膝下往上,將她托起。


    不等雪鵠妖開口,景昭魔君看著他笑道:“你也看到了,這磕頭的事已經讓人搶先了,我說放你走的時候你不相信,如今看來,不管如何,我都不能放你走了。”


    “你不怕我殺了她?”雪鵠妖手上隻有小枝這一個籌碼了,真到生死攸關之際,他可管不了與那人的約定。


    “那你便動手吧。”景昭魔君一副你自己看著辦的表情,若是陸七在這,定要送他爹一個大白眼,不是自己的媳婦不心疼,居然讓小枝被雪鵠妖掐著脖子這麽久。


    雪鵠妖心底有些慌,他這是何意?


    既然鬱蘭夫人也知道他們的陰謀,那就沒必要在雪鵠妖這做戲了,小枝抓住雪鵠妖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也不見她眉頭皺一皺,雪鵠妖白得瘮人的手指,竟由她抓著,從她的脖子上拿開了。


    若不是他驚惶的眼睛和額頭上冒出的冷汗,看到這一幕的人,還以為他是自願的呢。


    “你……”


    雪鵠妖一個“你”字沒說完,他那隻被小枝抓著的手,突然化作一股血霧,竟是爆了。


    小枝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擦了擦手,冷然道:“十年前你傷小白一雙眼睛,今日就用這隻手償了,我娘親救你一命,你不知報恩,卻還想殺我,哼!”


    雪鵠妖縮著身子在湖麵顫抖不止,剛才那一股巨大的靈力如雷電一般在他手心爆開,驚駭之下,撕心裂肺的疼痛從手肘處蔓延至四肢百骸,更可怖的是,明明已經斷了手,可仍有無數細碎的靈流在他體內流竄,撕扯著他的五髒六腑。


    鬱蘭夫人見此突變,嚇得腕上的鐵鏈抖了兩下,雖說她也是見過世麵的,但這捏爆人手,且皮肉筋骨皆化粉末的場麵,可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小丫頭怎地如此厲害了?


    鬱蘭夫人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年前,通天閣的荊罌山穀,她被李淩霄折磨得不成人樣,眼看就要活不成。


    白棠扔了手裏的鐵鏈,走到雪鵠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你為何要將我們關押在此?”


    雪鵠妖抽筋似的在地上顫抖,根本沒法迴答他。


    小枝瞥了他一眼,對白棠道:“他一時半會還死不了,你且慢慢問。”


    那邊鬱蘭夫人也害怕雪鵠妖一命嗚唿,趕緊拽著鐵鏈往他那邊挪,可雪鵠妖從湖底上來時,所站的位置,已遠遠超出鐵鏈的範圍,鬱蘭夫人大聲喊道:“他在哪?他在哪裏?”


    雪鵠妖身上的靈流終於消散,他哆嗦著伏在湖麵,雪落在他身上,又被抖落到湖麵,化作漣漪消失不見,他的臉貼著湖麵,湖麵上有血,雪白的臉染了猩紅,觸目驚心。


    他透過片片薄雪,看著瘋狂的鬱蘭夫人,忽而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笑。


    “你若是……若是敢將那些事……說出去,你的兒子……”


    鬱蘭夫人驟然閉上了嘴巴,她往後踉蹌了兩步,又喃喃道:“小心……小心……”


    “小心此時在相思山,那是陸七的地盤,不會有事,你不要聽他嚇唬。”小枝已走到碧波麵前,也不見她用了多大力氣,便將她手上的鐵鏈扯開了。


    鬱蘭夫人沒來得及將心放迴肚子,雪鵠妖又道:“你可別忘了,不需他……他去找小心,小心會……去找他的。”


    雪鵠妖咳嗽一聲,終於能將話說順溜了,“而今冰湖結界被打開,他定然會感知到,他等了那麽久,這一天終於要來了,你猜,小心現在有沒有去找他呢?”


    “小心可是他的……”鬱蘭夫人正要開口怒罵,突然想到雪鵠妖剛才的威脅,話音戛然而止,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湖麵上,“他怎麽可以這樣?哈,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啊!我到底在奢望什麽?”


    鬱蘭夫人喃喃自語,悲戚不已,卻不敢再提關於那人的隻言片語。


    小枝在她身前蹲下,剛碰到她手腕上的鐵鏈,鬱蘭夫人突然將手縮了迴去,她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看著小枝,道:“我雖知道一些事,但我不能告訴你,你若不願救我,我也不會怨你。”


    “這件事你不願說,我不會勉強,但我救你,與這無關。”小枝握住鬱蘭夫人的手腕,指尖用力,鐵鏈應聲而斷。


    小枝雖然很想知道是誰在搗鬼,但事關小心的安危,她寧可自己去查,也不願鬱蘭夫人為難。


    而且,她心中已有思量,甚至那人是誰,她也約莫猜到了,隻是他究竟要做什麽,她還不知道。


    不管白棠如何盤問,雪鵠妖都閉嘴不言,他知道自己若是說了,他們才是真的不會放過他。


    白棠正要失去耐心,一掌滅了這隻臭鳥時,被小枝攔了下來。


    小枝道:“放了他。”


    “為何?他剛才可是要殺你。”白棠不解。


    “我娘親曾救過他,我不想看到她救的人死在我麵前。”


    白棠默了一瞬,一腳踹在雪鵠妖屁股上,怒道:“你滾吧。”


    雪鵠妖已用靈力止住了手腕處的流血,他頭痛欲裂,渾身乏力,在這一刻,他已不在乎臉麵尊嚴,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冰湖結界。


    “你當真要放過他?”待雪鵠妖走遠了,景昭魔君問道。


    “自然不會。”小枝在碧藍的湖麵上走來走去,看著被凍住的湖底,她娘親的仙軀到底被那人藏到何處去了?


    她放雪鵠妖走,不過是為了釣出他背後那條大魚。


    她要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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