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以到最後依然沒有成功通關這個遊戲。


    因為敵人和怪物都太多了,整個遊戲地圖,滿地圖到處都是,廝殺和鮮血像是潮水一樣把他給淹沒了;在吳以不知道殺死了多少個敵人之後,他最終精疲力竭的倒下了,閉上眼睛,當他醒過來時,他已經迴到了現實世界,他還躺在遊戲艙裏,遊戲艙的蓋子也打開了。


    他的頭頂是白色的天花板,還有虹醫生熟悉的臉龐,醫生站在遊戲艙的旁邊,正在低頭看著他。緊接著,虹醫生問那吳以,“你感覺怎麽樣?”


    吳以在第一時間有點迴不過神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無比沉重,甚至有一刻、有一瞬,他以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這具軀殼給他的感官是如此陌生,這種陌生的感覺竟然令他有些恐懼。


    吳以他還沉浸在戰場上,173永夜遊戲實驗場。


    無窮無盡的怪物以及敵人,無窮無盡的黑暗和廝殺……在這個世界裏,吳以幾乎是第一時間找迴了那種感覺,仿佛還身處密室的感覺,仿佛他還在那個可怕的世界裏,被可怕的人們和猙獰的怪物們追逐著。


    他體驗那種逃亡和戰鬥的快感,享受恐懼和戰栗在心頭不斷纏繞,把生存當做目標,把死亡當成樂趣,把戰鬥當做遊戲,把鮮血當成洗禮。


    人類基本的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全部在這場遊戲中被吳以拋棄了,他丟掉了道德束縛和法律約束,他毫不留情地殘殺和迫害每個出現在他麵前的每一種生物,無論是人類還是怪物,甚至也可以是吳以他自己。


    人性是戰場上最廉價的東西,是可以被輕易拋棄摒棄的玩意兒;你絕不能拿著優柔寡斷的善意去對待你的敵人,那跟自殺沒有區別。


    而吳以盡量想讓自己在這個永夜遊戲裏活得更久一些,沒有緣由的想法,但他就是想活得更久一些。


    哪怕他知道這不過是個可怕的單機遊戲,一個虛擬的實驗場,一個即使是死亡也不會對他造成更多的影響遊戲,可吳以還是不想死,所以他非常努力。


    非常努力的戰鬥,非常努力的存活,這一次,是吳以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的內心深處,存在著多麽強大的生存意誌,那種強烈想活下去的*驅使著他行動,驅使著他的身體,驅使著他的靈魂,他的本能,他的一切!


    然而就在吳以領會到這一切的瞬間!


    吳以卻覺得自己迴歸到了一種他曾經陷入的狀態之中……就是他母親去世之後他所陷入的那種狀態,感覺自己腦子裏的某根感知情感的弦被剪斷了,沒有多餘的情緒,沒有複雜的思考,他迴歸到那種前所未有的冷靜狀態裏,那種異常平靜的心態之中。


    即使當他醒過來,從那個無窮無盡的戰場上醒過來,吳以依然沒有辦法從這種狀態裏掙紮出來,他在遊戲裏廝殺的時間並不久,或許一個小時都不到,可是吳以卻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一年兩年,三年五載,甚至一個世紀。


    從感官上來說,就像是途徑了一個非常漫長的旅程,走了好久好遠的路途,終於在這一刻蘇醒,睜開眼睛,麵對世界,有了難以言喻的真實感。


    “你還好嗎?”虹醫生見吳以久久不語,出聲詢問了一下。


    吳以這才迴神一般,轉頭看了一眼那虹醫生,張了張嘴,卻半天沒有說出來一句話。


    “不用說話,你可能受到了一些嚴重的刺激,如果你不舒服的話,隔壁還有休息用的房間,我可以給你打鎮靜劑。”虹醫生左右觀察了一下吳以,“你在遊戲裏呆的時間有點久。”


    “多久?”吳以終於開口說話,但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甚至有點陌生。


    “45分鍾。”


    “這算很久嗎?”吳以問。


    虹醫生迴答道,“已經很久了,如果是普通人,大概幾分鍾都撐不下去,而你在裏麵表現非凡……你的生存意誌太強大,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為什麽說是好事又是壞事呢?”吳以不太能夠理解這種矛盾的話語。


    “好事是你在任何危險的處境裏都有絕處逢生的機會,強大的生存意誌讓你十分堅強,你會想盡辦法甚至不擇手段來令自己存活,活下來總歸是一件好事情,不是嗎?”


