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月兮不由得感慨,這丞相府真是奢華,這沐浴之地都造的如此珠光寶氣,石柱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遊魚鳥獸,偶有寶石或鑲刻在眼珠,或點綴在羽翼;湯池內外皆用瑩澈如玉的白石鋪砌,四麵又石階逐級入池;偌大的湯池上升騰著嫋嫋白霧,水中浮著各種花瓣,香味隨著熱浪撲來,讓人不由得舒暢。


    她腳尖點水,一圈圈水波蕩漾暈開,隨著她整個人沒入水中,滿池的魚紋花影也隨著晃動,長發浮在肩頭,發尾散在水麵,冰肌玉骨,媚態橫生。


    古往今來多少美人,在沐浴時洗盡鉛華呈素姿,依舊紅顏如花,包括她,在這一刻,她也覺得自己是極美的。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浸入溫水中的舒暢,便聽得門被打開了,順聲望去,隔著屏風看不真切,隻是隱約有人影晃動,她嚇得花容失色,裹緊濕漉漉的薄紗將自己身體盡量藏在漂浮的花瓣之下。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夫人?是你嗎?是誰在外麵?”


    腳步聲愈來愈近,虞月兮緊張萬分,她將下顎都埋在水中,額角滲出的細汗上沾染了幾縷絲發,她繃緊了身體,動也不敢動。


    良久之後,腳步聲停下。


    “月兮,是我,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丞相夫人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那一刻,她全身都放鬆了,許是方才自己過於緊張,此刻她也沒有察覺丞相夫人進來有何不妥。


    “夫人著實嚇民女一跳,這裏樣樣俱全,不缺旁的,勞夫人費心了”虞月兮從水中漸漸直起了身子,用手順了順胸口。


    丞相夫人的眼神急切的盯著虞月兮的左肩,她雖薄紗濕透應顯盡顯,但長長的秀發披散在肩頭,將肩膀擋的嚴嚴實實,遮住了窺探。


    這本是難得機會,能解開她的疑惑,如今看來怕是難以得償所願了。


    她本想找個借口,拂去她肩膀的絲發,又怕太過激進嚇到這個孩子,於是將手中的果盤放下便離開了。


    虞月兮被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也擾了興致,匆匆沐浴更衣,盤算著如何在明日陪丞相夫人燒香拜佛的時候,開口探尋一些虞洛兮的消息。


    翌日清晨。


    虞泊涯帶著厚厚的書信策馬疾馳前往虞府。


    虞洛兮披著衣衫,一頁一頁的翻閱著,神色也愈加嚴肅,當翻閱完全部,不由得扶額,她知道,這些東西一旦交給丞相府,這世上恐再無蘇家。


    泊涯見她狀態不佳,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怎麽開口講虞月兮的事情。


    半晌之後,虞洛兮開口,問起月兮。


    泊涯就知道,這事情,是瞞不過去的,也不能瞞著她。


    山中寺廟。


    巨大的鍾鳴聲,在山穀裏疊出一層層迴響,深沉悠遠。


    長長的階梯上,熙熙攘攘的滿是信男善女,或提著食籃,或捧著焚香燭火,一步步拾階而上。


    寺廟香火鼎盛,正前方的焚香爐內,滿是灰燼和未燃盡的香火,白煙升騰,似一樁樁的經年舊事,虛無縹緲。


    大殿裏有清脆的木魚聲傳出,每一下,都似乎悟透了紛擾的世俗,隨著梵音洗滌著眾多香客的心靈。


    木門上,朱漆已經剝落,高高的門檻上,中間深深凹陷,雖說十分光滑,但也滿是時間侵蝕的痕跡。


    木門內,各路香客虔誠的跪在佛像前,執佛珠一串,隨著木魚聲,在心中默念各自的訴求,然後深深一拜,起身,雙手合十,向佛像旁手持木魚、頭頂戒疤的和尚行禮,將自己早用紅紙包好的錢財投於功德箱,再從和尚手中接過長長的紅布條,互道一聲阿彌陀佛便也匆匆離去。


    當手中的布條係在殿外的菩提樹上,就好似在心裏種下了一個菩提,便奢望著就能因此得償所願修得得善果。


    虞月兮雖不是信佛之人,但也在這種氛圍的烘托下,虔誠無比的許下了心願。


    禮畢,當她攙扶著丞相夫人剛一跨出殿門,她就再也顧不得其他的,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管不顧的飛奔過去,一把抱住不遠處的那個身影。


    她想,一定是自己方才虔誠的祈禱被佛主聽到了,佛主慈悲不忍她願望落空。


    虞洛兮被她撞得往後疾退幾步,皺了下眉頭,用眼神示意身邊的鳶自己無礙,穩定身形後,輕撫她的後背柔聲說道:“月兮,我來接你迴家了!”


    虞月兮用力的抱著她不停地點頭。


    突然想起了什麽,又鬆開虞洛兮快速跑迴去攙扶著丞相夫人走來,一臉興奮的向洛溪介紹著。


    當虞洛兮聽到丞相夫人時,眼中滿是濃濃的警惕,她一把拉過月兮,語氣頗為不善。


    “這幾日勞丞相夫人費心,對月兮的百般照拂,這份情,民女心領了,但夫人身份尊貴,實在不應跟我等這些山野之人多有交集,若是影響了夫人的聲譽,我等實在惶恐!”虞洛兮一開口,大有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虞月兮想要開口解釋丞相夫人不是那般的人,虞洛兮不動聲色的捏了下虞月兮的掌心。


    虞月兮低頭,不再發聲。


    丞相夫人上下打量虞洛兮一番,頗為不屑的開口:“都說一母同胞性情多少有些相似,怎麽我瞧著二位卻雲泥般差別巨大呢。”


    一旁的虞泊涯聽到這番話,指骨捏的哢嚓作響。


    虞洛兮悄悄的用腳尖碰了下虞泊涯,滿臉都是笑容的開口:“夫人所言極是,她是明月皎潔無暇,我隻是芸芸眾水不辯汙濁,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和我,亦是形影不離的姊妹,以後夫人想要見她,就必須要瞧見刁民如我的這般嘴臉,所以夫人還是沒要同我等這些刁民有所瓜葛,告辭!”


    她們一行人,迅速的消失在丞相夫人的視野之內,丞相夫人有些氣憤,想想自己尊榮的地位,何時被人這般對待過,心中的偏見便由此深埋。


    正所謂上山易,下山難,虞洛兮強忍著一路疾走趕到山頂寺廟處已是精疲力盡,此時下山更是顫顫巍巍的寸步難行。


    虞月兮不解的望著她,不明白她為何停步不前,“可還有事?”


    她一時語塞,有些尷尬的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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