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還不動身麽?」楚鋒的英魂不知什麽時候會關心起這些瑣碎事情來,還特意將楚鋒的注意力喚了迴來。


    然而楚鋒正被舒意整得焦頭爛額,哪有那空閑來理這‘中年大叔’,還不是當耳邊風一般,來過,走了。


    複古的街道,歐式精簡的裝飾與金屬漆框彎繞而成的店牌,樸質的路燈亮著暖黃的光,諸盞燈罩上還留著些雪白,灰黑的路道上還有濕痕,隻在行人磚道坎下邊緣堆積著些未消融的雪。


    不知何時兩人已經換了一身著裝,一如這異域裏邊的天氣,是在一時半會間便悄然入了冬。


    舒意的瑩白的圍巾上綴畫藍色花紋,米黃色大衣一同色皮帶係住了她的細腰,黑色牛仔短褲下一對筆直美腿,黑色絲襪包裹在外,或許是光照原因,泛著烏亮光澤,將這另類的‘絕對領域’映顯得更具誘惑,一雙高筒靴無端將她的美腿再在視覺上拉長了幾分,在她‘不安分’的,或者,是炫耀一般的輕輕搖動下,更添魅惑,絨帽上長著對小貓折耳,卻沒有違和感覺,大抵是‘好看’在作祟。


    而楚鋒則是一身樸素的、甚至是與奶牛同款的黑白配色,不過色塊分層都是規規整整的,恰恰外衣如墨裏衣壁白,並非奶牛那樣的不規則形狀,所以也並不顯得張揚與幼稚,隻是選的人是這麽想的,穿的人可就不一樣了,沒錯,這一身就是上了舒意的套後付出的代價,而他現在一臉深沉,還當是在思索‘人生三問’呢。


    “這些……夠了吧?”


    楚鋒耷拉著個腦袋,就坐在擺放在臨街店鋪光淨的窗外供客人休憩的座椅上,而兩手滿是購物袋的袋子,也不知為何,舒意的打包手法比楚鋒生平見過的那些專賣店店員都要專業,所以哪怕那些店鋪已經都是空無一人的了,但舒意也樂意‘自導自演’一場盡興的闊綽消費。


    “唔?”


    舒意發覺送到嘴邊的奶茶吸管突然就不香了,滿不在意的放下了手中的奶茶,隔著簡約木桌,身體前傾去看著楚鋒,而楚鋒卻被唬得往後倒躲……


    “學長,你累了?”


    舒意的語氣聽著很平淡,但不知為何,也有可能是男性特有的敏銳吧,讓楚鋒覺著這話帶著殺氣。


    “額,沒……沒有,我是怕東西多了沒法帶”


    ‘求生欲’讓楚鋒選擇了叛離自己的本心。


    “真的嗎?”


    舒意其實早便看出了楚鋒的‘窘迫’,卻不挑明,而且心中總有著想要捉弄楚鋒的念頭,也算‘樂見其成’吧。


    “嗯,真的”


    楚鋒認命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點了頭便再沒抬起來,而舒意的笑容是那麽燦爛,好似花菡開盛。


    “那我們再逛多半個……一個時辰吧?!”


    舒意本來想著就半個時辰就算了,但捉弄人的心思一起,便直接再加了一倍時間,畢竟女生好像逛街從不耗費體力的樣子。


    “好…好……”


    楚鋒隻能應好,舒意卻當即站了起來,楚鋒的‘愁眉苦臉’又加重了幾分,因為楚鋒這才剛歇腳不過半刻鍾啊!


    “學長,你的臉色好難看哦”


    舒意看了眼快要絕望了的楚鋒作勢驚唿道。


    “有……有嗎?!”


    楚鋒本想用手摸摸臉麵,卻發覺兩手皆‘卡’,才想起兩臂的‘沉甸甸’,被掛滿的購物袋格住了。


    “學長,你好像這麽久了都沒喝過水呢,是口渴了嗎?”


    舒意又問,然後楚鋒便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感覺好像是有那麽點口渴感覺,便答了聲表示認同。


    “那……喏!”


    而舒意很直接的將她手中的奶茶伸了過來,那吸管上有些晶瑩,散發著奶茶特有的甜膩味道,然而他卻不敢喝,因為……這是舒意喝過的呀,他要是喝了,算什麽?間接接吻?


    “咳咳咳咳……其實吧,我是喉嚨不舒服而已,不用了不用了”


    楚鋒搖頭拒絕。


    “喉嚨不舒服更要多喝水啊!”


    舒意更是執意地把奶茶向楚鋒又湊近了幾分,吸管繞成了紅心形狀,隨著舒意的動作逼近,就差直接貼著他的唇了。


    鼻尖纏繞著奶茶特有的甜膩味道,吸管上的晶瑩總讓楚鋒聯想到舒意的柔暖軟唇,而舒意卻又近在眼前,他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喉結不爭氣地上下蠕動,看在舒意眼裏,心中更喜。


    楚鋒雖是曾有一刻衝動,但久久沒有付諸實踐,因為他明白,這對舒意不好,也有違自己本心,想著委婉些,卻也不可後退直白拒絕。


    “哼!”