    虹醫生說著卻微微歎息了一聲,繼續道,“但壞處也很明顯,你的生存意誌越強烈,你的神經就越是緊繃,你會在危機狀態下拚命逼迫自己,做一些你原先可能做不到的事情,尤其是在‘永夜實驗場’裏那種殘酷的戰場環境下,高度精神集中的你很容易陷入……是的,瘋狂的境界。”


    吳以頓了一下,仿佛理解了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很容易發瘋嗎?”


    虹醫生點了點頭,“是的,在那種環境下呆的越久,你的精神狀態就會每況愈下;人類的精神和心理都挺有趣的,有人常說自己腦袋裏有一根琴弦,你拉得越緊,琴弦就繃得越緊,但是太緊了,琴弦是會斷的,所以適當的放鬆精神是很有必要的事情,目的就是為了不讓那根琴弦崩斷。”


    虹醫生又說,“你現在的精神狀態還沒有出什麽大問題,我建議你去做一些放鬆身心的事情,旅遊什麽、玩耍之類的、打打休閑的遊戲,和朋友聊天……如果實在沒什麽事情做的話,也可以很懶散每天吃吃喝喝睡大覺,甚至談談戀愛,和愛人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就這麽簡單嗎?”吳以總覺得虹醫生似乎還有一些事情並沒有告訴他。


    隻是那虹醫生顯得非常淡定,確認道,“就這麽簡單,隻是除了這個,你還要做一件事情……”


    “這件事情很簡單,就是每一周都跟我聯係一次,讓我確認一下你的精神狀態有沒有產生變化,這是個長期觀察的過程,如果在這段時間裏你依然沒有出現什麽特殊狀況的話,就證明你很健康,可以幸福快樂的享受人生了。“


    “好吧。”吳以點頭算是答應了虹醫生的要求,他從遊戲艙裏麵爬出來,四下瞅了瞅,下意識的問,“羅簡呢?”


    “阿簡忙得很,已經走了,不過我會給你他的聯係方式。”虹醫生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麽,對吳以道,“噢,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訴你,你最近不是在玩我們製作的輪迴之夜網遊嗎?聶從應該有告訴你遊戲即將版本更新的消息吧?”


    “是的,聶從有說過。”吳以點了點頭。


    虹醫生道,“遊戲更新是後天,我勸你在今明兩天內把你的轉生任務完成,不然等版本更新之後再做就比較麻煩了。”


    說到遊戲……吳以忽然想起來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伸手的衣服,因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被換了一套病號服,他的手機錢包鑰匙之類的東西現在都不在他身上了……所以忍不住問那虹醫生。


    “對了醫生!我手機在哪兒?我之前昏迷的階段有人給我打電話嗎?”


    虹摸著下巴想了想說道,“你的東西我給你收在我的辦公室櫃子裏了,至於有沒有人打電話嘛……我一直守著你,所以不太清楚啊。”


    “那我昏迷了多久!?”


    “從阿簡把你帶迴來開始算的話……一晚上吧,現在是第二天上午喲。”


    因為吳以火急火燎的要找他的手機,虹醫生就領著吳以去他的辦公室翻櫃子了,當吳以成功拿到自己的手機時,果不其然看見上麵十多個未接電話……


    全部都是男神打給他的。


    吳以怕嶽書辰擔心,立刻迴撥了一個電話過去,結果電話裏嘟嘟響了半天,最後一個女聲提示他對方正忙,無法接通。


    吳以有些心急,又反複給嶽書辰撥了好幾個電話,但結果都無法接通,電話那邊一直處於占線的階段,無奈之下的吳以隻好歎息一聲,等著待會兒嶽書辰給他撥號迴來。


    “你在給誰打電話呢?”旁邊的虹醫生見吳以一臉焦躁不安,不由好奇起來,“朋友?愛人?還是一同搶銀行的夥伴?”


    “搶銀行的夥伴是什麽鬼?”吳以啞然失笑。


    “那種因為利益關係走在一起的人,最後或是翻臉不認人大打出手,或是各走各路老死不相往來……我把這種稱作為一同搶銀行的夥伴。”虹醫生似乎有著非同與常人的觀念,還很一本正經的為吳以解釋。


    “不是那種……我在給我愛人打電話……”十分認真為吳以解釋的虹醫生看起來有點逗,令吳以忍不住勾起笑容,迴答說道。


    “噢……是愛人……”虹醫生理解似的點了點頭,半響,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衝著吳以瞪大了眼睛,“愛人!?有女票?還是你結婚了?”


    “不,我隻是有關係親密的人,但沒有結婚。”吳以很隨意地翻了翻自己手機上的電話薄,想到嶽書辰,吳以心裏有些泛甜。


    不過吳以很快就想起來,他之前很任性的獨自去會見楮四,臨走的時候還隻是給嶽書辰發了一條短信通知,或許事後會讓嶽書辰很生氣吧。


    更加糟糕的事情是,他現在還被楮四砍出一身的傷……想到這裏,吳以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上被包好的紗布,隔著布料觸摸傷口,還是隱約有些疼的。


    嶽書辰要是見到他這一身的傷口一定會更加生氣的,吳以絲毫不懷疑,他也許會被狠狠地臭罵一頓。


    要不要道歉,或者做一些補償呢?吳以盯著手機,心裏頭有點發怵。


    旁邊的虹醫生倒是沒有考慮那麽多,見吳以自己手機錢包也都拿迴來了,就翻箱倒櫃給吳以找出來一套新的衣服,還有一個藥物包。


    然後虹醫生便對吳以道,“等會兒你就完全可以自己迴家了,你身上的傷口我都已經做了處理,縫了針抹了藥,因為是特殊藥物所以會好的很快,再吃點我開的藥品,沒必要住院可以自行調養,迴家換換紗布消消毒,洗澡傷口不要碰水,一周後再來我這裏拆線就行。”


    吳以毫不客氣地抱走了虹醫生打包給他準備好的衣服和藥物包,隨後醫生轉過身去出門留給吳以足夠的空間換衣服,等吳以換好衣服出來後,虹醫生便說要帶他去看看隔壁關著的楮四還有顧青。


    楮四和顧青被分別關在了兩個病房裏,首先虹醫生帶他去看了看楮四。


    楮四躺在他的病床上,手腳被用那種……護理病床束縛帶給綁住了,所以他躺在那病床上一動也不能動,病床邊上有個點滴架,上麵掛著兩袋輸液袋,裏麵的液體一點點往楮四的身體裏灌。


    這個瘋子現在看起來平靜的很,睜著眼睛目光無神地盯著天花板,吳以進入病房之後,他才終於有點反應,扭頭看了看吳以,勉強勾起笑容說,“隊長。”


    其實吳以已經有點分不清現在占據著楮四身體的人格究竟是哪一個了,他覺得這兩個人格正在同化,最初吳以還能夠區分,但現在,他們給吳以的感覺是一樣的。


    不過不管怎麽樣,吳以依然認同楮四是自家隊伍的成員之一,他們是曾經並肩而行的夥伴,也許相處的時間並不久,但吳以願意為他做一些事情。


    所以吳以拖著凳子坐在了那楮四的身邊,問他,“你感覺怎麽樣?”


    “噢……除了不能動以外,其實還挺好。”楮四的心情居然不錯,衝著吳以笑,“真抱歉啊隊長,我給你惹了不少麻煩,還讓你受傷了,若是日後有機會,我會好好報答你的。”


    “報答什麽的,還是等你好起來再說吧。”吳以歎了一口氣,“這裏的人跟我打過招唿,他們會想辦法治好你……還有顧青。”


    提到顧青時,楮四卻不說話了,他沒有繼續和吳以對視,而是轉過頭繼續盯著天花板,好半天,楮四才說,“隊長,你有喜歡的人嗎?”