    舒意可能感受到了楚鋒的不情願,嬌哼一聲,收迴手中還有餘溫的奶茶,並十分不愉的自己唇咬心形吸管,臉頰一鼓就如金魚嘴,兩抹腮紅恰如其分,滿飲一口就是要惹饞楚鋒,再接著便是翩然轉身,發絲因風而拂過楚鋒的臉麵,有些癢,其實卻是心更癢……


    踩著高跟的背影在酷似冬日明媚澄靜的陽光下,婀娜多姿,曲步款款,端的是姿態蹁躚,看著入畫的人,也會陷入深迷。


    也許走出許遠,聽不到一絲跟隨者的聲音,腳步也變得有些遲疑,最終站定,叼著見了底的奶茶迴過頭來看人,卻見楚鋒癡迷地站在原地。


    “學長……還不走嗎?”


    舒意好像沒有意識到楚鋒的癡意,又或者覺得對待楚鋒的態度已經由開始的拘謹變得太過放肆,會引得楚鋒不滿不快,反而轉了態度,想了想,還是朝楚鋒揮了揮手叫他過去。


    楚鋒被喚迴了魂,自覺失態地摒了摒鼻,而後迴味一番剛才的感覺,將那‘幅畫’銘刻在心裏,而後跟上。


    “額?這就不逛了?”


    楚鋒這才發覺舒意在往街外走去,分明是掉反了方向,小跑著追了上去,可又因怕極了現在的舒意,便保持距離隔著幾人的空隔,看著氣唿唿的舒意,問道。


    舒意立時停了腳步,楚鋒也照例照理跟著停了下來,而舒意轉過頭來,以一十分危險的眼神看著楚鋒,下意識地後退……


    舒意她轉過身迴頭,‘氣勢洶洶’地朝楚鋒走了過來,高筒靴自帶的高跟踩在灰黑的地麵上,發出高跟鞋特有的響聲,直等她與楚鋒一拳之隔之時,就當著楚鋒心慌無措,抬腳用她穿著高筒靴的高跟,習慣性般楚鋒就要犯那‘職業病’,但還是忍住了沒敢動,踩在楚鋒的腳麵上,還特地用力擰了擰,而楚鋒雖然吃痛,卻不敢有所動作。


    她氣唿唿地走了,留楚鋒在原地隔著鞋麵按揉傷腳,舒意是真的生氣了,打她踩腳的力道便能知曉,可能是楚鋒裝傻過了頭。


    其實楚鋒是懂的,在與舒意接觸下來,他隱約能意識到她可能喜歡或者對他抱有好感,但他不可能給予舒意一個迴應,更何況在這麽一個本就‘不存在’的世界,一切長情終會無疾而終,結束之後歸零到原點,並非可以重置的遊戲存檔,人也不可能在原地等你到來。


    離開這個世界後,死人的死再正常不過,活著的也會被清空有關這裏一切的人或事,包括他們在異域結界中接觸的所有,都會遺忘。


    至於死人?他們的存在會逐漸消失,潛移默化的,便叫平日熟悉的人忘卻,在異域有過接觸的,也是如此忘掉了他們,忘掉那段有過這麽一個人存在的事實,亦從根本上抹殺了‘死人’價值,唯有活到最後的人能享受這一切,那麽意味著總有一人要走要遺忘,在這裏選擇一份感情,便顯得毫無意義,毫無必要。


    愛過無用,楚鋒信奉這一哲理,於他自己而言,唯有從一而終才是一份情感最好的終始,亦是對自我感情,為他人感情的負責,所以‘愛’總難言,總難明,總難知。


    還記得曾流行過這麽一首《從前慢》裏邊的話語: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這是木心先生的詩,以期表達著的三層情感,一為時光車輪運轉不歇,愈加快速,終是留不住時間;二則訴說一段情感,在年深日久的沉澱中的懂得;三為返璞歸真之後,歸為平凡,生命精致的哲學。


    一段文字不長,卻蘊意足長,文字也不華麗造作,但因了這純淨自然,更顯真摯,一如情感,沒有迴應,情從何起,若有迴應,等過一月一季節也願等。


    也許舒意她不知道,楚鋒的心裏早早便住了一個人,隻是她有意無意地想要叩開門來。


    口稱緊鎖心門的人都不會真的上閂,嚴絲合縫的門也隻不過虛掩得堅實些,表麵一張冷臉,可你若‘橫衝直撞’不慎進到裏邊,便是一副驚愕的麵孔,卻在你張開雙臂時,呆呆的被你一擁入懷,淚落下來,不還是在你懷裏哭成個淚人……


    等,等那麽一個人,尋,尋那麽一個人,隻是絕大多數,都沒能得到一個迴應,一個正式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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