    這個問題讓吳以頓了一下,迴答說,“有啊。”


    楮四自嘲道,“也對,你在遊戲裏天天和魔方在一塊……非常明顯,有時候我看著都很羨慕呢……能夠肆無忌憚的和喜歡的人在一塊。”


    楮四沒有等吳以迴話,繼續道,“我喜歡的那個人非常恨我,即使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重來了,他沒有了關於我的所有記憶,而我也嚐試過以新的麵貌和他重新開始,但他一見到我,就會露出厭惡的姿態,和我保持距離……而且,還喜歡上了別人。”


    “我大概是沒有辦法忍受的,我是個如此沒有耐心的家夥,尤其是那段時間我發瘋的厲害,不知不覺就做出了連自己都沒有辦法接受的行為。”


    楮四說,“噢……我已經有些混淆了,到底是我做錯了,還是另外一個我也做錯了呢?大概是都錯了,我們錯得很離譜,即使再來一次,依然錯得很離譜。”


    吳以聽著他說話,就感覺有些悲傷,楮四的語氣明明很平和,但那種憂鬱感十分濃鬱,令吳以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他,“楮四,你還有很多機會挽迴這一切。”


    楮四嘴角勾著笑,“是啊……我會有機會的……隊長,你能幫我給顧青帶句話嗎?”


    “什麽話?”吳以問他。


    “對不起……”楮四張了張嘴唇,他似乎想說很多的,但最後隻說出了這三個字。


    之後,吳以被虹醫生領著離開了楮四的病房,去了隔壁顧青的房間,顧青的狀態好很多,至少他沒有被綁在病床上,他坐在窗戶邊的椅子上,手裏不知道是被誰放了一盒巧克力,他拿著那盒巧克力瞅著窗戶外麵發呆。


    “顧青?”吳以走到他麵前之後喊了他一聲,那邊的顧青這才堪堪迴過神來,轉頭看了看吳以,然後對吳以笑了笑,稚嫩的微笑,“你好。”


    “你還好嗎?”吳以詢問道。


    顧青點頭說,“挺好的……嗯,就是比較想迴家。”


    旁邊的虹醫生忽然插口說道,“你是可以迴家的,在你的精神狀態恢複正常之後。”


    顧青便苦笑起來,“你這樣說,不就代表著我迴不了家嘛。”


    虹醫生說,顧青現在的情況和楮四其實差不多了,雖然沒有瘋的厲害,但或許是因為受到了折磨和打擊,他的精神狀態極為不穩定。


    吳以看見他時,他是很正常的一個狀態,不過虹醫生說,他也不能確保這個狀態能持續多久。


    吳以把楮四要求他轉達的話轉達給了顧青,顧青聽聽就罷了,沒有多少表情;吳以擔心會不會傷害到他,所以並沒有說太多,隻是跟那顧青道謝,“你當時幾乎等於救了我一命……不然我就被楮四一刀捅死了。”


    顧青卻搖頭,“我救不了任何人,也不會被任何人拯救……”


    吳以沒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但顧青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他拿著手裏不知誰給他的巧克力繼續發呆,吳以和虹醫生沒有再繼續打擾他,因此自行離開了病房。


    之後,虹醫生開著自己的私家車把吳以送迴了家裏,直接送到了他屋子樓下,和醫生道別之後,吳以終於迴到了自己安靜又平和的小窩裏。


    隻是讓吳以感到遺憾的是,直到他迴到家裏,嶽書辰依然沒有打電話過來,而中途吳以打過去的電話,每一個都是占線的。


    吳以猜想嶽書辰或許是被什麽事情給絆住腳步,又或者是遭遇了什麽麻煩,當他迴到家裏之後,吳以給嶽書辰打過電話,發過短信,還在企鵝上詢問了好久,但直到夜幕降臨,這一天,吳以都無法跟嶽書辰取得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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